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被张风等人礼貌地请到了岭上的议事厅,连平常一贯为了防范而使用的黑布蒙眼都省了,只因为张风敬重陈夫子是个读书人。
陈夫子在议事厅的客座上坐定,张风便吩咐看茶奉点心,招待得十分周到。
陈夫子笑道:“张大当家不必如此客气,老夫在真神面前也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我此次前来宝山,只为收编一事。”说完看了看站在张风旁边的天贵,微微一下笑,接着道:“想来岭上的众位兄弟也都早已听到了消息,有天贵在此,我想他也会帮着大当家分析清楚情况的。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张大当家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是绝不会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的。”
张风呵呵笑道:“陈夫子您太高看我了,我张风不过是个乡野莽夫,大字不识的几个,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民族大义。不过岭上的兄弟们既然跟了我一场,叫了我一声大哥,我就总得为兄弟们谋条出路的。”
陈夫子听张风如此说,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正色说道:“旅长想要纳贤之心诚如日月,老夫可以身家性命担保。夏旅长有亲笔书信一封交托老夫,请大当家的细看。”说完将书信掏出递给了天贵。
天贵将书信呈给张风,自己帮着张风将书信看完。夏碧仁的书信写得非常陈恳谦和,他在信中写明了打通新交通线的必然性,也写清楚了收编之后对岭上之人都必将优抚安置。张风其实心里已经明白这条新交通线是势在必行,他自己也并非对金竹岭大当家的这个位置眷念不放,只是在他心底的最深处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隐忧,他担心……所以面对着这封夏碧仁的亲笔信,张风竟然有些出神了。好一会,才将信放下,犹自有些不甘地问:“陈夫子,这个新交通线是一定要打通吗?”
陈夫子见张风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满是凝重,以为他是为了金竹岭的命运担忧。陈夫子也不怕惹恼了张风,直接答道:“此条交通线事关民族存亡,乃势在必行之举,若水之就下。大当家若真为岭上兄弟们着想,还是顺应形势为好。”
张风微一沉吟,很快又爽朗一笑,对陈夫子道:“多谢夫子良言相劝。只是这收编对于我岭上也是件大事,烦请转告夏旅长,怎么也得容我考虑几天。“
陈夫子笑道:“这个自然。只是时事紧迫,不知大当家还要考虑多久?”
张风回头看了一眼天贵,若有所思,回头对陈夫子说道:“三天,三天后一定派人给夫子您一个准信。”
“好!”陈夫子见张风说得肯定,便站起来拱手道:“大当家的爽快,那我就先回去,静候佳音了。”
“怎么?这就要走?我还叫人备了酒菜呢!”张风站起来诚意挽留,“再说了,夫子您和天贵也好久没见了,我常听天贵兄弟提起您,您何不趁此机会师生叙叙呢?”
“对啊!夫子,吃了饭再走吧。”天贵刚才因为有陈夫子在,而陈夫子毕竟是岭上的外人,为了给张风面子,一直没说话,此时也出口挽留。
陈夫子爱怜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学生,只见天贵眼里满是见到亲人般的不舍,但还是笑着拒绝道:“不是老夫固执,只是夏旅长必定还在心悬地等消息,咱们这顿饭等到收编成功再吃不迟。”
“呵呵,陈老夫子果然是尽职尽责。如此我们便不强留。”张风笑道,又回头对着天贵说:“天贵,我们一块送陈夫子下山吧。”
天贵答应着,对陈夫子躬身说道:“夫子请。”
陈夫子笑着拉着天贵的手出门而去,张风也跟了出去。一直在议事厅里黑着脸站着的骆虎也跟了出去。
张风和天贵一直将陈夫子送出竹林。而骆虎却在竹林中便停住了脚步。骆虎阴沉着脸看着张风、天贵等人陪着陈夫子走到了金竹滩的开阔处,几人站定似乎在告别,别毫不犹豫的掏出自己的短枪对准了陈夫子。
水鬼老七奉命在竹林中警戒,看到骆虎如此的举动,大吃一惊,忙跑过来抱住骆虎的胳膊道:“三当家,您这是要干什么?”
骆虎只想着张风不在,没人敢拦自己,所以并没有背着手下的人。而且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金竹岭着想,理所应当,也无需背人。此时见水鬼老七如此,一会胳膊将他甩开,恶狠狠地道:“滚开!再多事老子先崩了你!”
