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祥钰正式登上帝位之前,由准皇后,原太子妃魏湘亲自操办的宴会在平川皇城之中举行。
其实这样的宴会也没多大意思,只是因为这次来的都是现在天下最显要的人物,所以才备受关注,落华也是早早就收到了请帖,大致就是说为了感谢云桓的捧场,希望云桓能够参加宴会,大家一起聚一聚,交流一下感情云云,当然感情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存在有待商榷。
这是千寻第一次见到秦祥钰的太子妃,这位太子妃来头不小,是秦国大将军魏安图的大女儿,样貌算得上中上等,只是神情或许是得了秦祥钰的影响,总给人目中无人、倨傲自大的感觉,宴会除了过分的奢华,其他的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但却实在称不上那些人口中源源不绝的夸赞之词的,显然这位尊贵的太子妃没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在众人的夸赞声中神色更加倨傲,透露着掩不去的得意。
“她和秦珏真有夫妻相。”千寻凑近云桓耳语。
云桓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来对千寻一笑,头顶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的光交错地打在他的脸上,一瞬间,只觉得分外的蛊惑人心,瞬间的失神让千寻脸上微微发烫,她赶紧回过神来,把目光转向场中。
现在局势早已今非昔比,不必再向五年前的八国会盟那次一样,需要在东南西北的八个方位上都摆上桌子,人都来齐了也只不过是四国聚首而已。
越国来的主要就是越飞宏和叶思堂,祁国的则是祁慕生和他的两个妃子,俱是风情各异,天下人都道祁国太子最为风流不羁,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千寻在心中审夺一番,对祁慕生的厌恶又增了几分。
坐在宴会主位上的自然就是这次的东道主,也是许久未见的秦祥钰,自从当年秦国皇城一别后,千寻与他再未见过,这几年的交道倒是打了不少次。
当年千寻初知穆风遇难,混混沌沌间不知年月,未曾多想,后来得知穆风之事事有蹊跷后也曾怀疑过秦祥钰,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的,他也是最先得知消息的,所以后来千寻还专门借竹楼的力量去调查这件事,不过最终并未查到他与此事有关联的蛛丝马迹。
千寻也因此歇了怀疑秦祥钰的心,她认识秦祥钰已久,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这人平日里虽然倨傲自大,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极为惹人厌,但也不是那种会在私下里做这些阴损事情的人,更何况当年穆风教他习武,他虽和千寻他们一直不对付,但对穆风还是很敬重的,而且这些年他处事越发老练稳重,穆风的死对他并无好处,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他大概也是不可能去做的。
或许是觉察到了千寻审视的目光,正坐在高位上四下应酬的秦祥钰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秒,他很自然地冲千寻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没有任何异样。
的确是和当年不一样了,想当年两人可一直都是死对头,现在反而能像真正的同窗一样打招呼了。
宴会上一切都很和谐,不知是否是因为在私底下各国都互相打过招呼了,大致也明白了各自所想,并没有在宴会上起任何冲突,在歌舞升平的********中,嬉笑问候声不绝于耳。
这么多年了,千寻依旧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太过热闹,反而心底阵阵发冷,暖棚里热气腾腾,几杯酒下肚就有些头晕目眩了,与云桓说了一声,就起身行至外面。
一撩起暖棚的棉帘,一股冷风就把昏昏沉沉的大脑吹得清醒了,这里毕竟是秦国的地盘,千寻也不敢走得太远了,只随意在附近散散步,这个时候出来散酒气的人并不在少数,不过面对着敌国的人大多只是互相戒备地点点头就各自散开了,就算彼此之间有国仇家恨,能来这里的也都是些不简单的人,知道不能在这样的时候起了冲突,更何况,千寻头微微向上偏了偏,还有时刻监视着他们的这群人在呢。
打心底里觉得无聊,千寻也没有了再待下去的兴致,转身就要往回返,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衣袍轻扬的祁慕生缓步从大殿里走了出来,身边没有任何随从,千寻本能就想先躲起来,但是迟了,她清楚地看到祁慕生向她藏身的这个方向看了眼,还露出个显而易见的笑,随即就举步继续往前走,仿若没看见她一般。
虽然想着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在一瞬间的犹疑过后,千寻还是随后跟上了他,她也知道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秦国暗哨的视线,保持着和祁慕生的距离,尾随而行。
上一次秦国皇宫之行没有给千寻留下任何印象,直至这次再来,对这里依旧是一片茫然,秦国平川是古老的都城,皇城更是建城久矣,宫殿众多,弯弯绕绕,很快就偏离了宴会的主会场,等到前面的人钻进御花园旁的丛林中时,千寻都有些怀疑自己会迷路了。
千寻脚下慢了两步,心里想着无数种可能性,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前方有虎视眈眈的刺客等着她闯进去,不过这几年她一闲下来就潜心修炼穆风传给她的心法和剑招,自信比之以往要强上许多,想的是不管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也是能够闯过去的,关键是祁慕生这个人,她必须得会上一会!
