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千寻归心似箭,快马扬鞭,所以仅仅三天后就抵达了燕国的宣城,或者说是秦国的宣城更合适。
本来她是打算今天再继续赶路,先进了秦国境内再说,但是肚子疼坚持要休息一天,最后千寻只好妥协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天连夜赶路,睡不好,也吃不上个热饭菜,是够累的,权且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加紧赶路吧。
“你和师父以后有那么长的时间呢,你现在急个什么!”肚子疼边收拾包袱边向千寻抱怨。
虽然他这话说得很是中听,但她毕竟迟到了有半年多了,穆风一定会担心的,而且那么久没见了,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见到他。
正好小二来报说晚饭好了,三人赶紧下去吃饭,下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谁也顾不得说话,都狼吞虎咽地吃着,千寻看了眼对面头也不抬的两个人,笑着摇摇头。
记得以前在离城的时候赵无名从来都是很拘谨或者说是守礼的,让他坐下和她一起吃饭时也总说什么失了礼数,千寻还以为他就是老古董性格的那种人,结果出来以后,一路上发现他放得开多了,也不再计较什么主仆之分,不过还是这样好,感觉舒服多了,两人的距离也一下拉得近了。
至于肚子疼,今天中午路过葛陵城的时候,三人停下来去祭拜了一下肚子疼的养父母,他并没有什么悲伤的反应,神情淡然的在墓碑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接下来的路上也再没有提起一句,千寻当然也不会跟他说起她以前来葛陵城见他亲戚的那次经历,看他这样淡定,她真的很怀疑他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悲伤,还是真的因为这几年在外闯荡,见惯了生离死别,面对生死的时候也变得坦然了,不过她宁可相信是后一种,这才是她心中永远最可靠淡然的肚子疼。
“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吃。”肚子疼感觉到了千寻的视线,疑惑地停下来看她,千寻对他报以一笑,也低头大吃起来。
吃喝到酣处,整个人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了,千寻舒服地向后一躺靠在椅子上,想着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正要起身,就听到耳边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哎,听说了没?明天燕王在在烟波台办寿宴,邀请了很多人,听说连秦太子也会来呢。”
秦祥钰也会来?千寻和肚子疼对视一眼,那家伙来干什么!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前段时间燕国的叛乱才刚刚平定,秦国也要做出一个善待原燕国百姓的姿态,稳定人心。
还是赶紧着撤吧,不然还真遇见他呢。
三人立马起身准备离开,还没走一步,就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办寿宴,难怪会亡国!”众人都看过去,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
“这是什么场合,也敢说这样的话!”与他随行的是一个老者,此时正满脸怒容地斥责他。
青年虽满脸不服,但还是闭了嘴,低头独自喝着酒。
“燕王虽然不再是我们的皇帝了,可他毕竟还是我们的王,他也有四十好几了,办个寿宴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就是说。”立马有人附和。
“而且听说这次去的人还不少,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安宁公主也要去。”本来千寻都跨出去一步了,听到安宁公主的名号,又折了回来,重新坐在椅子上。
“阿千!”肚子疼低声喊她。
“等会儿,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你马上就要回去了,见到师父直接问就是了,还要干什么。”肚子疼不赞同道。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是不相信穆风,她知道洪破石的话并不可信,穆风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但他们两个确实是认识的,也一定发生过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见识一下这个曾经被穆风拒过婚的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然会很纠结的。
“别再惹事端了,早些回去见师父才是。”不过肚子疼话中的实情也不容忽视。
“安宁公主的话,不就是前段时间八国会盟上被传被人。。。”那人的话在这里停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要讲的是什么。
“道听途说,未必就是真的。”
“但故去的洪破石也是一代大侠,不至于胡编乱造吧?”
“就是,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救公主的英雄会成为槐山书院的先生,连落华的风千寻都是他的学生呢。”
“何止!槐山书院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哪一个不是有钱有势的,就是当年我也曾见过他一面,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人。”
“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内情。”
“能有什么——”
“够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管这些闲事,燕国不亡才不正常!”又是那个书生青年。
周围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围攻他,千寻也懒得再听下去,因为刚刚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见肚子疼又要开口说话,千寻打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大叔的事,而且事关大叔的名誉,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当下千寻就决定晚上去烟波台一探,省得明天还有可能碰到秦祥钰,赵无名非要跟着她,被她拦下了,倒是肚子疼这个时候反而淡定了,只说了句:“小心点,别惹事。”就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烟波台的守卫还是很严的,千寻原以为作为囚禁亡国之帝的地方,肯定很好混进去,看来又失算了,估计是秦国那边担心还有燕国的余党会来联系燕王,所以戒备森严。安宁公主住的地方也不太好找,千寻避过守卫,问了几个人也没问到,最后亏得看到一个送宵夜的小丫头,一问之下才得知。
千寻偷偷地潜进安宁公主住的小院,看到屋里的灯还亮着,小院里再没有其他的护院,她从窗户口往里看,屋内不太亮堂的烛光下只靠墙的桌子旁坐着一个身披皮袄的女子,正背对着窗户看书,也看不到她的容貌。
千寻敲敲门,里面女子轻声应道:“进来。”
千寻推门进去,她放下手中的书转身,边讲着:“玉儿,快关上门,真冷。”却在见到千寻的瞬间惊地站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千寻快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只是有事问你,不会伤害你的。我放开你,你不要叫,好吗?”见她点头,千寻松开她,后退一步,拱手道,“失礼了,公主。”
两人拉开距离,千寻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她,她看上去三十开外,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五官无奇,算不得个美女,不过轮廓分明,蛾眉大眼,看着却是个干练果断的,就像此刻即便是面对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也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千寻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你是谁?有什么事要问我。”她没有害怕,反而是带了几分好奇地打量千寻。
“我——”千寻支吾着考虑要不要把真实姓名告诉她,她却是忽然睁大了眼睛,接着神情黯然,低声道:“你是风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千寻倒是吃了一惊。
她细细地看了千寻一番,接着苦笑:“他的事我一直都千方百计地想要知道。”
听了这话,千寻也不知该怎么接,她却是不等千寻说,就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今天来想必是为了八国会盟上的事吧。”见千寻点头,她接着开口,“那你相信吗?洪破石说的话。”
“我自然是不信的。”千寻立刻道,看到她悲伤的表情,忽然又想到她们现在说的是对女子,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至关重要的名节的事,那一定是难以启齿的,现在又要被翻出来,还昭告天下,她心中的苦可想而知了,千寻讪讪地再说不下去了。
“是啊,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当年我年轻,事情发生后一心以为是他做的,或许,其实我下意识里是希望那个人会是他,所以即使后来他走了,我恨过他,但以后的日子却一直是满心欢喜的,想着我们总算有过值得纪念一辈子的事,可是越到后来,越连自己也骗不过去了,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就是他的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吗,若他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值得我喜欢?”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
“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过了会儿,千寻还是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