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日韩、魏，孰与始强①?”对曰：“弗如也②。”王曰：“今之如耳、魏齐③，孰与孟尝、芒卯之贤④？”对曰：“弗如也。”王曰：“以孟尝、芒卯之贤，帅强韩、魏之兵以伐秦，犹无奈寡人何也!今以无能之如耳、魏齐，帅弱韩、魏以攻秦，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⑤。”
中期推琴对曰⑥：“王之料天下过矣⑦。昔者六晋之时⑧，智氏最强，灭破范、中行⑨，帅韩、魏以国赵襄子于晋阳⑩。决晋水以灌晋阳，城不沈者三板耳。智伯出行水，韩康子御，魏桓子骖乘。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绛水利以灌平阳。’魏桓子肘韩康子，康子履魏桓子，蹑其踵。肘足接于车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之强，不能过智伯;韩、魏虽弱，尚贤在晋阳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时也，愿王之勿易也。”
【注释】
①孰与始强：今日的韩国、魏国，与原先比较，哪一时更强大。姚本:“始，初也。言韩、魏初时强耶?今时强也。”②弗如也：不如原先强。姚本:“言不如始时强也。”③如耳：魏大夫，后仕韩。魏齐：魏臣。④孟尝：即孟尝君田文。芒卯：即孟卯，魏将。⑤甚然：犹言诚然。⑥中期：秦国的辩士，初事秦武王，后事秦昭王。⑦王之料：大王的估量。“王”姚本作“三”，今从鲍本作“王”。⑧六晋：春秋时晋国的六个卿相，即韩氏、赵氏、魏氏、范氏、中行氏、智氏。晋昭公时六卿强大，各霸一方，后来相互吞并，三家分晋。⑨灭破范、中行：指智氏占有范氏、中行氏之地。⑩帅韩、魏以围赵襄子于晋阳:指智伯瑶灭范氏、中行氏，又要求赵襄子割地，襄子不同意，智伯便率韩、魏讨伐赵氏，围困襄子封邑晋阳(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沈:通“沉”，淹没。三板：六尺，高二尺为一板。行水：巡视水势。行，视察。鲍本：“行，去音。按视也。”韩康子：韩氏之主，名虎。魏桓子：魏氏之主，名驹。骖乘：一说三人共载称骖乘。一说车左边的马为骖，右边的为御。后说可供参考。安邑：魏桓子的城邑，在今山西夏县西北。平阳：韩康子都城，在今山西临汾县。肘：名词用如动词，用肘碰触。蹑其踵：踩他的脚后跟。鲍本：“蹑，蹈也。踵，跟也。”身死国亡：指周贞王十六年，韩、赵、魏击败智氏杀死智伯，瓜分其地。尚贤在晋阳之下：还胜过赵襄子被围困在晋阳的时候。贤，犹言胜过。易：犹言轻视。
【译文】
秦昭王对左右近臣说：“今天韩、巍两国的国力比当初强吗?”左右侍臣回答：“不如当初强盛。”秦昭王说：“今天的韩臣如耳、魏臣魏齐和当年孟尝君田文、芒卯的才能相比如何?”君臣回答说：“不如他们。”于是秦昭王说：“凭孟尝君和芒卯的才干，率领强大的韩魏联军攻打秦国，仍然没把我怎么样。现在仅凭无能的如耳和魏齐，率领脆弱的韩魏联军来攻打秦国，当然更不能把我怎么样。”君臣都回答说：“君王的话很对。”
这时中期推开琴说：“君王对诸侯的事情的评估错了。古时六晋时代，以智氏最强大，灭亡范、中行氏，率领韩、魏联军，把赵襄子围困在晋阳，决晋水来淹晋阳，仅仅差6尺就把全城淹没。当智伯坐战车出去巡视水势时，由韩康子给他拉马，由魏桓子陪他坐车。这时智伯说：‘当初我不知道水可以灭亡人家的国家，现在我才知道。汾水便于淹魏都安邑，而绛水便于淹韩都平阳。于是，魏桓子就拉韩康子的胳膊，韩康子则踩魏桓子，踢踢他的脚跟。他们就在车上手脚碰撞之间决定了颠覆智伯的策略。智伯身死国亡，被天下人所耻笑。’现在秦国的强盛还不会超过智伯时，韩、魏虽然衰弱，仍然胜过赵襄子被围困在晋阳时。所以现在就是韩、魏碰手撞足的时候，但愿君王不要大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