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和静王脸上夹杂着惊惧和愤恨的神情看着云桓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缓缓走过来,他看上去脸色仍是苍白,不过精神比之那天夜晚却是好上不少,群臣也是许久未见云桓,这时也都齐齐拜倒。
“你怎么会——”静王犹自不信,眼睛睁得大大的。
“皇叔,就凭那几个江湖上请来的守卫难道你就认为万无一失了?”云桓摇头道。
不过其实说实话那几个守卫确实不好对付,他们之所以约定选择在早朝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就是因为这个时候几个管事的静王云昭云思都在上朝,无暇做出指挥,这才能占得先机。
早在今天早朝之前,千寻就已和魏行风葛老四他们商量好了,由她先进宫分散静王他们的注意力,葛老四就拿着盖了玉玺印章的圣旨说是奉命进宫,魏行风那边则是派兵部署牵制住离城云恒的护城军,宫中竹楼的人就趁着葛老四和近卫军纠缠的功夫把云桓救出来。看现在云桓已经和葛老四他们会合了,就知道这次的计划算是成功了,静王他们也暴露了,这下谋逆的罪名是坐实了。
“现在放下武器,朕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以谋反之罪论处,诛灭九族,一个不留!”云桓看着那些近卫军,厉声道。
那些人互相看看,终是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请罪。
“你们——”静王恼怒地四下看看,恨声道。
“怎么,皇叔,大哥,还不束手就擒?”云桓走上前几步。
“姜维,你还等什么!”云昭忽地喝道。
姜维正是云桓提拔起来的近卫军首领,本来正跪在静王云昭脚边,听得这一声,翻身跃起,大吼一声“走!”原本跪地的近卫军中又有十数人站起,护着静王和云昭就往外跑,云思也跟了上去。
怎能让他们再逃掉,千寻正欲追去,忽然耳边传来近处云桓的一声低呼,她心下一紧,回过头去,见他正抚着胸口皱紧了眉头,莫不是那毒又发作了!千寻再没心思管云昭他们,急急走过去扶住他。
“让他们都下去吧。”云桓在千寻耳边艰难地低语。
千寻站直身子,高声道:“魏行风去捉拿叛贼,其他人先各自回去吧,明日照常早朝!”
众人轰然称是,都急急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千寻和云桓了,千寻命人去请太医,自己把云桓扶进太和殿内,紧张道:“怎样,是不是又要发作了?”
他摇摇头,又点头:“我好难受,阿千。”
“没事,坚持住,我相信你。”眼看着他又要抓狂,千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他顺势一把抱住千寻,力道之大,差点就让她窒息了:“谢谢你!”
听得他在她耳边的低语,千寻忽然间就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病了,愣在当地。
几个太医给云桓会诊过后得出结论,云桓所中之毒名为栖心散,是在江湖上也极为罕见的一种毒药,食用超量会让人上瘾,茶饭不思,精神衰弱,最终精力枯竭而亡。不过太医们一致表明,云桓中毒虽久但也并不难治,意志力很关键,若能坚持下来,约莫过个个把月就能恢复正常,就是期间过程会比较痛苦。
那日姜维护着静王和云昭竟是一路冲出了皇城,在外面与云恒的护城军会合,突破骁骑营的围剿,逃出了离城,第二天云恒和他的护城军就被全部剿灭在离城附近的落阳镇外了,云思被俘,但静王云昭和姜维逃脱了,下落不明。
云桓的身体情况已经不碍事,每日只是固定的时间会发作,所以第二日就能上早朝了。那日的早朝情形可是有趣,那些朝臣们这段期间因为考虑着自己家的那些利益,而对静王一派视而不见,直接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现在云桓重新上朝,他们个个心里有鬼,心虚惶恐地跪倒在朝堂上,请求皇帝宽恕。
云桓当下也深切沉痛地表示全是静王他们的过错,爱卿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以后君臣更是要同心协力建设美好落华云云,于是满殿堂内便是一片表忠心、抒发情感的歌功颂德声,和谐无比。
最后由老丞相冯兴远做结案陈词,大概意思就是皇上乃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是未来天昭之主,会带领着我们落华开疆辟土,我们也会在后面成为您结实的后盾的,“再也不会闹小意见了”,这句是千寻在心里替他补上的。
然后就是由**兰妃办了场宴会,邀请群臣参加,君臣尽欢,好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其间谢心茧也来了,云归在云桓出来当日就被放出来了,云桓还给了他不少赏赐,说是补偿,但看样子云归一点也没有觉得委屈,反而精神头比之被关前还要好上很多,整天喜滋滋的。
千寻私下里问他才知道,原来被关的这段时间他和谢心茧的感情突飞猛进,谢心茧还有了身孕,千寻犹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满足很幸福:“人家常说患难见真情,我经历了这么一回才深切地感受到,世间的人情冷暖果是伤人,还好有心茧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鼓励我,不管发生再大的事,每天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一想到家和她,心里就暖暖的。以前是我对不住她,现在她有了我们的孩子,也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云归话说得斩钉截铁,行动也跟得上,据说他被放出来后有不少人给他送礼物,其中就包括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不好直接拒绝,却是转手就把美人当成回礼送出去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府里却是只有谢心茧一个,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就和他的大哥二娘分出来住了,现在谢心茧是当之无愧的郡王府主母,上面没有婆婆压着,小姑云亭和她的关系又很好,估计日子会过得舒坦不少,毕竟云归是真的想要一心一意对她的,以往的那些刺,终有一日,会消散了的吧。
千寻抬头,正好谢心茧也朝这边望过来,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郡王妃,通体华贵,两人对视一眼,她甜甜一笑,觥筹交错间美艳无比,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在。
“哇,好累呀,和这些人打交道可比我打一个月的仗都累。”宴会过后,千寻忍不住埋怨,宫廷的饭菜是不错,但吃着不舒心。
“我看阿千你处理得很好啊,那气势,那手段,生生就把满朝文武都惊住了,连静王云昭对着你都落了下风,我等真是自叹弗如啊。”景培在一边摇着扇子。
这人,千寻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时不说帮帮她,现在却说这等风凉话,还有,现在还不到三月份,扇什么扇子,一个大男人的,真是不象话!
