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经过新娘子的家,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龙源楼,林源再次迈进龙源楼,上次接待林源的那个小二还记得林源,知道林源出手阔绰,忙上前招呼,笑道:“爷,您请进,昨天的位置还给您留着呢,今天要点儿什么?”林源道:“和昨天一样。”同样抛给那小二五十两银子。
林源再次坐到昨天的位子,小二上了壶茶,问道:“爷,您还有什么吩咐。”林源道:“没有了。”小二这才依依不舍的去招呼其他人。
林源跟昨日一样,只坐着,不喝茶。
此时饭点已过,饭堂中人不多,小二忙里偷闲,和柜台账房先生闲聊,那小二悄声道:“我说,你说楼上那人怪不怪,每次来都不吃不喝的,一坐就是半天。昨天,他在咱们店里住了一夜,早上我去收拾,你猜怎么着?”说道此处,小二卖个官司。账房先生是个三十上下的人,文质彬彬,留着两撇胡子。他被小二的话钩的心痒,急欲知道下文,催促道:“别让我猜,快说,快说。”小二道:“房里的东西竟然一件没动。”账房先生听完大感失望,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小二微微提高声音道:“这怎么不奇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您想啊,房里的东西没动,说明他没睡。这个人从昨天到今天,不吃、不喝、不睡,以我小宝这双看人无数的眼睛来开,他一定有问题!”账房先生听小宝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也觉得林源有问题,不禁向林源看了一眼,林源仍然坐着不动。小宝道:“不是给您吹,我在这龙源楼的时间,比您还长呢,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只要是我小宝见过的,没有不记在脑子里的。我给您说。”小宝凑到在账房先生耳边道:“这个人我从没见过,要么他是外地来的,要么就是乔装改扮了。”
账房先生不确定的道:“这看着也不像坏人啊。”小宝颇为鄙视的道:“什么坏人,像他这样的八成是为情所困。”账房先生又看了林源一眼,赞同道:“还是小宝你有眼力。”小宝得意的道:“那是,我给您说,这人出手可大方了,要是他能多失意几天,天天来咱们龙源楼,就有的赚了。”
“小二!”又有客人来了,小宝麻利的应上去。只见进来的是两男两女,一对男女看着像主子,一对看着是仆人。这四个人小宝认得三个,那两位主子正是殷皓祯与白吟霜。那男仆是经常跟着殷皓祯的小寇子,女仆香绮就没见过了,想来是第一次跟着出门。小宝在心里啧啧感叹:“没想到这卖唱的女子竟成了主子,可惜是个没良心的,看她那模样儿,已经不记得她在这里卖唱时给她端过水的小宝了。真是‘戏子无情’。不过人家有本事,勾搭上了世子爷。”如今白吟霜已经今非昔比,小宝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而是客气的把他们请进来。
殷皓祯陪着白吟霜逛了半日街,觉得有些累了,就到龙源楼歇歇脚。小宝将他们带到二楼雅间,就在林源的隔壁。
他们进去后,殷皓祯颇为体贴的扶白吟霜坐下,柔声道:“快坐下歇歇,小心点。”白吟霜盈盈坐下,柔声道:“皓祯也坐,说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龙源楼啊。”殷皓祯道:“这么说起来,它还是咱们的媒人呢。”白吟霜忍不住轻笑出声,道:“那时候真没想到会有今日。”殷皓祯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白吟霜沉吟道:“只是,因为我,你不能尚主,还丢了世子的身份,都是我不好。”殷皓祯道:“不,不是,我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觉得我还活着,为自己活着,感谢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意义。如今我才知道人生是多麽美好,以前真是白活了。”这话说的白吟霜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展颜笑道:“不要说了。”深深的看着殷皓祯。过了一会儿,收敛笑容,幽幽的道:“不知道新月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殷皓祯急忙道:“不要提她,我心里只有一个你,我是不会娶什么新月郡主的。”
