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都是和他们几个打打闹闹的,现在忽然只剩千寻一个人了,她顿时觉得心里空空的。
整个书院也只剩下先生们和她了,连伙房的人也放了一个月大假,等到五月下一轮的学生来的时候才会回来。千寻每天要不坐在穆风那儿和他看看书,要不就是一个人在偌大的书院和后山晃来晃去,有时会去看看阿羽,一下子的无所事事,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空虚。
“想他们几个了?”穆风抬起头看向正在出神的千寻。
“恩,好无聊。”千寻托着腮,看着窗外。
“你可以跟他们去各国游玩啊?”他给出建议。
“才不要,你别想甩开我。”千寻回头看他。
“阿千你——”
“大叔,你还在给自己找借口,我现在结业了,又已经十七岁了,你也答应过我,现在你还有什么拒绝我的理由吗?”这还是那次酒醉事件后两人第一次谈到这个问题。
“你,我们不可能的,而且,你对我来说,只是女儿一样的。”穆风垂着头,没看千寻。
“你撒谎,”千寻凑过去,低头试图看到他的表情,“那天晚上你可不是把我当女儿的。”
“那天晚上的事,很抱歉。”但从千寻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紧地握住一只拳头。
“你知道的,就算你喝醉,你也是知道那个人是我的,人家说酒后吐真言,难道你就只有喝醉了才敢抱我,亲我吗?!”千寻一把拉住穆风紧握的拳头,他身体一震,千寻再接再厉,“你也是喜欢我的,别再自欺欺人了。”
垂着的头发挡住了穆风的表情,千寻轻轻靠近,抱住他:“别再拒绝我了,大叔。”
千寻很欣慰穆风这次终于没有再推开她,只是任由她一直抱着。
对于这几天和穆风的相处状态千寻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并没有那么抗拒她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对于他始终没有接受她这件事,千寻也能够说服自己不要太着急,毕竟他们两个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嘛。
“没事就看看书吧!”千寻搬了把小凳坐在穆风身边一直盯着他看,他终于忍不住了。
“不要,你书房和藏书阁的书我都看完了。”
“看这本吧。”他丢过来一本书,千寻一看书名就乐了。
“笑什么?”他莫名其妙。
“没有,没有。我才不要看你的诗词呢,没意思。”千寻又把书丢还给他。
其实刚刚那本书就是以前千寻以为是有颜色的小册子的那本《花涧集》,那还是刚来时候的事呢,那时候心心念念地要回家,转眼间就过去三年半了,现在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回家的事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其实这样也好,否则那一定是个痛苦的抉择。
就是不知道小不点和其他人怎么样了,小不点也要升高二了,说不定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
“我看你有段时间不是还很认真地学的吗,还让阿希教你。”穆风打断了千寻的思绪。
“啊,原来大叔你不诚实,明明一直偷偷关注我的。”千寻将那点思绪抛之脑后,凑过去紧贴着穆风的脸轻声说。
“好了,那就学点其它的吧。”穆风把她推开些许,不自然地扭过头。
——原来害羞的大叔也很可爱呀。
“不要,我不喜欢,也学不会,我肯定天生就不是那块料。”虽然很乐意看到穆风现在的样子,不过千寻还是断然拒绝。
穆风快速站起身,远离她:“是你没好好学,很简单的。就比如弹琴,只要指法对了,就没什么问题了。”说完便绕过千寻去拿琴。
真是的,每次都闪,千寻不满地咕哝。
穆风取出上次千寻送他的司音古琴,席地而坐,弹奏起来。
这首曲子,好耳熟,千寻回想着,对了,是那年穆风生辰她跳舞的那次穆风给她伴奏的那首曲子。
“就教我这首吧。”千寻跳起来,其实她这人虽然没什么追求,但还是很有些向往能够和心爱的人琴瑟和鸣的。
穆风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意,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千寻瞬间觉得为了他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值了,更别说是学琴了。
不过很快两人就都后悔了。
穆风这几天很郁闷,虽然他还是一贯的微笑,但千寻仍旧能感受的出来。
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千寻本人了。
第一,她真的不是搞艺术的料,据说一首曲子普通人两天也就学会了,但是她,硬是学了五天也没学会,那些什么宫商角徵羽真的很难记,而且她总是弹得曲不成调。第二,她强烈要求穆风手把手教她,并告诉他不然她一年也学不会,所以她每次学曲就很舒服地坐在穆风怀里靠着他,由他轻握她的手弹奏,舒服的都能睡着,只是穆风好像每次都有点僵硬。
“阿千,你是真的记不住吗?”在千寻第六次要求穆风带着她再弹一次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还是不学了,我就是笨,不可能学会的,还让大叔浪费时间。”千寻垂头作消沉状。
“怎么会,肯定能学会,我保证,我们,再来一次。”穆风急忙道,重新握住千寻的手。
千寻窃喜,谁让穆风吃软不吃硬呢。
又过了三天,千寻总算能勉勉强强弹出这首曲子,虽然有点断断续续。
她弹完一曲,明显看到穆风松了口气。
“怎么样,大叔?”
