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蔻的回国日期已经敲定,她再次联系了怜心。这次回国,艾蔻不打算带任何商业目的,就只是单纯以旅游者的身份回来,没有惊动任何媒休,周清山也不知道。
再次通电话,怜心对艾蔻的语气稍稍和缓了,没有那么强硬和抗拒。艾蔻察觉到了这种细微之处,言谈间也多了几分活泼和放松。
艾蔻说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以你的母亲自居,如果可以,能不能当我是你远方的朋友。
怜心说你明白的,不可能。
艾蔻说好吧,我懂。能跟你说两句话我就很开心了,我也不能奢求太多。怜心,我已经跟周清山解除合作关系了。
怜心不知道说什么,艾蔻的种种无非是因为还有着希望,还试图挽回。她当然还恨她,但在这种恨里又掺杂着怜悯,和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剪断的亲人的情感。
怜心忽然问道,给“心基金”捐款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艾蔻默认了。其实自从有了沈宜春和怜心的消息,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躲避也不能割舍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回来的准备。她想过以死赎罪,但那不是一个成年人最好的选择。她还可以选择用别的方式去赎罪,哪怕不能挽回,但至少她不会满腹遗憾和悔恨去面对剩下的人生。
回到美国,她先和周清山解除了合作关系。自然,周清山又是各种刁难和苛刻条件,艾蔻都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她是用破缶沉舟的勇气去面对的。在了解到怜心成立了“心基金”后,她也是第一时间就联系负责人,提出匿名捐款的要求,想到能为怜心做哪怕一点点事情,她都觉得开心。
虽然怜心怀疑过是艾蔻捐的款,但也只是怀疑。现在亲口问的时候,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里未免又泛起一层软。如果不是自己主动去问,艾蔻想来也不会告诉她这件事。想到这里,怜心又多说了几句话,告诉艾蔻周正要和周清山断绝关系的事情。
艾蔻听到这个消息,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怜心,其实这样的消息对你们应该是安慰,我应该替你们觉得开心。可是想到周正那个孩子,又觉得可怜。毕竟他和你一样,都不该承受这些。我们造的孽,为什么就不能只报应在我们身上呢?
怜心静默了,自从察觉到她是在利用周正报复周清山的那一刻起,她就时刻被自责和歉疚包围着。而自己这样的恶毒,其实比不上周清山的万分之一,已经把她折磨得寝食难安。周清山的性格可能不会为此伤神,但换了是艾蔻,她本来也是良善的人,而且她确实是爱着沈宜春,可能丝毫没有想到会伤害他至深,那她在漫长的二十几年里,每一天是不是都在痛苦中煎熬过来的呢?
最近的好多事情,都在让怜心从另一个角度去感受。而这样的感受,也在一步步弱化她心里的恨意。虽然她还是那么强硬,不肯说半句软话,心里的堤坝却已经有了缺口。
挂了电话,怜心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不用问,那只能是苍洛了。他身上背着挎包,包里还装着八囧。八囧一看到怜心,就控制不住地吠叫起来。
怜心赶紧回身,说八囧,不许叫,别一会儿吓着别人。
苍洛抚抚八囧的头,说你看看,她又嫌弃你了。
怜心说你别挑拨离间。
苍洛说我试试八囧听懂了没?他放下八囧,对八囧歪着头,说八囧,这位怜心姐姐一直嫌弃你的长相,是不是?
八囧竟然汪汪地叫起来。
怜心真是要被苍洛的幼稚给气到了,喊了一声,再瞎说我揍你。
暴力,你怎么还这么暴力!苍洛一张无奈脸,做我女朋友这么久了,还是不够温柔,拿你怎么办呢?
怜心笑起来,嫌我不温柔,那去找温柔的燕墨啊。
她不过一句玩笑而已,却引得苍洛脸色不安起来。只不过怜心根本没注意到。
苍洛伏下身去,说我要不要给八囧美容一下,这样再来探班就不会太引人注意了。刚才好多人围着八囧看,奇怪你为什么养着这么怪异的一条狗。
怜心说不许你折腾八囧,它这样儿挺好的。
苍洛只得附和,挺好的,挺好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有好几个路过,都不由自主地看八囧,一脸诧异的表情。
苍洛说我没骗你吧。
怜心说管他们呢,想怎么看怎么看。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怜心忽然说苍洛,今天去看我爸吧。
车掉转方向,去了沈宜春那里。
怜心不知道怎么跟沈宜春提起这件事,毕竟整件事情里,最不能原谅艾蔻的人是他,纵使有万千种弥补方式,对沈宜春来说都迟了。没有任何救赎之路,这大概是沈宜春对艾蔻最真实的感觉了。
沈宜春看到艾蔻回来,高兴地忙着要帮她煮夜宵吃。怜心他们突然跑过去,又是深夜,沈宜春本来有点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看怜心和苍洛都是笑笑闹闹的,不停拿八囧逗乐,也就放下心来。
怜心嘴里也说,老爸,就是好久没来看你了,忽然想来看看。你别担心,这么晚了,你好好吃饭了吗?
沈宜春说吃了,还吃得很好呢。他自己准备的清粥小菜,家里也打扫得清清爽爽。本来怜心要帮他找保姆的,可是沈宜春说不想成为剥削阶级,他自己都能干,没那个必要。
看到沈宜春的样子,怜心也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让别人伤到沈宜春了。
在沈宜春那里呆了一会儿,怜心说要回去了,沈宜春也没再留,送他们到门口。怜心亲昵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老爸别跟我客气了,快回家去吧。
沈宜春笑着转身回去了。苍洛再看怜心,转瞬又换了一副愁容。
苍洛说艾蔻的事情要一直瞒着沈叔叔吗?
怜心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应该告诉他的,却老是说不出口。
苍洛说,那不然就只有我来说了。
怜心说你有办法吗?
苍洛说我想想吧。总要说的。不然等艾蔻来了,沈叔叔知道消息,就更麻烦了。
怜心无比温柔地看着苍洛,眼里满是好幸运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的表达。
苍洛说我怎么感觉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神呢?
怜心说是啊,你不就是神仙吗?你那么多非人间的技能,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苍洛搂着怜心的肩,两个人踏着夜色,感觉到格外的宁静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