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女儿红”还是在幼年时,父亲是一嗜酒成性的人,家里也常有他的那些酒友来与他一同谈论国酒之风。有一次父亲的一个故交带来一坛十年陈酿的花雕,说是非常够味,香醇醉人!眼见从坛中倾泻而出的琥珀色的液体有种熏人气息。从小对于有异味的食物就极为排斥,如芹菜,芫荽菜等一些有特殊香体的菜蔬便难以入口吞咽。但对这坛十年陈酿的琥珀色的花雕有一点浅浅的欢喜!因其有一个极美艳的名字“女儿红”但终因其味而未能尽识它芳颜!
日月亘递岁入中年,少年时的清浅河床已被岁月堆积出丘壑,生命的脉络清晰可辨。那曾经的喜恶也有变异之势。再次与之邂逅,随之将不能释怀。识得“女儿红”可谓是先得其名,后得其味。“女儿”之于父母,自是疼爱有加,之于天下父母,亦未尝漠然。一个“红”字,既喻“女儿”之美,又点黄酒之色;既添觥觞之趣,更寓事运之泰,真真是一个出人意表的雅名!有着人间烟火气息的意境追求。这便是名之爱。味蕾上的事,还得还功与生活中的伴侣,他曾被父亲视为小酒友。对国人的酒文化颇有追求。常常在味美珍馐上桌时就见他喜形于色,快乐似小童。此时便要有小酒助兴,这最后上桌的女儿红,配以姜丝,枸杞,杨梅在透明如水晶般的玻璃壶中,琥珀色浆液泛着奇异的香,如深情的涟漪圈圈难散,激情的潋滟随时溅扬。我想十里之外怕都能领略到她这般深情的魔力。如在江南或江北,窗外湿寒,地有薄霜,再有此旖旎娇美的“女儿红”,就便是一颗枯寒的心即刻也能燃起火焰来!酒过三巡,眉间微晕。频频举杯,浅浅啜饮之时,由然忆起“女儿红”灵动姣美的传说,如灵魂远游,又去了趟江南,寻她,觅她!
娉娉婷婷的“女儿红”,是酒中之闺秀,自有她极其美艳的传说,晋时东关(现在浙江上虞境内)原有一裁缝,其妻孕,特酿好酒数坛贺得子用。谁知得一女,裁缝气恼,便埋酒地下。十八年后,女儿长大,才貌齐全,裁缝将女许与得意门生。洞房花烛夜,攫出埋藏十八年之陈酿大宴宾朋,其味甘洌,其色橙红,席上有骚人赞口曰:“佳酿女儿红,育女似神童。”此后会稽(今浙江绍兴)一带形成育女儿必酿“女儿红”之一说!这江南的青山绿水孕育的“女儿红”,得越人之睿,享地域之灵,越千年古道,这其中不知融和渗透了多少历史的流脉,浸润着文化的积淀。
寻着“女儿红”赐予的一泓酽酽的醉意,遥想远忆,“红酥酥的手,黄滕滕的酒”,似又读到王羲之“一觞一咏,畅叙幽情”的良辰美景;似又体味着“船头一束书,船后一壶酒”的无限意趣。
天生美惠,千古宜人的媚态琥珀,令我动容叹绝,“名酒出于名郡,共相焕发”!“女儿红”这一味琼浆玉液、芳溢齿颊,赢来无数石破天惊的妙用,千载同调的情致!她不似白酒那般的割喉烫脸,也不似红酒那般的西化,但她确属酒中的“女儿”宝玉眼中的“女儿”未谙世事,未近浊身的清致美好!对于“女儿红”,对于江南我已情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