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艳阳高照。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是出游的好天气。
初涉爱河的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田野乡间,感受清风拂面的快意,不停地奔跑、追逐、欢笑,趁没人注意时,还能做些掀裙子、毛手毛脚摸翘臀的不伤大雅的小勾当,多么惬意,多么自在。
可惜诸风坐在会场里,开了一整天沉闷而漫长的会议。
至于田野漫步,掀裙子、摸翘臀等等美好幻想,只能存在于脑海里。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幸好诸风是一个能够苦中作乐的人,他和旁边的乡民代表说说笑笑,即使埃比德中校锐利的目光时不时扫在他的脸上,也是一样。
散会后往招待所走,想到那里有一个肯为他开瓶盖的女人,说不定能实现掀裙子、摸翘臀的美好愿望,心中就有莫名的兴奋。
却见獒狗走过来,嚅嗫地欲言又止,诸风奇怪地问:“獒狗,你有什么话说?”
“呃,镇长叫你去。”
“去哪儿?”
“去他的办公室。”
“去干嘛?”
“他没说。”
“那你回去问清楚,然后再来告诉我。”
“哦。”
獒狗老实地转过身走开,诸风倒忍不住笑,对佟老爷说:“阿爸,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搞什么名堂。”
佟老爷眉宇间现出忧色,低声说:“要小心,拉墨冬这人两面三刀,要防他给你下套。”
诸风答应了一声,紧走几步赶上獒狗,佟老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诸风打了镇长拉墨冬的小舅子,獒狗倒玩不出什么花样,但拉墨冬丢了面子,以他睚眦必报的为人,必定处心积虑寻思报复,随时会在暗地里下黑手。
这些话,佟老爷来不及跟诸风说。
-
黄昏。未到黄昏,已近黄昏。
镇政府办公楼。
过道上的灯都亮着,一片通明。
这在往常并不多见,镇政府经费不足,工作人员还拖欠着两个月的工资,平时能省一点算一点。
但自从特工部的一干要员进驻后,不管白天黑夜都亮着灯,他们干的事见不得光,但偏偏喜欢在灯火辉煌下进行,也许照亮自己和身后佩枪的人,略能心安。
诸风随着獒狗来到镇长办公室门前,獒狗伸手敲敲门。
“进来。”
獒狗将诸风让进去,随即带上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坐在镇长办公室里的,当然只能是镇长,谁都会这样想。
但这人却不是镇长,不是拉墨冬。
而是埃比德中校。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要见诸风的不是拉墨冬,而是埃比德,但用的是拉墨冬的名义。
为什么?
诸风没有问,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埃比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请你来,是因为要破获行刺案,必须有人帮忙。”
诸风没有说话。
“能帮忙的人必须有头脑,而在这些乡民中,有头脑的人并不多。”
诸风也承认这一点。
“你就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肯定能帮上我的忙。”埃比德的态度似乎很诚恳。
“你这么认为?”
“对,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你肯定没有看走眼?”
“应该没有。”
“但你并不肯定。”
“在没有得出最终结果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是假设。”
“很好。”诸风点点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很高兴你暂时只是假设,那么无论我能不能帮上忙,都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这么说,你愿意帮忙?”
“我很愿意。”
“太好了。”埃比德显得很高兴,“抓获凶手是我们共同的任务,也是破获行刺案的关键。”
诸风同意。
“通过这段时间的明察暗访,我可以明确地说,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埃比德好像已经把诸风当作自己人,说话毫无保留。
诸风有些意外:“你是说,凶手就在这里?”
“对。”
“就在镇政府里面?”
“没错。”
“现在风声正紧的时候,他会来自投罗网?”
“换了普通人不会这么做,但凶手不是普通人。”
“问题是,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混进镇政府,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能够掌握最新的动态,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但这么做风险很大。”
“你错了。”埃比德随即解释,“他做的本来就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事,而且,‘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应该听过这句话。”
这话很有道理,敢于行刺德昂将军的,绝不会是胆小的人,胆小的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别人认为不可能的时候,他极有可能已经混进镇政府,埃比德的分析在情理之中。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诸风问。
“原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是谁?”
“这个人胆大心细,而且极有头脑,生活在我们身边,却一点行迹都没暴露出来。”
“他是谁?”
“你。”
“我?”
“对。你就是凶手,凶手就是你!”
埃比德眼睛直视着诸风,他的双手放在桌下,即使握着手枪也看不见,而手枪的弹匣里,一定压满了子弹。
诸风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吧?”埃比德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确实没想到,原来我就是凶手。”
“你还能保持冷静,我也没想到。”
“在听你分析的时候,我还以为凶手另有其人。”诸风坦然地说。
“哦?你认为是谁?”埃比德追问。
诸风的回答必须十分小心,他已经被锁定为凶手,如果他说出的答案不能令人信服,很容易会被认为,他只是想将嫌疑转嫁到别人头上。
诸风思索了一下,然后才问:“凶手开枪杀人,如果没有枪,能不能够杀人?”
“当然不能。”
“也就是说,凶手必须有枪。”
“对。”
“换过来说,没有枪的不是凶手,有枪的才会是凶手。”
“有点道理。”
“因此我推断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谁?”
“你。”
“我?”
“没错。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如果凶手要在我们之中产生,我没有枪,根本够不上当凶手的条件,因此凶手只能是你。”诸风肯定地说。
埃比德大笑着站起身,他的手枪佩在腰间,并没有拔出来,也没有拔出来的意思,他只是随意地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边走边笑。
诸风的回答像是个笑话,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埃比德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紧盯着诸风的双眼。
“我明白了,你是在狡辩。”
“对。”
“你不否认?”
“不否认。”
“那么你承认,你是凶手啰?”
“我不承认。”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是凶手。”
“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吧?”
“我不明白。”
“一定要我说出来?”
“一定要。”
“那好,我让你死心塌地,所有的乡民代表,都是本地人,相互可以证明,只有你——”埃比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的来历不明,近几天才在贝贡镇出现,假冒佟达维的儿子,还编造出一个失散二十年的故事,如果我这样就轻易被你骗过,在特工部算是白干了。”
诸风忽然笑了起来:“看样子我不但是凶手,还是个骗子。”
“你本来就是。”
“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吗?”
“要是平时倒也罢了,但是现在,两件事密不可分,你先行刺,再欺骗,企图蒙混过关,这本来就是一件事。”埃比德的说法毫无余地。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我能证明我是我父亲的儿子,不是骗子,也就能证明我不是凶手?”
诸风并不回避埃比德的目光,相反,埃比德的眼神倒有些闪躲,他没有接话,也很难接话,招待所里的乡民代表,十个有九个都能证明诸风所言非虚。
“副官!”
门外应声进来一名佩枪军官。
埃比德冷笑一声:“给他戴上手铐,关起来!什么时候供出同伙,什么时候再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