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要她秦玖在他的面前低头,只要她告诉他她和任默生已经断了关系,那么,她秦玖就算是犯了多大的错,他慕云霄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他安静地等着她的答案,这是他给她的最后的一个机会,在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的人生际遇之后,只要这个女人还愿意放下别的男人回到他的身边,他什么都不计较。
那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太旺,那噼啪的声音仿佛就响在秦玖的心中,她狠狠心,咬破自己的唇开口:“云霄,只要你帮了默生这一次,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慕云霄的手顿了顿,那汤差点被他太过用力弄撒出去,男人冷峻的眉宇倏然闪过一丝的苦笑和失望,然后迅速地被阴狠的凉意占据。
他的心里呼啸而过万千中的思绪,心底那挣扎的困兽正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他就知道,不应该对这个再三伤害他的女人存在什么样的幻想。
“你和他,就真的那么情深意切,痴心不改,竟然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那,你求我啊。”慕云霄冷冽地讥笑,看秦玖的眼神,如刀子般,捅进秦玖的心窝。
秦玖把自己的唇都咬出了血,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握紧又松开,情绪已经平息了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我欠他太多了。”秦玖紧紧地捏着勺子,那勺柄刺得她的皮肤生痛,颤着声音:“我求你,帮帮他。”秦玖仿佛屈辱般,死命地低下头,她不哭,心却痛,最让她痛的,是慕云霄那嘲弄的笑意,仿佛就在看一场戏,根本就不信她分毫。
“哦。”慕云霄垂下眼帘,掩住那眼底疯狂的杀掠,秦玖啊秦玖,果然是情深似海,你何曾为我这样低声下气过?
“秦玖,你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你的傲气哪里去了?你那比天高的自尊心呢?又去哪里了?为了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地求我,秦玖,你越来越长进了。”不知道是由于怒极反笑还是真的想要冷笑,慕云霄冷酷的眸子,都带上了寒霜般的笑意,眯着丹凤眼看着秦玖,那狭长的眼眸里,隐隐有危险的气息。
秦玖的心哆嗦了一下,她怕的不是慕云霄会对她怎么样,怕的是他会怎么样对任默生,秦玖太过于清楚,如果慕云霄真的动了任默生,那么,她和慕云霄,就真的彻底回不了头了。
只有还清欠别人的债,她才能安心地留在他的身边,去慢慢地还清她欠他慕云霄的债,一个夜晚,秦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她爱慕云霄,他就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植在她的骨髓里的慢性的毒,只有到现在,才终于发作,疼得她蚀骨穿心。
“我的骄傲,早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秦玖苦笑不已,他慕云霄不知道,她秦玖,现在还有什么自尊?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那些骄傲和自尊,都给了哪个男人了?顾北城?还是任默生?”慕云霄冷漠地哂笑,对秦玖那分明的轻视,让她难堪不已。
她的手不安地握着勺子,许久说出话来,现在的慕云霄,步步紧逼,这样尖锐的他,让秦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总是觉得很是悲哀。
“我也不知道给了谁,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秦玖苦笑地摇头,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自以为的骄傲去了哪里?
在离开慕云霄的这些年后,她秦玖终于看明白了,她秦玖之所以敢那么有恃无恐地骄傲,全都关乎于一个男人的宠爱,离开了慕云霄的宠爱,她什么都没有。
慕云霄嗤笑地抬头看着秦玖,眼神如利剑,穿透她的皮肤,直达她的灵魂,然后冷然地开口:“想不到这么多年后,我竟然有幸听到当年骄傲敏感的秦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到底是我的幸运了。”那些冷嘲热潮出口,慕云霄的口里,却弥漫开来了一股异常的苦涩,从他的喉管直达胸口,麻痹了他的心脏。
他看不得这个女人这样的低声下气,看不得这个女人这样安静弟弟苦笑,他希望她还是当年那个有恃无恐张扬乖张的秦玖,不为谁改变过,这样该有多好?
“你就这般恨我?”秦玖顿时直直地看着慕云霄,没有爱,哪来的恨?恨得这么深,那么,他的心中,是不是还有爱?
慕云霄神态自若地点头,然后又摇头,很是矛盾的样子,最后舒冷地笑了:“秦玖,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竟然也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你问我恨不恨你?你觉得呢?”他挑眉看着秦玖,十足的戏弄和嘲笑。
秦玖微微地怔忪了一下,这样散漫清欢的慕云霄,凝着眸子慵懒地看着她的时候,总是让她感到很是不可适应,他恨她,她知道。
“你恨我,其实,我和默生,已经真的没有了什么。”
“哦,倒是我的错了,你不必要和我解释这么多,秦玖,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来和你要债的,你欠我的,该还了,爱情吗?你早就不应该奢望了。”慕云霄凌烈地打破了秦玖对慕云霄的那一丝的幻想。
她说她和任默生没有了什么,那么,是谁在他的面前为了一个什么关系的男人低声下四地求他帮他?若是不爱,怎么愿意,丢弃自尊?