这时候,又有人上楼来,听脚步声不止一个。这是两拨人,因为后来他们分开了。他们的房间距离林源都不远,听他们的说话声,一波是林源见过的夏紫薇和金锁,这主仆俩刚到王府,什么都不熟悉,只因惦念林源的恩情,再次女扮男装溜出王府。
另一波林源没见过,不过听他们谈话,林源也知道是谁了,他们正是那白吟霜提到的新月郡主。新月与夏紫薇一样只带了一个丫头,叫云娃,二人也是女扮男装。这四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扮起男人来,实在不大像,先不说她们的声音没有伪装,她们的举止也是扭扭捏捏,更何况夏紫薇与新月的丫头说话时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郡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女子一般。
小宝将夏紫薇与新月她们安顿好后,又有人来了,小宝嘀咕道:“今儿是怎么了,明明饭点都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仍然迅速的迎了上去,这次进来的是几个男人,看那装扮都是些纨绔子弟。其中一个林源认识,正是那荣国府的贾宝玉。其他几个林源没见过也能猜得到,那个锦衣华服,身材微胖,浓眉大眼的少年是贾宝玉姨母的儿子薛蟠,这薛蟠也是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怎奈父亲早死,长于妇人之手,寡母溺爱,致使他老大无成,无法无天。薛蟠身侧是一个白衣少年,一身武者装扮,十五六岁的年纪,秀眉星目,粉面朱唇,是个秀美人物。此人姓柳,名湘莲,原也是个世家子弟,只因轻文好武,便混在江湖,人送外号“冷面二郎”。另外几个都是跟着他们的小厮。
小宝不敢怠慢,赔笑道:“几位爷,这边请。”薛蟠道:“还是那间‘踏雪寻梅’。”声音颇为嚣张。小宝小心的道:“真不巧,几位爷,那间已经有人了。‘花开富贵’也很好,几位爷不如到······”“什么很好?”薛蟠打断小宝的话:“爷就要‘踏雪寻梅’。谁在里面,让他给爷乖乖的滚出去,知道爷是谁吗?”贾宝玉道:“算了,‘花开富贵’就‘花开富贵’吧。”薛蟠有意在贾宝玉面前显摆,当然不愿意,嚷道:“怎么能算了,薛大爷倒要看看是谁占了老子的地儿。”说着,气冲冲的向楼上走去,小宝阻拦不住,只好跟着,贾宝玉劝说一句也没了下文。
“踏雪寻梅”中的人正是那殷皓祯与白吟霜。
薛蟠冲上楼,直奔“踏雪寻梅”,贾宝玉等人只好跟上。薛蟠一脚踹开“踏雪寻梅”的门,嚷道:“里面什么······”他的声音顿时卡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白吟霜。
白吟霜是个美人,更是个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美人,这样的美人最能勾起男人心中的那根筋。何况薛蟠是个好色之徒,如此美人,怎能不另他心动。他那双原本含着怒气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眼中的光芒炽热无比,直直的盯着白吟霜。白吟霜只觉得那薛蟠的目光已经看穿了自己,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却觉得他那目光在肌肤上游移一般,令白吟霜浑身不自在。白吟霜不禁躲到殷皓祯的身后。
同是男人,殷皓祯如何看不懂薛蟠眼中的意思,只觉得热血上涌。
殷皓祯将白吟霜护在身后,上前给了薛蟠一拳,将薛蟠打到在地。这一拳来的太快,薛蟠不及躲闪,又因事出突然,众人不及相救。当殷皓祯第二拳打出去时,只见一道人影闪出,殷皓祯的拳头再也打不下去了,那道人影接住了他的拳头,此人正是柳湘莲。他久在江湖混,比殷皓祯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不知强了多少,轻而易举便制住了殷皓祯。
