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究还是回到了上面,重新踏上这俗世红尘,云桓又是深沉果决的帝王,而千寻也变回了一军统帅。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一直沉沦在儿女情长中,儿女情长,便会英雄气短。
所以那些该处理的,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一个个解决的。
静王和云昭双双被擒,近卫军统领姜维却因最后的归顺没有获罪,只是重新从小兵做起,据说是他的一家人都被静王所拿捏,若是他不从一家性命就都没了,近卫军统领一职也尚在空缺中。
这场从年前就开始的叛乱到了四月份总算是落下了帷幕。主犯被擒,云桓也当众宣布不会再追究其他人的过错,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些混迹官场的人,谁不是凭着审时度势才扶摇直上的,静王得势的那段时间,又有谁没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为以后的路铺砖盖瓦,若是真要追究起来,那牵连可就甚广了。
世家的力量就算一直被压制,也还是落华朝堂上最为强大的一支,盘根错杂,根枝交连,往往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云桓自是深知个中利害,所以这次便着意做了个宽容大度的姿态,还赏赐了魏行风等在叛乱中出过力的官员,也送了美酒佳肴给老丞相等一干老臣压惊。
——变革也是要在平稳中循序渐进的。
四月中旬,大理寺根据半个多月来的审问,终于给这次叛乱的主犯定了罪,云昭和静王自然都是死罪,但由于他们的皇室宗亲身份却是不能所谓的诛连九族的,但两府众人上到老妇下到稚儿,却都不可幸免。
“斩草除根”,所有人都认为这样是最安全,也是最能震慑住其他人的方法,而这一次,千寻也终于没有再像以前云战叛乱那次一样试图劝说,只是在府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由于他们的特殊身份,为了顾全皇家颜面,朝中商议后决定不在市集公开问斩,只定了日子,说是那日在牢中了结便是。
就在行刑前一天的夜晚,千寻被云桓传进了宫中。
自打从山崖下回来,千寻还未单独见过他,一来是这段时间确实是杂事比较多,二来也是想给彼此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不知如今他深夜召她进宫所为何事,千寻暗自揣测。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云桓才转向千寻:“跟我来。”
他领着千寻一路沿着御书房密室的台阶而下,千寻心中隐约明白了今日来是干什么的了。果然,走到尽头的时候,就见当日关押云桓的地方,现在又多生出了几条铁链,静王、云昭、方惠珠都被锁在上面,三人见云桓和千寻并肩而来,除了云昭是怒目而视,其余两人皆是骂骂咧咧。
千寻看见静王就直冒火气,不过也很满意现在他的脖子上仍然留着个深深的伤口,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像磨石一般沙哑粗糙。
“你们还来干什么,摆胜利者的姿态?”云昭冷冷道。
云桓也不恼,淡定地一拂衣袖,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了,悠哉地看着他们几个由激动不已变成后来的力竭气尽。
这人又打得什么主意?
“你这个杂种,现在还来做什么,要杀要剐本王都不会皱下眉头!”静王怒斥云桓。
“是吗?”云桓慢悠悠地开口,眼神从他们三个身上来回扫过,“皇叔该不是认为你们一家三,不,四口一起上路,有的作伴,所以才无畏的吧?”
方惠珠闻言摸着自己的小腹,凄厉地喊着:“你混蛋,你会不得好死的!”
“就算你不是被朕擒住了,也同样会不得好死,——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云桓瞟了眼她的肚子。
“你什么意思?”方惠珠明显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不知道吗,还是真的以为我的好大哥会让你生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还做太子?”
“你少挑拨离间了!”云昭怒道。
“朕挑拨离间,那北城竹叶巷里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你——”这下云昭终于坐不住了,扑向云桓,却是被铁链又扯了回去。
“你打得好算盘啊,就算是失败了也能给你留下条血脉,成功了那孩子怕就是未来的太子了吧。”云桓这话是对着云昭说的,眼睛却瞅向方惠珠。
方惠珠猛地转向云昭:“这是不是真的?”
云昭也不耐:“真的又如何,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我会捡他穿下的破鞋吗,还要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方惠珠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发疯般地就要冲向云昭,被云昭一脚踢开,撞到了墙上。
云昭也不看她,只是盯着云桓:“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她们?”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吧,大哥。”云桓起身走向他,笑出声。
云昭面色一凝,咬牙道:“你就不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还有谁才是你躲在暗处的敌人?”
听得这话,千寻骤然想起在崖下那日云昭口中的“他”,难道果然从年底开始的这一系列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还另有主谋?
思及此处,千寻悄悄推了下云桓,他回头对千寻安抚地笑笑,转头答云昭:“朕还是觉得不划算,你说的事朕自会查清,但谋逆之罪嘛,那可是——”
云桓故意停下不说,果见静王已是气急,从旁冲出来,张牙舞爪地便要抓云桓:“你这小杂种,看我不杀了你。”
云桓侧身避开,往后一退,去到安全的地方,才又开口:“这孩子和皇叔又有什么关系,您激动什么呀?”
饶是静王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云桓的话,怒道:“现在还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
云桓朗声道:“天昭七百六十八年九月十二,盛妃被查出怀有龙裔,次年五月初八,生下皇长子云昭。”
“起居录上记载那年父皇是七月初离开离城,前往落华与燕国的边境亲自指挥作战的,而皇叔你与盛妃苟合,是从七月中旬开始的吧?这么算来,和盛妃被查出有孕的时间确实是正好吻合了,”云桓看了眼云昭,笑道,“但你一定不知道,早在那年的八月初二,盛妃就已经被一个老太医查出有孕了,但当时她怕腹中孩子会被其他妃子所害,于是一直瞒了下来。大哥,我说的是也不是?”云桓笑问云昭。
原来是这样,静王和盛妃要是七月份中旬才开始的话,根本不可能在八月初就被查出身孕,这么说来,云昭果然还是先皇的儿子。
静王愤恨地看着云昭,但其实千寻想他的心中也是有了结果了:“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昭不说话,只是瞪着云桓,云桓全然不在意,看向静王:“皇叔,朕可真为您不值,这次你们若是成功了,你也是为他人做嫁衣,现在失败了,还要赔上自己一家,两个仕途坦荡的儿子,还有您那个小孙子,确实挺可爱的,真是可惜了呀。”
静王发出一声如困兽般的吼叫声,冲向云桓,却被铁链所困,又转而扑向云昭,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云桓冷眼看着他们打成一团,连方惠珠也加入了,伸手握住千寻的手,牵着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