祁慕生此人与秦祥钰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很多时候他都是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活动,一个不留神就会中了招,就像今年年初云昭和云韶音反叛一事,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而且还会被他得知当年云昭的母亲曾与云韶音有染,才会给了他可乘之机,连云桓也险些出事。
千寻是做了一番腥风血雨的打算跟上去的,不过结果却着实让她大吃一惊,虽然传来的声音很细微,但还是可以听出是一男一女调笑的声音,而男子的声音,赫然正是祁慕生!
反正他是知道她跟过来的,千寻索性也不再躲藏,直接跟着入了树林,掩身在一棵树后。探出身去,在树林昏暗的光线中,两具身躯正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女子的脸正对着千寻这边,的确是一张精致秀美的脸,一副贵妇打扮,这次宴会是由未来的皇后举办的,也邀请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家眷,眼前的女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不过这反而让千寻心中疑惑更盛,祁慕生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个,而且在秦国的皇宫中,他们有什么举动想必都是瞒不过的,他这么公然就与秦国大臣的家眷厮混在一起,安得是什么心,据说他在祁国的寝殿每日都是不同的美女陪侍,千寻可不相信他是动了真情。
“三郎!三郎!”那女子的声音中满是真切的情谊,不住地低唤着。
两人又是一番耳鬓厮磨,千寻听得尴尬又无趣,正想着会不会本来祁慕生就是想捉弄她,要不要先行离去,就见那女子软绵绵地趴在了祁慕生的肩头,看样子是昏睡过去了。
“你还有这等癖好啊,偷窥别人欢好?”祁慕生把那女子轻轻放到地上,向千寻藏身的方向看过来。
千寻全身戒备,缓步走出去,压低声音:“我以为是太子殿下你有在众人面前表演的癖好呢?”
祁慕生朗声笑起来,一点也不怕不被人发觉:“你的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千寻不愿与他多做纠缠,直截了当:“你这次又想耍什么把戏?”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中径自把玩着女子头上的珠花:“没什么,就是想做个调查。”
千寻不说话,挑眉看他,他无所谓地笑笑,继续道:“这位美女是秦国御史大夫的小女儿,也算是老来得女,极得家里人的喜爱,后来嫁与秦国东大营副将蒙放,两人相敬如宾,在平川城中也是传为佳话。”
千寻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心里想的却是,他是怎么与这样一位足不出户的贵妇走到一起的。
祁慕生并不等千寻的反应,接着道:“你说今天这事传出去,他的娘家人,秦国新皇帝,还有她的夫君,会怎么做?”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他的夫君定会带齐了人马打进你洛城去!”千寻冷笑。
“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还有,怎么也得先让秦帝陛下部署好啊,你说呢?”
难道祁慕生打的是让秦祥钰与将领君臣失和的主意,所以才会在今天做出这等孟浪的举动?
“你别小看人了,秦珏会上你的当,少做梦了!”
他毫不在意:“你和他不是死对头么,什么时候开始帮着他说话了,既然你不服,要不咱们打个赌?”
“你可真是无耻!”千寻转身就走,不愿再与他多说。
“都说风千寻是个爱管闲事,见不得无辜人受累的,怎么今日竟是不管她的死活了,这事要是传出去——”
“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份闲心去为无干的人操心。”千寻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心中为跟着他过来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
“那你自己的事呢?你和你们的华帝陛下的事。”身后的人声音响亮干脆,让千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
千寻回身皱着眉看他:“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太明显了,你们之间,”他的声音笃定,“你说若是被他知道了你私下与我相会,他会怎么想?”
千寻失笑:“你真无聊。”
“我不觉的呀,”祁慕生摊摊手,“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像他那样的人。”
千寻开始为听他这么无聊又没有营养的话的她自己感到无语,转身就走,再不停留,直至回了宴会场上才松了口气,刚刚坐下,旁边的云桓就递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想到自己确实出去的有些久了,安抚地冲他点点头,不知怎地,竟是忽然想起刚刚离开时祁慕生那句阴森森的话:“你们不会长久的。”
千寻一怔,摇着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出大脑,坐在她旁边的人是她认定的爱人,更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们才刚刚开始而已,也一定会长长久久地一起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