水鬼老七被骆虎的凶相吓得缩手站立,不敢再多话,只是紧张地看着骆虎地枪口,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骆虎见水鬼老七被吓住,有些得意地冷笑了一声,再次将枪口举起对准了陈夫子的脑门。可是他突然眼睛一转,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海闪过:“打死这么个老头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杀了杨天贵来得痛快!”如此一闪念,便将枪口往边上偏了偏,对准了站在陈夫子边上的杨天贵。
水鬼老七刚才见骆虎要举枪枪杀陈夫子就已经吓得一身冷汗,但陈夫子毕竟是个和岭上不相干的人,而骆虎又是堂堂的三当家,所以也不敢强行阻拦,只得站在旁边干着急。但此时见骆虎竟然将枪口移向了天贵,就再也顾不得许多,猛扑向骆虎,大喊一声:“大先生小心!”
要对自己人动手,骆虎也紧张得出了一头的汗,枪也开得不是那么利索,但还是在水鬼老七扑上来那一刹那扣响了扳机。
张风等人听得水鬼老七的一声大叫,纷纷回头,却见竹林中有两个身影在晃动,紧接着听着枪响。张风毕竟是久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存地人,反应极快,立马上前一步推了天贵一把,大叫:“小心!”天贵踉跄后退,惊魂未定,就见到一个子弹斜穿过张风的胸膛,几滴滚烫地热血飞溅出来溅在天贵脸上,烫得他一阵痉挛。天贵还来不及思量,就见到张风大睁着双眼,铁塔一般的身子慢慢跪倒在地。
“大哥!”天贵惊恐地叫道,上前扶住张风即将要向前扑倒的身体。
陈夫子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听到天贵的叫声才回过神来,蹲下来帮着天贵扶住张风,急切地叫道:“张大当家、张大当家!”
而骆虎被水鬼老七猛然扑倒,听得枪响,也不知道究竟打中没打中,忙挣扎着爬了起来,没想正好正巧看到张风中枪倒下那一幕,一下子便吓得魂飞天外、呆若木鸡。
水鬼老七随后爬起来,见倒下的竟然是张风,吓得更是张大了嘴巴。
事出突然,金竹林上众人无不愕然!
而这一枪却是陆迁等待已久的。只是倒下的竟然是张风,这是他没想到的,所以他也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清醒过来,拔出腰里的手枪扑倒在帆船上堆放的防护沙袋后大喊:“江匪杀了陈夫子,大家快开枪啊!”说完自己率先朝着陈夫子开了一枪。
天贵虽然还处在张风中枪的震惊中,但从骆虎枪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陆迁的企图,将身旁的陈夫子扑倒,躲过了陆迁的黑枪。又和陈夫子合力将张风托到石滩上的一块大石后躲避枪弹。
而金竹岭上的江匪们也在枪声中惊醒,纷纷举枪还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天贵、陈夫子和张风被密集的火力网封在金石滩上动弹不得。
骆虎失魂落魄地盯着金石滩,只见张风似乎失去了知觉,如同一具尸体一般地任由天贵和陈夫子二人拖拽到了一块大石后。
“大哥被我杀死了!”这个想法如同一声巨雷在骆虎地脑子里猛然炸想,让他的魂魄又从九霄云外还魂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握着的枪,突然如发了疯地豹子一般,不顾耳边呼啸而过的枪弹,猛然冲出竹林,伏低着身子快步跑到张风等人的藏身之处。
“大哥……大哥……”骆虎满头大汗,两手哆嗦着摇晃着已经失去知觉地张风,声音也颤抖不已。
而天贵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麻利地翻看了张风的眼皮,撕下一块自己的衣襟扎住张风的伤口。见骆虎犹自在那晃动着张风,便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好了!赶紧把大当家的背回去!”
骆虎如梦惊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天贵的帮助下背了张风冒死向竹林跑去。而竹林中的江匪见此也纷纷给予火力上的掩护。
见骆虎顺利冲进了竹林,天贵用身子护住陈夫子,说:“夫子,我们冲进竹林就安全了!”
没想到陈夫子却挣脱天贵的手臂,说:“不,这是个误会,金竹岭并没有伤害我,我要出去跟陆迁他们讲明白!”说完就要猛地站起身,从石头后探出头去。
“老师!”天贵用力把陈夫子的身体压了下来,急匆匆地说道:“您还不明白吗?如果您真的出去了,那么就会没命的,我们的黑锅也就背定了!”
“这……”陈夫子猛然明白陆迁等人的用意,气愤得一时不知所以。
天贵冲着竹林打了个手势,竹林中的江匪再次给予了他们活力掩护。天贵拉住陈夫子的手,说:“走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