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七百九十八年八月初八,云桓继位,成为落华新任的皇帝,对这件事,更多的人持的是观望的态度。
如果说先前云桓倚仗方崇威的支持坐上太子的位置还可以理解的话,现在连千寻和云归都归顺了他,这让大家更是有点看不透这个外出几年,有着外族血统的新帝了。尤其是因着前段时间的夺位之战,落华几大世家的势力发生动荡,兵权更是完全从四大世家的手里脱离出来了,这让世家们大为惶恐,纷纷猜测新帝对世家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所以云桓继位的这一个多月,朝堂上的气氛很压抑,每天都是试探性的你来我往,以此推断云桓对世家的态度。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佩服云桓,当真是一个隐忍的人,他本性骄傲敏感,但是现在因为初登帝位,过去的两年落华也有过几次战乱,民心涣散,天下还不稳,千寻他们一致认为这时候就和世家翻脸是不明智的决定,所以只好先向世家示弱求好,朝堂上的很多决议都有妥协,使得云桓不能施行新政。
好在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隐忍,总算是打消了大多数人的顾虑,对于新政和世家,云桓只说不急,毕竟一个大毒瘤一下子就拔掉的话,自己也会受感染重伤,只能循序渐进。
现在离城往日四大家族的格局已经重新洗牌了,方家失去方崇威这根主心骨失去骁骑营的支持,势力顿减;韦家随着韦仲荣的隐退也暂时退到幕后;说到谢家就有趣了,因着云昭失利谢家立马就退掉了云昭和谢心卉的婚事,云归和谢心茧的事倒是急急地定下来了;景家原先的家主是御史大夫景怀民,为人公正严明,但是经过这次的夺位事件也隐退了,现在家主是他的三子景昌,就是景培的父亲,千寻素来不喜欢景昌这个人,景培和他父亲关系也不好,不过听人说景昌还算是公私分明治家严谨,所以景怀民才会把位子让给他做。
四大世家现在手中无兵权,老的一辈掌舵人又纷纷隐退,至少暂时来说是退居幕后了,而静王在方崇威遇刺身亡后一直很安分,包括盛家陆家樊家等都是在皇位争夺战里元气大伤,新的权贵世家便开始冒头。
现在外界都说落华的新贵是安南王云家,既是皇亲国戚名门望族,又有旧日威名,现在还握有兵权;另外就是冯家,韦仲荣辞官后丞相一职便一直悬空未定,云桓继位后就封了前礼部尚书冯兴远做了落华的新任丞相,冯兴远年纪虽有些大,但是人缘颇好,遇事也考虑周全,处事还算公正,原本低调的冯家便随之水涨船高;再就是霍家,霍典补上了刑部侍郎一职的空缺,霍典的堂兄也被任命为北营副将,这个着实让云桓费了些劲,平民起家的霍家向来不被世家们接受,但要解决落华不被世家钳制的局面,就必须一步步瓦解他们的力量,建立属于皇帝自己的势力才行,好在霍典官声素来不错,他的堂兄也是有真才实干,这才勉强堵住了朝中众人的嘴。
新的格局的形成,使得那些眼明手快的人立马转变风向,大家都忙着建立新的关系网,维护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害。
当然,千寻也被说成了现在落华极有势力的一个人物,她现在是正二品的车骑将军,掌有兵权又被皇帝信任,可惜是个女子,又有婚约,让那些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结交,这是景培笑嘻嘻地告诉她的。但即便如此,每日的宴会邀请和礼物这些也都不少,千寻也基本上来者不拒,因为云桓有句话说得很好,要适当的把自己的“弱点”透露给别人。
“那你给别人看的弱点是什么?”千寻好奇地问他。对于认识他之前他在离城是怎么生活的千寻还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前两年他筹谋于皇位的时候,展现给世人的是极为放荡不检点的私生活。
彼时云桓正坐在御书房的书桌后面看着成堆的奏折,闻言抬头看了千寻一眼,就又低头干自己的事了。
千寻不死心:“那你真正的弱点是什么?”
说来直到现在千寻才发现其实认识这么久,她并不真正的了解云桓这个人,无论以前在书院还是现在在离城,大多数的时候她都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云桓这次看都没看她,凌空扔过来几本折子:“这么闲的话,就帮我处理完这些。”
每次都是这样,千寻一想和他深入地聊天,了解一下他的时候,他就直接转移话题,而且这几天她还发现云桓好像瞒着她和景培云归他们偷偷商量什么事情,每次三人一看到她过来就停止了,让她颇为摸不着头脑。
不过抱怨归抱怨,千寻心里也明白,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会有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秘密,所谓朋友,不一定是和你分享所有秘密的人,但一定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相互支持的人。
做皇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初登帝位,云桓几乎每日都忙得废寝忘食,朝堂上世家们因着在观望中,很多时候还会故意呈上许多无用的奏折,云桓每日光看那些奏折都要到深夜。现在想想,他做皇帝一个多月了,都没时间和他好好聊聊,每日见面也就是谈公事,千寻看着他眉宇间掩不去的疲色,顿时生出几分心疼,拿起他递过来的奏折帮着他看起来。
不过千寻发现她真的不适合做这些,刚看了两三本她就被前面歌功颂德的长篇大论搞得晕头转向,那么厚的一本折子,怎么真正有意义的内容只有一点,还是隐藏在中间的,看着这样的东西,千寻很快就晕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这个觉睡得特别好,梦中见到了久违的穆风,他温柔地亲吻着她,撩拨着她的心绪,忽然之间,仿佛花开遍野,暖风和煦。
再次醒来的时候,千寻一抬眼就见满目耀眼的金黄色,扭过头,见云桓正在把他的龙袍往身上穿,千寻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昨晚看奏折看得睡着了,直接睡在云桓的寝殿里了,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早朝的时间了。
千寻慌乱地往起爬,云桓挑起眉毛看着她,她干笑两声,留下句:“让他们进来服侍你吧。”就从窗户翻出去沿着房顶跑到每日早朝集合的地点去了。
几日后的早朝,一件事的到来彻底地转变了整个朝堂的焦点,事情是由礼部的一个官员提起的,当即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早朝的气氛不太融洽,静王和镇北侯向来不对盘,就当着云桓的面针锋相对起来,最后还扯到了谢心茧和云归的婚事上,谢祖安红着老脸说不出话来,场面很尴尬。
千寻看云桓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面看着这出闹剧,直到有个礼部官员突然站出来:“这男婚女嫁传宗接代自古就是这么传承的,倒是皇上即将行冠礼,身边不仅无子嗣,连妃嫔也没有,实是不妥。这关系到皇家血脉的延续,臣恳请皇上在全国征选秀女,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个提议竟得到了全体朝臣们前所未有的一致支持,大家纷纷表示皇帝的年纪是应当选人在身边服侍了。
千寻想到前几天云桓和景培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登时了然,他们一定是在安排这件事,对于那些个世家来说,把家族女子送进宫里是最传统有效的方法,既可以巩固家族的地位,又可以借此探知皇帝的心思;而对于云桓来说,要拉拢世家,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彼此产生矛盾,瓦解世家之间的合作,培植新的力量,最好的办法也是通过婚约联姻。
但是这样的事听了,实在没法让人舒服。婚嫁本当是两厢情愿的事,但是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从来不会有人去征询女子的意愿,那些为了男人们的政治目的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一辈子锁在深宫里的女子们,才是最可怜的吧。
千寻抬头看了眼云桓,正好他也朝她望过来,最终听到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