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千,你先喝了药吧。”刘文把药端过来递给千寻,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千寻心中一阵酸意,这还是她的特殊待遇,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侯军医在帐中生了小火,每次都要花好几个时辰才能把这一小碗药熬热,除了她,其他人都是好几天见不着热的东西了。
“你还有身孕,当心着点。”刘文满是担忧。
这几天千寻身体的反应愈发厉害,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按侯军医的吩咐喝下那苦涩的药。这个孩子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在战乱未结束前,跟上她这样的母亲,或许注定着就是动荡的命运。
千寻现在真是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云桓说清楚,贸然应下他,现在弄得这样,她既无法给腹中这个小生命安然的环境让他生长,也不能确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多久,能不能带领着这些全然信任她的将士们活着冲出去,鱼与熊掌确实是无法兼得,她最终无论对谁也没有负起应有的责任,包括对云桓也是,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却瞒着他把孩子置于险境。
云桓,云桓,千寻默念着他的名字,当初说好的是在这里接应叶思堂一家的,但是现在全搞砸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云桓联系不上她一定会担心的,她还没有告诉他他们有了孩子,还没有开始美好的生活,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去,她一定,一定要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刘文!”千寻站起身。
“怎么?”
“把他们几个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千寻的计划说起来很简单,但她知道要成功怕是很难。
“我们趁夜行动,到时候敌人看不清样貌,我领些人马沿着他们防守上的那个空缺处往出冲,你们当中需得有一人带着另一队人往柏岭的东南角上去,那里越军人手最多,必定会放松警惕,而且到时候为了追拿我,肯定是从那里调派人手的,你们就趁机从那边翻过山再折向西,避开札明城,直奔长治去求援。”
石明彦立刻反对:“不行,你是军中大将,你去风险太大,万一有个闪失,大军失了主心骨就全完了。”他皱眉看着千寻,千寻知道他是在说她的身体状况。
“到时候我领着一队人往外冲,越军定会尾随追着我,你们再分开几路从背后骚扰攻击他们,造成他们被围攻的假象,夜黑,加之越孟尝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定不敢再追,而是停下来防守,那时候我一定可以找到突围的机会的。”
上次她也是如此分析越孟尝的,结果犯了致命的错误,但她相信,就算他听了军中奸细的密报在这里布下陷阱,但他的作战风格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所以这次她还要赌,就赌上所有人的性命,包括她腹中孩子的!
“我觉得可行,越孟尝一向视将军为宿敌,由你引开,他一定会中计的,就由我负责去搬救兵吧。”说话的是宁青。
石明彦皱眉:“要去也是我去,你一个文将怎能做得了这些事?”
“你可别小看我,我这些年也是一直有练把式的,而且,”宁青笑道,“你还要留下来负责保护将军的安全。”
宁青如此一说,石明彦倒是沉默了,刘文道:“我觉得阿青也行,到时候弄些越军的衣服来,预先让他们换上,越军忙于追阿千,可以趁着天黑混乱溜到东南角去,只要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恩,就这么定吧。”宁青站起身看着千寻,其实千寻本来意思也是让石明彦去,他更有经验,但听宁青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现在事态紧急,没有功夫再在这些事上做纠缠了。
事不宜迟,计划就定在当天晚上,跟随着宁青往出冲的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的机警灵活的精兵,共有一千人,也不能太多,免得容易暴露。
“我先走,你们看准了时机再行动,要当心。”千寻穿上白衣,这样便是在黑夜也隐约能够辨认得出。
“你自己也是,要小心,我们会在后面接应你的。”说话的是石明彦,看他样子明显还是不太放心。
“明彦说的是,你们也都要小心行事,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尽快带回救兵的。”宁青叮嘱道。
“嗯,我先去了。”
众人伏在树林间,能够看见越军在来回巡视,也是亏得他们这边行军前找了个熟悉地形的当地人,而且军中将士也多是贫寒出身,所以这几日东躲西藏的总能找到些藏身之处,不至被发现,但估计着也是时间问题了。
千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再无迟疑,起身向着越军包围的空缺处冲去。
敌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踪,越孟尝果然是派了人来追她,一片混乱,千寻不知道宁青他们那边进行得怎么样,只能不停往前冲,希望能给宁青多争取点时间。将士们虽然不知千寻的用意,但也知事关生死,更是奋力拼杀,南营向来以速度著称,一时之间越军也追不上,随即便开始了包围战术,千寻心里着急,也不知道石明彦那边如何,能不能及时过来解围。
这样不知持续了有多久,她都忍不生出惧意之时,黑夜中响起了越军的惊呼声:“后面有敌袭,回防!”
千寻松了口气,一路奔波下来,腹中绞痛难忍,她多害怕会失去她和云桓的孩子,好在还是等到了。
“掉头!”千寻下令。
他们和石明彦领的小队里应外合,终于在子夜时分突出重围,抵挡住越军的追击,回到了驻地。
“快去把侯军医叫来!”千寻一回帐中,帐帘一落,就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刘文和石明彦急急过来扶住她,刘文把她扶到床上,石明彦则是飞奔出去喊军医。
千寻只觉腹中剧痛,直冒冷汗,心里则是慌乱无比,生怕因为她今晚的举动引得胎儿有什么不好,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看侯军医还是一脸冷凝,心下更急:“这,没事吧?”
侯军医语气不大好:“将军,我虽然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说你,但你毕竟即将为人母,也当为你腹中这个无辜的孩子考虑,总是做这些鲁莽的事,我都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把他救回来。”
千寻默然,还好没事,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的时候师父再三交代,要我一定要护得你的周全,你又是军中主帅,这本也我的职责所在,但也请将军你能配合一下我,否则便是师父亲自来此也是无用。”
“够了,”刘文喝住他,“差不多就行了,别这么没大没小的,这是阿千,换了其他人能允你这般以下犯上?”
“算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会注意的,你下去吧。”千寻现在浑身脱力,连辩驳的力气也没了。
侯军医有些愤愤,但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还是你平日太纵容了,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刘文道。
“好了,”千寻倚回床上,“宁青那边如何?”
石明彦正色:“果然如你所料,你走后不久就有很多越兵从东南方向调过来,趁着那个时候阿青就领着人走了,若是真的能成事,这个时候怕是也已经离开柏岭了。”
若是真的能成功,他们离开柏岭一路加急,半天的时间就可去到长治,长治那边现在还有约莫五万军队可以调用,那五万人若即时动身,一天就能过来,到时候前后夹击,他们的胜算就大很多了,至少能让他们借机冲出越军的包围圈,只要能够顺利离开柏岭,对赢越孟尝,千寻还是很有自信的。
宁青,你一定要快些,不然这边真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