“很好,不,还需要一些练习。”他保持着微笑。
“这首曲子真好听,百听不厌,是大叔自己做的吗?”见他点头,又问,“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你给起一个吧。”
“啊?但是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功力啊。”
“没关系。”
“恩。。。要不,就叫问情吧。”这个不错,千寻对自己很满意。
“问情?”穆风看着千寻,喃喃地重复。
三天之后,千寻下山去闲逛,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回去的时候竟意外地看到穆风等在她房门口,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呢,千寻心中欢喜,急急迎上去:“大叔!”
穆风看着她,像是在斟酌什么,许久,缓缓开口:“我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书院了。”
“出去办事吗?我也一起。”千寻兴奋道,其实正好这几天她也闷得慌。
“不是,是不做先生了。”
“那要去哪儿?回临安?不过没关系,我无所谓。”
“阿千,你听我说,”穆风扳住她的肩膀,“是我一个人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千寻干涩地开口。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这几天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这样,千寻心中慌乱,急切地想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还太小。”
“为什么总是这句话,我听够了!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而且,我明白自己的感情,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的,”千寻一把抓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你看,我是女人了,你也是喜欢的,对不对,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
“阿千!”穆风高声打断了她的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感情还不够成熟,我们都需要时间来确定彼此心中的感情。”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千寻很清楚自己喜欢他,为什么要确定。
“三年吧,如果三年后你依然觉得你是喜欢我的,那么,”他顿了顿,“我就娶你。”
“三年?”千寻慢慢地重复。
“是的,这三年我们分开,不要见面,三年后,如果你还能肯定自己的感情,就回釜山找我。”
“不是,大叔,根本不需要什么三年,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我喜欢你,我不要离开你。”
“那,你只能永远做我的女儿。”
“为什么?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千寻喃喃道。
“这三年,你可以在外面做你想做的事,你现在的能力也足够自保了,三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只是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
千寻垂着头,良久,才缓缓开口问出她一直以来最为在意的事:“那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喜欢我吗?”
“喜欢的。”在她等的几近绝望时,他终于给出了答案。
千寻心中百感交集,不是该是欢喜还是忧愁,踌躇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道:“好,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按穆风的意思,他要交代一些书院的事,让千寻先行离开,其实千寻本打算一路把他先送回去的,可他不同意。她便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就弄好了。
之后她去跟怪老头夫妇辞别,这三年来其实多亏了他们的关照,又跟酒糟鼻告了别,以前没想过会有舍不得酒糟鼻的那天,那时他还老欺负她来着,现在也是一脸伤感,还硬往她行李里塞了几张银票,其实有上次莫辣椒给的金元宝,还有穆风给的钱,千寻并不缺钱,不过她还是收下了。最后还去了阿羽的坟前帮她打扫了下,和她告了个别。又在书院里逛了几圈,想着这里留下那么多开心的记忆,现在却要离开了,还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第二天,千寻慢腾腾地去和穆风告别,他送她出大门,两人并肩往出走,都不说话,千寻侧头看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三年间,她竟长得快到他肩膀那么高了,刚来的时候才不过至他胸口处而已,时间过得可真是快。这么想来或许之后的三年也不至多么难熬,但是一想到分别,却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但也终究只是奢望。
穆风停在门口,看着千寻:“去吧。”
前几天还是她送人,转眼就人送她了。
千寻还抱着一丝希望,穆风向来心软,遂小声哀求:“大叔——”
“去吧。”他又道。
“你会忘了我吗?”千寻满心失望,却还是忍不住问。
“不会。”
“你会喜欢上其他人吗?”她追问。
“不会。”
“你会一直等我吗?”
“会。”
唉,这个人。。。
他既然这般答复她,又何必一定要赶她走,千寻有心反驳,却又不忍在最后分别之刻扫兴,想了想,从脖子上解下项链,那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一个十字坠,踮起脚帮他系上。
“这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你要经常想我。”
他点头。
“那大叔,我走了。”千寻不死心地看着他。
他还是点头。
千寻迈了一步,回头:“我真的走了。”
“恩,路上小心。”
就只有这些!
千寻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跑开,跑出去一段,又猛地折回来,一把使劲抱住他,拉低他的头,重重地吻到他的唇上,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儿才松开,转而贴上他的耳朵,轻声道:“等我回来。”
放开手,再不看他,运起轻功,头也不回地跑下山去。
直把山门和穆风抛得越来越远。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