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发听完女主人的经历很是惊异,又问管门女郎:“那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信民的领袖啊,您听我慢慢讲来。”管门女郎开始向哈里发诉说自己的身世:
第二个女郎的故事
我父亲去世时留下很多钱。他死后没多久,我便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男子。可是好景不长,我们只幸福地生活了一年,他就去世了。丈夫给我一大笔遗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日,我正在家中闲坐,忽然一个丑八怪似的老太婆推门而入。只见她蓬头垢面,奇丑无比,邋遢至极。恰似诗人形容的那样:
有个年老丧门妇,魔鬼见了叫师傅。
未见口中吐片言,倒会招摇撞骗术。善耍花招手段强,千匹倔骡也驯服。若是尥蹶想撒野,一根蛛丝全缚住。
老太婆进来行礼,说道:“尊敬的主人,老妇有一女儿,幼年丧父,非常可怜。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我想肯求您能参加今夜举行的婚礼。您若去了,将让我们陋室蓬筚生辉;您要是不肯去,我只有伤心了,唯有真主安拉怜悯她了。”说着,她一边哭一边跪下再三求我。
“那好吧,我去。”看见她伤心落泪,我的心软了,答应了她的要求。
“太感谢了!”她欢呼起来,“请您先准备一下,天快黑时会来迎接您。”说完她吻了我的手高兴的手舞足蹈地去了。
我梳妆打扮一番。老太婆按时来接我,兴奋地对我说:
“快来吧,女主人!所有城里尊贵的女宾客们都出席了。她们听说您要去,都非常渴望能见到您。”
于是我命几个女仆跟我一同去了。不久,来到一条小巷里。此处凉风习习,芬芳四溢。我和她穿过一道造形奇特,别致的大理石拱门,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宫殿。我们停步宫门下,老太婆上前敲开了门,首先是一条铺着地毯并且两边都是灯的回廊,隔一米就有灯烛,两边还挂着各式各样的珍宝,出廊步入一大厅,其壮观与辉煌简直叹为观止。正中放着一张镶珠嵌玉的大理石床榻,床上挂着红罗帐。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位倾国倾城的豆蔻少女,她对我说:“你来了,我的姐姐。你的光临对我来说是无上的荣幸和莫大的幸福。”她接着吟道:
倘若屋宇知道这位嘉宾临门,会在她走过的地面不住亲吻。欣喜若狂的氛围催促它宣布:热情欢迎慷慨而豪爽的贵人。
吟毕,她拉我同坐,道:“姊姊,我有一位兄长,是个相貌俊俏,知书达理的好人。自从他在一些喜庆场合一睹你的美貌之后,便对你魂牵梦萦。他给这老太婆钱,叫她设计骗了你来,为了能见你一面,他便用这种方法你请来。哥哥对你想往已久,准备根据伊斯兰教义的规定娶你为妻,结为秦晋之好。不知你愿意吗?”
听了她这番话,我心里一惊,可想到眼下自己只身来到此处,又手无缚鸡之力,便先答应下来。姑娘见我应了,立刻欢喜非常,连忙奔去开启门扉。但见一名如月亮般俊秀的青年男子从门内走出,他的美貌恰如诗中所说:
一表人才出自安拉之手,广济的美貌他得天独厚。他将世间之俏全部囊括,宇宙见了爱得一发难收。英俊在他颊面写下证词:玉郎丛中惟此一支独秀。