殷皓祯被柳湘莲捏住腕上命脉,受制于人,仍然怒喝道:“放开我,有种的咱们打一场。”薛蟠从地上爬起来,嚷道:“小柳儿,真是好样儿的,不能放了他。”这时候,贾宝玉已经吓傻了,站在那里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大家也都没注意他。小厮们也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到薛蟠挨拳,自己人占了上风,便起哄嚷着不过放过殷皓祯。
“踏雪寻梅”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来看热闹,夏紫薇与新月她们也出来看热闹了。龙源楼的伙计们却都躲得远远的,只因他们都是大爷,那方失了势他们都不好过。只有林源还老神在在的坐着,有神识在,龙源楼的一举一动都如在他眼前一般。
殷皓祯挣脱不了柳湘莲的控制,柳湘莲也没把他如何。香绮和小寇子抢上去救殷皓祯,他们两个都是普通人,如何是柳湘莲的对手,只见柳湘莲左脚一抬,连踢两下,那香绮和小寇子就扑倒在地了,呻吟着,半天爬不起来。这时候,白吟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扑上前去掰着柳湘莲的手,这点力气真如给他挠痒痒一般,如何能撼动了他分毫。薛蟠趁机抢上去抓住白吟霜那柔嫩的小手,一脸的荡漾。殷皓祯见此情景更是七窍生烟,他到底也是练过武的,狠命一挣,倒是挣脱出来,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英武,柳湘莲拦他不住。殷皓祯已冲到薛蟠跟前一把拉开薛蟠狠狠得揍了两拳。柳湘莲、众小厮,甚至是贾宝玉都回过神来,上前去救薛蟠,这边,刚站起来的香绮与小寇子也上前扭打,真是一片混乱。
白吟霜眼看着对方人多,殷皓祯要吃亏,情急之下,竟然“噗通”一声给柳湘莲他们跪下了,哀求道:“求求大爷们放了皓祯吧,一切都是吟霜的错,你们怎么对吟霜都可以,请你们不要难为皓祯。”殷皓祯也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给人下跪,真让他目眦尽裂,他嘶声喊道:“吟霜,你起来,不要跪了,不要为了我糟蹋自己,他们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怕。”殷皓祯已经被柳湘莲打了几拳,香绮与小寇子再次被打倒在地,薛蟠的小厮们一拥而上,因香绮是女子,他们还知道分寸,只是出个人制住她,拳头都向小寇子身上招呼。
贾宝玉最是怜香惜玉,最是见不得女子受委屈,最先收回拉扯的手,呐呐的道:“柳二爷,你,你就放了他吧。”那柳湘莲看了贾宝玉一眼,将手一甩,把殷皓祯甩了一个跟头,撞到墙上,说道:“看在宝二爷的面子上,今日先饶你。”薛蟠立刻躲在柳湘莲身后,狐假虎威的嚷着:“你怎么就这么放了他们?”柳湘莲没理他。贾宝玉叫小厮们也别打了,小厮们便一哄而起,耀武扬威的站到主子身边。
重获自由的殷皓祯,立刻将白吟霜扶起,声泪俱下的道:“吟霜,快起来,快起来。”白吟霜顺势站起来,伏在殷皓祯怀里哭个不住,殷皓祯紧紧的抱着她,柔声劝慰。
贾宝玉向薛蟠道:“算了吧,咱们到别处去。”闹到这种地步,薛蟠也不是非要在“踏雪寻梅”不可了,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就听殷皓祯大声道:“怎么能算了,你们欺负人就这么算了吗?”白吟霜吓得赶紧拉住他道:“算了吧,不要为了我和他们动手。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殷皓祯道:“不行,他们欺负你,我绝不能善摆干休,今天他们若不给个交代,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这已经混了脑子,认不清现实了。小寇子已经站不起来了,香绮扶着他,站在殷皓祯后面,默不作声。
殷皓祯也不想想,刚才是谁敌不过别人一只手,还想让他们出不了这个门,真是异想天开,围观的人都向看笑话一般的看着他们,有认得殷皓祯的人悄声道:“你知道吗?这个叫殷皓祯的据说是硕亲王的世子,那天在天桥,就是跟他怀里的女子又搂又抱的。”他身边的人道:“哦,就是他吗,听说他还有个‘捉白狐放白狐’的故事呢。”另一人道:“这算什么,听说这殷皓祯因为她怀里那个妞儿,公主都不娶,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又有人道:“看着挺俊的一个小伙子,这脑子咋不正常呢。唉,可惜啊,可惜。”