“我没奢望。”秦玖把头低得更低了,顿时感到点点的委屈,那股委屈没有由来的,不是因为对慕云霄又怨气,只是因为对自己,太过于怨恨。
“那就好。”慕云霄眼眸稍提,继而淡然地开口:“那么秦玖,你能告诉我,你当初那么狠心地把我抛下去找了任默生,现在有没有一点的愧疚?”
谁说他慕云霄这不是在苦苦挣扎,总是自欺欺人地要秦玖,要自己不要对爱情存在是没有的奢望,其实,对爱情,存在奢望最强烈的那个人,是他慕云霄。
那忧伤就从秦玖的眼角眉梢逐渐地蔓延开来,轻声地解释:“找默生这个事情,不是....。”
“不用说了。”慕云霄恍然惊醒,发现自己在垂死挣扎,还能对秦玖存在是没有的幻想?他慕云霄真是傻瓜,他阴霾狠历地打断她的话,那神态,没给她一点说话的机会。
秦玖愣愣地看着慕云霄,那“真的”两个字在口腔里,百转千回,就是吐不出来,想必就算她努力地去解释,他慕云霄也是不在乎的吧。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如果秦玖知道这两个能改变她以后半生的机遇,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就会有这个勇气努力地说出来这两个字,整句话凑起来就是:找任默生这个事情,不是真的。
如果运气好,慕云霄会让她解释,如果真的还有爱情,也许慕云霄能够原谅她,生活本来就这么简单,只是往往,我们就是在某一个瞬间,失去了这个简单幸福的机会。
非得兜兜转转很多时光之后,才肯明白,彼此就是彼此的幸福。
“你这样,真的不是我的本意,这一年,我不知道你这样的,我一直在...。”她想说,她一直在赫尔辛基,这一年,她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她也伤痛得不可呼吸。
“啪。”
慕云霄把银勺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脸上惊心动魄地扯开了嘲讽的笑意,凉沁人心,男人挺拔地站在饭桌前,邪邪地看着秦玖,那眼神,让秦玖心寒不已。
秦玖的话还没有说完,慕云霄就打断了她,直直地看着她,冷笑不已,那阴狠,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痛恨她。
“既然什么都可以,那么,走吧。”他跨出长腿,拿过衣架上的外套,穿上,张开手站在灯光明亮处,神色疏朗阴凉。
秦玖掩去眼底的那一抹红色,慕云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恐怕在他的心底,她的分量,已经轻得不值得他分神理会。
他站在哪里,秦玖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过去,低下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位他扣上扣子,帮他整理好领带。那些年在赫尔辛基,她也常常这样帮他。
只是当时,他会抱着她在门口上旋转几圈,宠溺地亲她,说些撩人的情话,现在,却是她低下身段求他,不对等的关系上,哪能再有什么幻想?
“去哪里?”她低着头小声地问他,颇有几分的胆战心惊,她知道,现在的慕云霄,让她害怕。
男人倏然从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低下头伏在她的耳边,邪气阴冷地开口:“当然是去领证。”气息温热撩人。
在秦玖震惊不已的时候,他已经抽身离开,在门口处转身,看着秦玖一字一顿地开口:“要你的名字冠上慕姓,从此,你不再是你,断了和任默生那份念想,秦玖,我们两个,就捆绑在一起,怨恨彼此,至死方休。”
慕云霄已经出了门,那车子就停在庄园里,秦玖看着司机撑着伞向他走来,男人的身影融在那片灰蒙蒙之中,萧索寂寥。
王嫂给她拿来了风衣,秦玖上车的时候,慕云霄正端坐在里面,膝盖上敞开着手提电脑,神色淡然,秦玖上去,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车里的气氛沉闷而且压抑,不过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无关紧要,秦玖趴在车窗上,看着那飞逝而过的风景,她不知的是,她专心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而她,却是慕云霄眼里的风景。
秦玖从民政厅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却多了一份红色的本本,上面她和慕云霄的名字并列在一起,从此这一生,都将打上慕云霄的烙印。
宽阔的街上人很少,怕的也很害怕着春意陡峭,她站在街口,张开双手,那灰色的大衣就舒展了开来,她仰起头,重重地呼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把胸腔里的那些戾气,都清除出去。
慕云霄签了字拿了证之后,就走了,秦玖自嘲地笑了笑,他们这个婚结得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连征婚人,都是司机和alison,没有宴席,没有婚礼,更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人知道。
慕云霄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却用最冷暴力的手段,把她圈禁在身边,再也不能来去自如。
秦玖是难过的,在这段婚姻里,她感到无处安放的惶恐,如果慕云霄早就不爱,那为何铩羽而归?既然恨,那为何要这样苦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