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默默站着。半晌阒寂。
直到多少人为之魂牵梦萦的圣典《百毒志》被我随手扔在地上,纸卷落了一地。即刻便哗哗啦啦被风吹散。
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原来…是这样的吗?」
此刻看着周云安然入睡的样子,我恭敬行了个礼,给他盖上一层薄薄的单子,接着从顾家后门离开。
周云大概早就预见到自己的死亡。数月之前在晴岚的时候他便觉得生命流逝力不从心,才把管理殇阁的担子交付给黎幽,之后才好安心离开,做些萦绕心头的事情——
他终要回到这个与沈香漓初次相遇的地方,怀念着她,了最后的心愿。
——很久以前,母亲是虫师一族的新星,活跃在各个任务中。一次她在云空边境收集情报,巧合遇见了周云,之后事情曲折变迁,他们相爱,却没有相守。再后来,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同门的天才虫师郑离,父亲待母亲全心全意,于是久而久之,她也爱上了他。母亲本来是个一心求安稳的小女人,若不是后来突遭横祸,我们一家人本该好好的。
母亲生下我不久,周云回来了。他真是擅于攻心之人,为了赢回母亲,他设计栽赃,挑拨离间,直到父亲被捕下狱、穷困潦倒地默默死去,母亲都还以为父亲对不起她,心痛难忍…这才变成了冷血无情之人。周云这时趁虚而入,母亲混沌间与他恩爱,才有了喧凉。
然而周云的计划终究败露了。直到真相的时候母亲几乎疯掉,只希望上天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向父亲解释弥补。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阿未炼蛊的玄机,得到了百毒志中最关键的一页。
「尸螟虫…上五节为五杀,下七节为七殇,中间者为命门。」
「引同源血,采东溟夏露,二者同时注入螟虫之心,便可炼就还魂之药。」
为了寻到传说中虚无缥缈的还魂之药、向郑离诉一声歉疚,沈香漓才一意孤行,加入了引出尸螟虫的计划。当年的计划确实成功了,吴繁献出了吴涯为饲饵,阿未和周云负责解译了百毒志、寻到了精确明细的方法,而沈香漓她、亲自主持了献祭过程。
再之后,她花了整整十五年寻找东溟夏露——周云反复告诉我,连他都一直以为那是不存在的东西,结果竟被沈香漓找到了。这样她所需要的东西便只缺一样。
同源血。
也就是我的鲜血。
——这就是母亲一定要抓到我的原因。为了一个夙愿,也不知是执念。只可惜在她达成目的之前,竟中了黎幽的套。这也怨不得母亲大意。这世上除了他所爱那人,谁能做到不中他的套。黎幽的美让任何一个女子心动,却也让任何一个女子无法消受。
那晚我不断对黎幽承诺、我断然不会只身去找沈香漓。同时我亦不断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然而事实上,我们欺骗了彼此。
我不伤心了。真的。喧凉既是周云的孩子,黎幽是他的弟子,自然不会对喧凉怎么样。或许是房良对她仍有旧情,这才把劫持喧凉做了计划的一部分,也说不定。至于苏梨若,应当已经远走高飞了罢。然而…然而…
于我而言,她曾最重要的亲妹妹,他曾是与我倾诉衷情的知交。
我想再见他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