“你不是就是要拿什么公文吗?阿希,快给他,赶紧让他走。”千寻怒气冲冲地转向云桓。
云桓每日都是半夜三更发病,虽然很尴尬,但只留下宫人们照顾千寻也确实不放心,那些人碍于身份不敢对云桓怎样,她却可以在他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一掌拍晕他,所以她这几天每天都陪着云桓住在太和殿,她住里间,云桓住外殿。
“走之前有件事我是真的要问你,那****说的破军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景培的表情一下变得很认真。
千寻听得这话,一口茶水就喷到了云桓脸前的奏折上,还好他躲得快逃过一劫,不过却也黑了半张脸,千寻犹自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不是吧,居然连你也相信了,老天呀,服了你们的大脑构造了。”
千寻这句损人的话景培大概没怎么听懂,不过意思却是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是骗人的?”
“干嘛一脸受伤的表情!”千寻嘲笑道,“本来就是你自己笨吗,居然连这种话都信,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危急时刻编的谎言还能骗得了这么多人,不愧是我啊!”说着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冷不防景培来了句:“那关于祈慕生的也是编的谎话喽!”说着还看了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的云桓一眼。
你个死混蛋,不就是嘲笑了你几句么,至于立马就报复吗,是不是男人啊,小心眼!
“那臣就先告退了,皇上!”景培拿了公文就跑,临走还得意地朝千寻使了个眼色。
千寻偷偷看云桓,见他面无表情,不禁有些心虚:“听他瞎说,我和祈慕生怎么可能,我们没什么,是他,他——”说到这里,她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当时的情况。
云桓忽然笑了,打断她:“我知道。”
千寻却是愣了下,只觉脸也红了,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呀,本来就没什么嘛,真是脑袋糊涂了,千寻敲着自己的脑袋,从云桓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坐到一边的角落里看了起来。
云桓却是不放过她,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很开心,你终于也愿意跟我解释了。”
“本来就没什么嘛,而且你是我朋友,又是我老板,这事自然是要和你说清楚的。”千寻努力忽略他的弦外之音。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一晚上一个劲儿的傻笑,反倒是让千寻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个月后,这场由静王和云昭引起的叛乱渐渐平息了,虽然两个主犯仍未归案,但朝堂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作,不再受其影响。
这段日子里朝堂上的人事变动还是很大的,方惠珠联合云昭静王叛乱,使得云桓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清除朝中方氏一族的人,当然至于方妃和云昭私通,还怀有身孕这等皇家丑闻自然是要遮住,方氏族人和静王一派空缺出来的位子都是些要职,接替的人选也颇费了云桓一番脑筋。
经过一番斟酌,景培接替方玄生走马上任成为新任吏部尚书,这下可算真正大权在握,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云桓办事,他一直以来处事圆滑,自然也没有人反对。
葛老四也因这次救驾有功,接任云恒成为离城护城军统领,在南营众人向他道喜之际,他却是苦着脸和千寻抱怨以后没有顺畅日子过了。葛老四一走,南营副将的职位就空出来了,千寻向云桓举荐了石明彦,他严谨稳重,不骄不躁,用兵灵活,是一众参将中最为合适的人选,云桓当即就应下了,不过千寻打算在把这个决定告知众人前再考察他一段时间。
近卫军统领姜维现在还是与静王云昭一道在逃中,云桓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
没过了几天,和祁国那边的战事也平息了,除去已被拘禁的大将军方瑞安,石明彦他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这次总体来说他们这边损失不大,还算是打了个胜仗,云桓很高兴,又设了一次宴席犒赏三军。
云桓的毒也终于完全解掉了,武功也恢复了,整个人看着神采奕奕,又变成以往那个强大的帝王了。
最近天昭再无战事,一切都显得很顺利,前几日翼城那边刚传回消息,说是一切正常。千寻已决意留在离城,这是早在她去见叶院长那次就定下来的,所以她打算向云桓推荐刘文,让刘文正式做华安郡守,反正他有了燕七娘也是要留在那边的,也不知他和燕七娘成亲了没,也没人给传个消息回来。
在诸事平定,众人皆松了口气之时,只有一个人,显得不大高兴。
这段时间忙着朝里的事,的确是疏忽他了,反正现在无战事,千寻也得了闲,静王那边估计成不了什么气候,该是她兑现诺言的时候了,而且,她也想回去看看。
千寻看着独自站在鱼塘边的已经略显挺拔的身影,走上前去:“等过几日把这边的事情安顿下来,咱们就回釜山一趟吧。”
无忧回过神来,似乎在消化着千寻刚刚的话:“当真?”
看他掩藏不住的兴奋,千寻点点头,笑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