【原文】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于赵，而欲攻秦。秦相应侯曰：“王勿忧也，请令废之。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己欲富贵耳。王见大王之狗，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与斗者；投之一骨，轻起相牙者①，何则?有争意也。”于是唐雎载音乐②，予之五千金③，居武安④高会相与饮⑤，谓：“邯郸人谁来取者⑥?”于是其谋者固未可得予也，其可得与者，与之昆弟矣⑦。
“公与秦计功者⑧，不问金之所之，金尽者功多矣。今令人复载五千金随公。”唐雎行，至武安，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大相与斗矣。
【注释】
①轻：迅速，突然。牙：用牙咬，名词用如动词。鲍本：“轻，犹忽也。牙，言以牙相噬。”②唐雎(ｊū居)：魏国人，其他情况不详。③五千金:本篇两处“五千金”均从鲍本，姚本作“五十金”，联系后文的“三千金”，鲍本极是。④武安：赵国邑名，在今河南武安县西南。⑤高会相与饮：犹言大会宾客共同宴饮。⑥邯郸：赵国国都，在今河北邯郸市西南。⑦与之昆弟：犹言像兄弟一样相待。⑧计功：图谋建立功业。计，计划，图谋。
【译文】
天下的策士都聚集在赵国讨论合纵盟约，目的是联合六国抗拒强秦，这时秦相应侯范雎对秦王说：“大王不必忧心，臣可以使他们的合纵之盟土崩瓦解。因为秦对于天下的策士，素日丝毫没有怨仇，他们所以要聚会谋划攻打秦国，是因为自己想借此升官发财而已。请大王看看大王的狗，睡着的都好好睡着，站着的都好好站着，走着的都好好走着，停着的都好好停着，彼此之间都没有任何争斗。可是只要在他们之间丢下一块骨头，所有的狗都会立刻跑过来，抓牙咧嘴露出一副凶残相，互相争夺，乱咬乱叫。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所有的狗都起了争夺的意念。”于是范雎就派秦臣唐雎用车载着美女乐队，并且给他5000金，让他在赵国的武安大摆宴席，并且对外宣称：“邯郸人谁愿意来拿黄金呢?”结果首谋攻秦的人不来拿取赠金，但是那些已经得到黄金的人，却都跟秦国像兄弟一样亲密。
应侯又告诉唐雎说：“您此番为秦国在外交方面建功，可以不必管黄金究竟给了哪些人，只要你把黄金都送给人就算功德圆满，现在再派人送5000给您。”于是唐雎又用车拉着大量黄金出发，再度前往武安去收买天下策士，结果还没分散完3000金，参加合纵之约的天下谋士就互相争夺起来。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乎
【原文】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乎①?”曰：“然”“又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亡，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②。武安君所以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亡鄢郢③、汉中，禽马服之军，不亡一甲，虽周召吕望之功④，亦不过此矣。赵亡，秦王王，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陉⑤，困于上党，上党之民皆返为赵。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之日固久矣。今攻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亡几何⑥。故不如因而割之，因以为武安功。”
【注释】
①马服：此指赵括。其父赵奢为赵将有功，封马服君。周赧王五十五年，秦将武安君白起大破赵军，杀马服君之子赵括。②武安君：即秦将白起，封为武安君。三公：秦制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三公。③鄢郢：鄢，楚国地名在今湖北宜城县西南九里。郢，楚国都城，在今湖北江陵县北十里。④周召吕望：周，指周公姬旦。召，指召公姬奭(ｓｈì试)。吕望，即太公姜望。三人辅佐周武王、成王，灭殷建立周王朝，皆有大功。⑤陉：姚本作“邢”，从鲍本作“陉”，上章秦攻韩围陉可证。⑥亡：姚本作“不一”，从《史记》改作“亡”。亡。通无。
【译文】
有人对应侯范雎说：“武安君白起擒住马服君赵括了吗?”应侯回答说：“是的。”这人又问道：“现在又准备接着包围赵都邯郸吗?”范雎回答说：“对。”于是这个人又说：“赵如果灭亡，秦王就将成为天下共主，而武安君也将列三公。武安君为秦死战而夺取70多城，在南方占领楚都鄢、郢和汉中，在北方不费一兵一年就俘虏马服君赵括之军，即使是周公、召公、姜太公的功劳，也不过如此。假如赵国灭亡了，秦王当了天下共主，白起将成为三公，那阁下是否甘心居白起之下呢?功臣的猜测，到那时阁下想不居下位恐怕也办不到。秦国以前曾攻打韩国的邢丘，而在上党被敌所困，上党百姓都归心赵国，可见天下百姓不愿作秦国的顺民为时已久也。现在假如赵国灭亡，北部将为燕国所有，东部为齐国吞并，南部被楚、魏占领，秦国所能得到的可能很少了。所以您不如趁这个战胜机会，让赵国割地求和．而不要让武安君白起有立功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