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才一瞬,年少的光影就悠悠忽忽的滑过去了,就在这秋天的半缕霞光里偶然触碰到一片残存的记忆,像是拆解一件旧毛衫,寻出一个线头来,轻轻拉动,便一圈一圈的缓缓回旋着,空气着荡着一味樟脑丸的气息裹挟着尘埃来呵痒。
在故乡的小镇,南头、北头,田头、村舍,处处皆被我的小足丈量过,触摸过。目及处的景致依然在心灵的土壤荫荫郁郁。细腻的触角在极深极远的时光隧道里,一笔一画的描绘你的神韵,并且不厌千万里,孜孜以求的殷情追寻。难不成真真是到年华凋零的时节了吗?常倚着旧梦往事度日?
童年那一把一把的欢声笑语如断线的风筝,飘摇的不知去向,故乡的老屋已铲平成一条通途,碧绿的田畦已筑起高阔的,挤挤的楼房,熙来攘去的人流车声取代了小镇的古朴宁静。
老家旧屋旁边卖各种小孩子家玩耍的小玩意,已变成不小的百货批发中心,那里曾经有各种彩色的弹珠,不知流落在哪里。童年的我熟稔男孩子种种自制玩具的玩法及规则,兼其女孩儿的各色绝技,常常被父母姐姐们视为无所不能的玩主、没有女儿状的假小子。一件大改小的上衣的口袋,常被装满的各色弹珠及在各处挑选的极圆润的石子,坠至扭曲状,每每此时,如若被姐姐们抑或是父亲发现,不容二话,将我技高一筹赢来的宝贝抛至草丛,这群弹玩立即失了宠,在静阒的草丛里似一群失了灵魂的小妖,不知会遇上哪个天人相遇搭救还魂。
姐姐新给我做的花布鞋,因为每天跳皮筋、踢毽子、跳八方,把脚指头的位置掀起一扇天窗似的口,露出白生生的小蒜头样的脚指,如是当下应该相当时尚,可视为故意为之,但在七十年代,回家一定是一顿暴打、罚跪。家人围坐一起吃饭时,我远远的跪在屋隅,手里还不忘摸索口袋里的所剩无几的精灵,我总视这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家伙是有灵魂的,经常与它们说话,与它们交流和别的小友激战心得,旁人总视我为自言自语的异类,无妨,全当自已的小快乐了。童年时光,总是暴日不惧,寒风不畏,只要窗外有一声小童的轻唤,便如燕子般轻盈的飞出。
可是这一派少阳春光经不起几个年头,被前一脚后一脚的追赶至成年,不觉异样的心惊,放松这双曾经弹弹玩、捉麻雀、爬槐树,攀残垣的这双还算白皙的手,怎么也无处找寻少年时的旖情,真是“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日子在弹指间失落了如一颗颗玻璃弹珠里的嫣红柔绿的清透。
故乡的老街以供销社为中心分为北头与南头,原因为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所有的机关场所皆在北头,中心以南没有高大广阔的门楣,济身的又多为犁田耕地的农人而显得清寒落迫。小学及初高中皆在北头,所以家住北头的同学无不自倨傲慢,常以漂亮的衣裳与各色零食,将班上些许仰慕的眼神吸引去。家住南头的农家孩子,无美衣可饰,破旧衣裳还是老大穿后老二穿,老二穿后接老三,轮到我老七这里,已然是经不经纬不纬了,缝缝补补又三年。南头到北头上学的路程差不多十几分钟,每次时间掐算的精准,不早不晚的铃声响起,坐在自己靠边的座位上。因此不管他人论短长,过着自已风雨兼程的日子。
是啊,无论是童年把玩的弹珠、石子、泥炮仗、花毽子,伴着盈耳的笑声,抑或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多愁善感,都已少年韶华已逝,无寻处、惟有少年心。曾经的我们、曾经的欢歌,少女时的梦旖,如今都不知流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