我一见钟情,心里美如梦一般的感觉。他过来坐在我身旁,娓娓而谈。这时,一位法官携同四个证人走入,行礼后,便坐下写好我二人的婚书。他们走后,年轻人痴痴地注视着我,说:“有道是:天下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遇上。你我今夜可以说是完美啦!”稍顿之后,他又说:“娘子,此时良辰美景,我要对你提出一个要求。”“什么要求,我的郎君?”“我要你起誓。”说着他拿出一本《古兰经》,“你以它起誓,只爱我一个,永不变心。”我照他说的做,他欢喜得好像小孩一样紧紧抱住我。我如醉如痴,整个的心全都被他的爱包围。下人摆好美酒佳肴,我俩把盏交杯,尽兴方休。当他抱起我向床边走去时,外头已是灯火阑珊。一夜美梦,直睡到次日早上。以后的日子中,我俩相敬如宾,完全沉浸在幸福与甜蜜之中。俗话说欢时易过,一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一日,我对他说想去街市走走买点衣料,他答应后,我便穿戴整齐,随那老太婆出门去。来到街市上,很快便找到一家布店。那老太婆与这家店的年轻掌柜认得,对我说:
“小伙虽然年纪不大,但很能做生意,他父亲去世后给他留下一大笔的财产呢。”言罢她转头对小伙子说,“老板,快将店里最漂亮的布料拿来给我家女主人过目。”
他答应着。老太婆继续没完没了地称赞他。我有点不耐烦,说道: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用不着你老在这儿夸他。”那小伙子拿出货物,我挑好后准备付钱,可他却不愿收钱,并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请我收下。我听了心里厌恶,对老太婆说:
“无功不受禄,布我们也不要了。”
“对不起,太太。我是真心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只求换来一吻,这将胜过我店中所有东西。”那小伙子心怀不愧地说。
老太婆听了冲他说道:“畜牲,你以为亲一下就占什么便宜啦?”她又转身对我说,“女主人,叫他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亲你一下,你就可把布料拿走,也没损失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夫君起过誓不能背叛他。”“没关系的,你保守住这个秘密,别人不知道,让他亲一下算了。”那老太婆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劝我,一时又被她的花言巧语迷住心窍,竟然同意了。我用衣袍遮住旁人的视线,闭上眼睛,等待他来吻我。他的嘴一触到我的腮颊便狠狠地咬住不放。我立刻昏死过去。老太婆迅速把我揽在怀里。等我醒来,我发现店铺早已大门紧闭,老太婆在店门外抱着我显出担忧的样子,说:“真是不幸呀,孩子。回到家中,你赶快装病。我会取药为你治伤,不久就会好的。”我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返家,心里七上八下,又羞又怕。
回到家中,我躲进屋里。丈夫进屋殷切地问道:“怎么搞的,你病了吗?”“没什么,我挺好的。”
“不对,”他仔细看了看我,“你腮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儿可是最美的地方。”
“我今天上午到街上去买布料,街上拥挤不堪,一个樵夫牵着一匹骆驼撞过来,我没注意,被驼背上驮的柴枝挂撕了面纱,结果像把脸也弄破了。这城里的道路太拥堵了。”我假装抱怨说。
“明天我就去向哈里发陈情,他将绞死城里所有的樵夫。”
“请你不要这样,其实也怪我自己,我伤得这么严重是因为我后来骑的驴惊了,把我摔在地上碰到一根木棍戳伤了脸。”
“那我明天去同宰相佐法尔·百尔麦克讲,叫他处置城里所有的驴。”
“看在安拉的面上,你千万不可鲁莽行事。难道你要为此大开杀戒吗?”
“我必须这样!”他吼道。我极力劝阻,他死也不听,而且还怀疑我,凭我百般分辨也无济于事。最后他勃然大怒,大喊一声,七个黑奴从一道暗门应声而出,将我从床上扔到屋中间的地上。随后他命其中一个坐在我脑袋上,重压我的双肩;另外一个把我双脚压住。还有一个持剑走到我跟前,问道:
“主人,是不是让我将她一刀两断,一半扔进底格里斯河,一半扔进幼发拉底河中去喂鱼?”
