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只在呼吸间!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可是对于巴岩来说并不成立,他的生死只在凉鞋间。
脚底上穿的凉鞋!
事情变得可笑,他的生死竟由脚上穿的凉鞋来决定,但实情就是如此。
他从惊起到向门外奔逃,动作敏捷,确实是在呼吸之间完成。
但脚下的凉鞋却是累赘,倒并不是说穿凉鞋的就一定比穿跑鞋的跑得慢,巴岩穿凉鞋先行奔跑,诸风穿跑鞋随后追赶,从三两步就被追上来看,穿凉鞋的确实比穿跑鞋的跑得慢。
更倒霉的是,诸风的跑鞋一步踩在巴岩的凉鞋上,这就像高速行驶中的汽车突然制动,翻跟头是必然的,换成是人,就必然摔跤。
啪!
巴岩面朝下直接摔倒在地板上,就像一段木头,虽然他并不是木头,但听声音就像一段木头摔在地板上差不多。
巴岩的逃亡就此结束。
他重新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好像没有离开过一样。
看起来和原来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脸上沮丧的表情,他的头以一种非常难受的姿势往后仰,眼中流露出绝望。
谁的头用这种姿势往后仰,都会觉得难受,巴岩刚刚摔了一跤,身体有些麻木,但同样觉得难受。
他的脸不得不仰起,而且不得不保持这样的姿势,因为诸风一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后扳。
这简直是在受罪!
巴岩确实是在受罪,不过诸风好像没有留意到,他用力扳着巴岩的头,只是为了和他面对面,说话容易些。
“你死定了。”说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我为老爷而死,死而无憾。”
“你想死?”
“不想。”
“你怕死?”
“不怕。”
“你在找死!”
“我不想死,但是我也不怕死,我这条命早就交给老爷了,早死晚死都差不多,只要死得其所,我就不怕!”巴岩大声叫起来,言语中有一股凛然之气。
他说的老爷,就是大蒲乡末代土司佟达维,佟老爷在贝贡镇的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乡间传言他曾被西藏喇嘛开天眼,能明辨是非,区分正邪,一切现象都能明见。
从来没有人敢在佟老爷的面前撒谎,也从来没有人敢瞒着他干私下的勾当,大蒲乡就是他的天下,他的王国,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无冕之王,他的手下人生存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随时准备为他去死,而且视为一种无上的荣耀。
诸风眼中的寒气越来越盛,对于不怕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如愿去死。
他杀不了扑朔迷离的二少爷,杀一个巴岩却是绰绰有余。
巴岩也是东兴会的成员,剪除佟兴东的羽翼根本无须多作考虑。
桌上有酒,酒在酒瓶中。
酒瓶是盛酒的容器,也是杀人的利器!
酒瓶不是铁锤,但一样能砸破人的脑袋,和铁锤不同的是,在砸破人的脑袋的同时,酒瓶也会破裂。
破裂的酒瓶会露出锋利的玻璃,扎进人的身体比锋利的刀还快,而它最致命的地方,再锋利的刀也无法比拟。
酒瓶中空!
中空的酒瓶会带入大量的空气,经动脉血循环进入心脏,在温热的鲜血沿着瓶口涌出的同时,人在瞬间死亡!
巴岩眼中掠过恐惧的神色,全身因惊悸而颤抖,他不怕死,但不代表能够坦然面对死神的降临。
诸风一手抄起酒瓶!
啊——
车轮如飞梭,越野车和面包车仍在疾驶,近了,近了!贝贡镇就在眼前。
后座上的老人一路沉默寡言,这时忽然伸手拍拍前面司机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
“快!”
快的意思,就是还要加快,可是这时的车速已经相当快了。
所以这个字更多的是透露出老人急迫的心情,据说他已开天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情。
一件正在发生的性命堪忧的事情!
“嘭”的一声。
福临门酒店的大门被撞开,埋伏在外的东兴会分社成员一拥而入,直接奔进侧边的餐厅里。
脚步纷呈,吼声雷动。
一共是七个人,七个人手里都有刀,七个人都在大吼大叫。
他们本该沉住气,不应该那么快冲进来,强援已在路上,只要沉住气稍稍缓一缓,两帮人并做一处,才是最有把握的时候。
是房中的异响令行动提前,他们听见巴岩凄厉的叫喊声迅速冲了进来,但还是迟了一步。
巴岩已经倒下。
他们来迟了,生生断送了自己帮会中的兄弟。
“拿命来!”
“砍他!”
“劈死他!”
声声大吼,七个人红了眼,挥舞着手中的刀,从不同方向合围,朝诸风扑了过去。
七个人,七把刀,绝不可能砍不死人,而且他们要将诸风剁成肉酱,为巴岩报仇,弥补自己救援来迟的愧疚。
血战已不可避免!
一片刀光之中,忽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醉态可掬,朝天一声大叫:“好酒!”
才又倒了下去。
这个人是巴岩,他的身上没有一滴血,却有浑身的酒气。
他不是被打倒的,而且醉倒的。
怎么回事?
因为诸风把酒瓶递在他的手里,而不是敲破他的脑袋。
“你想死,我就让你死个痛快,这瓶酒喝下去,会不会醉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所以巴岩一口气将酒瓶里的酒喝干,然后就醉倒了。
果然视死如归,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后来有朋友提起这件事,问他当时怎么想,也不怕诸风趁机下毒手。
“不怕。”
“为什么?”
巴岩解释:“因为我和他聊了很久,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注重情分的人,他的手段很毒辣,但他把情分看得很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且……他欣赏我。”
“什么?”
“他欣赏我。”巴岩一字一顿地说。
朋友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他是你们的死敌,怎么会欣赏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打我打得很重,就像命中注定的克星一样,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碰上他我除了老实听话,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我能感觉到,他欣赏我的忠诚,即使我忠诚的是他的对头,他也同样欣赏。”
朋友还是不明白,本来诸风做的事,就很难让人明白。
比如说,他杀人的手法多样化,让对方醉死,也是其中一种。
但是现在,诸风不用担心巴岩醉死得够不够彻底,而是要担心自己死得会不会太难看。
挥舞着七把刀的七个人,他们杀人的手法只有一种,就是把对手砍得血肉模糊肢体分离,不但难看,而且彻底。
几乎在同一时间,七把刀朝诸风的头上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