“说的对,这就是对爱情不忠的下场。”我丈夫说完,吟了这样一首诗:
如果有谁分享我的心上人。灵魂会出面禁阻我的痴情:切莫要一意孤行引火烧身。
我幡然醒悟将腑中言坦陈:与对手共栖爱巢毫无裨益,纵使死亡的幽灵那样可恨。
吟完,他命令立在我身边的黑奴:“萨德,预备好!”黑奴听了瞬间抽出宝剑。他又对我说:“说穆斯林临死前的证词吧,说出你的临终遗言。”我怎么也无法相信顷刻之后我从尊贵的女主人变成刀下之鬼。我珠泪涟涟,悲痛地吟诵着下面的诗句:
你让我的心为爱跃起,而自己却安然于坐椅;你让我的眼为爱苦熬,而自己却陶然于梦里。你居住在我心目之间,忠贞牵挂泪水难自抑。你信誓旦旦忠诚不渝,拥有我后又无情背弃。你漠视我的哀痛悲苦,就不怕我遭灾祸侵袭?求你在我墓碑上写下:这里埋葬着爱的奴隶。但愿同病者痴人茔前,怜悯中深悟爱的真谛。
我吟过诗后悲痛欲绝,失声痛哭,而我丈夫听了这诗又见我嚎啕痛哭,更是大发雷霆,怒气吁吁地吟道:
抛弃你不是由于对爱人厌倦,只因你犯下的罪过令人心寒。假如看到甜蜜的爱有人分享,我忠诚的心田岂容他人共占。
听完他的诗,我又祈求他原谅我,但却于事无补。此刻,那老太婆突然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年轻人脚下,不停地替我求情,说道:
“我的孩子,请你饶恕她吧!她并没有犯下罪该万死的大罪啊!你年纪还轻,我怕她死了以后化为幽灵来找你报仇啊!”说完她泪如雨下,一再地为我求情。年轻人终于松了口,说:
“她可以不死,但必须让她永远记住这一刻”。他命令黑奴撕下我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条荆条,死命抽打我的背和两肋。我被打得死去活来,想是命不久矣,不一会儿我就不知人事。他又令黑奴抬起我,由老太婆带路,扔回我原来的住处。
我孤苦伶仃,独自度日,一百二十多天后伤才好,然而条条伤痕留在我身上成为标记。事后,我覆又回到那个地方,我发现那里已变成断壁残垣,整条巷子根本不通。那所大宅也只余下瓦砾,我实在迷惑不解。后来我就投靠我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她那儿看见这两只黑狗。我把自己的经历一字不漏讲给她听,她听后安慰我道,天有不测风云,如今既然大难不死,就该感激安拉啊。之后,她把自己和她两个亲姐姐之间发生的故事对我娓娓道来,我听后也是感慨万千。自此我们情同手足,绝口不提婚嫁的事情。又过了一段日子,这位女郎来到我们当中,每日去市场买来我们所需的日常用品。于是就引出了你们,我们原来安详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我们匆匆忙忙,就被你召来了。这便是我的故事。
哈里发认为管门女郎的经历十分离奇,遂命人记录下来,存入宫中书库,以传后世。之后,问第一个姑娘,也就是女主人:
“你知道对你姐姐施法的仙人住处吗?”“信民的领袖,我得到一缕她的头发,只要我燃烧其中几根,仙女便会即刻出现在我眼前。”“把头发拿给我。”哈里发说道。随即他点燃了仙女的头发。头发刚散发出焦糊味,就觉整个宫殿地动山摇,随着雷鸣般的一声巨响,那仙女已站在大家面前。于是用伊斯兰教的习惯用语与哈里发相互行礼。然后她对他说:
“我想你知道她求过我,让我免于一死,我了解她的姐姐们想置她于死地,所以就替她讨回公道,以此报恩。她们本该死无葬身之地,可又担心为人妹的无法忍受,于是就变其为黑犬。若你要宽恕她俩,我将答应让其恢复人形,因为我是穆斯林。”
“那你就饶恕了她俩吧。”哈里发说,“然后我们再对受伤姑娘的故事进行分析。如若事实,我就一定报仇。”
“信民的领袖啊,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你最信赖的人。”仙女说完,端来被施过咒语的水洒在两条狗的脸上,并说道:“天灵灵,地灵灵,两只黑狗复原形。”话毕,两只黑犬已摇身变成女人。接着她又对哈里发说:“当初抽打那位姑娘的人正是你信赖的太子殿下。他听说她貌若天仙,便设下一计,同其结为夫妻。故事就这样发展开来。”
忽听对管门女郎下此毒手的竟是爱子,哈里发恼羞成恕,道:“赞美安拉,用我的手解救了这两只狗。是该结束恶梦的时候了。”话毕,他把爱子召来,问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太子老实地招认了,事实果然如此。哈里发便召唤法官与证人,命令女主人和两个曾被变成狗的胞姐同三个流浪汉结为夫妇,封他们三个为自己的侍臣,留在巴格达的王宫里居住;又命太子同曾被他施虐的管门女郎和好如出,并赐她一座豪宅。采购女郞成为哈里发的爱妻,当晚便共度良宵。次日清晨,他令人腾出一方宫殿供她暂时居住,赐她婢女众多,并定期赏其金钱无数,待她的宫室建好后再行乔迁。自此,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