薛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难得他退一步,殷皓祯竟然不领情,薛蟠也来了气,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你薛大爷。”殷皓祯气势汹汹的道:“就凭我是硕王府的世子。”这句话一出,不禁薛蟠一行人愣住了,就是看客中的新月也愣住了。新月已经知道硕王府的世子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日要娶自己过门,她本来不想嫁人,这次偷溜出府就是为了躲避婚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殷皓祯,更重要的是殷皓祯他已有妻子。
新月已经将白吟霜视为殷皓祯的妻子,震惊的无以复加,即有种不用嫁给他的解脱,又有种失落。但凡女子,总有些虚荣心,自己未来的丈夫心不在自己身上,即使自己不爱他,也是难免嫉妒的。因此,新月便推开众人,冲到殷皓祯面前,泪眼盈盈的看着殷皓祯道:“你们,你们······”她一连说了两个你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殷皓祯正在气头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指责他,若是女子也就罢了,还是个男子,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一把将新月推开。这一推新月倒了下去,殷皓祯却愣住了。因为他正好推到新月的胸部,那柔软的触感不像是男子该有的。仔细一看新月,分明是个穿着男装的美少女。
新月的丫头云娃刚才没拦住新月,这时候跑过来将新月扶起,关心的问:“郡主,摔疼了没有。”新月摇摇头,云娃便指着殷皓祯道:“大胆,你知道我们郡主是谁吗?我们郡主是端王爷的掌上明珠,你竟然敢这么对郡主,还想不想娶郡主过门了?”“没想到是个郡主娘娘。”“真是稀奇,郡主娘娘怎么跑出来了。”“郡主娘娘长得真美,穿着男人的衣服也不像男人。”“堂堂郡主,抛头露面,不成体统。”看客们再次议论起来。
殷皓祯与白吟霜却都已经傻眼了,殷皓祯道:“你,你是新月郡主。”此时,薛蟠也已经忘记了生气,他与贾宝玉、柳湘莲也都成了看客。什么郡主、世子的,他们还有自知之明,这些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如火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灰溜溜的走了,殷皓祯的注意力都被新月吸引了,没有看到他们走,白吟霜看到了也没说,看客们不敢拦他们给他们让条道。殷皓祯那边又将上演一出好戏。
新月道:“就是本郡主。”她看了白吟霜一眼,颤声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既已有了她,为何要娶我?”新月也是个性情中人,她要求她的丈夫要只有她一个,不能有别的女人。殷皓祯也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他心里已有白吟霜,如今见了与白吟霜不相上下的新月,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愧疚之感。殷皓祯自知理亏,只得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和吟霜不能分开,我不能娶你,求你成全我们吧,你会遇到更好的。”白吟霜此时泪痕未干,向新月柔柔的道:“吟霜不求郡主原谅,郡主只当吟霜是阿猫阿狗,不要在意。吟霜不希望你们因我吵架。”端的是我见犹怜,新月看着他们真是无话可说,竟然扭头推开众人跑了出去,云娃赶紧跟上,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道:“你们等着瞧。”
一场好戏刚开锣就跑了主角,没什么可看的了,看客们无不可惜的散去。夏紫薇与金锁却没走,因为她们被殷皓祯与白吟霜的爱情感动了。她二人走到殷皓祯与白吟霜面前,殷皓祯道:“你们怎么不走?”夏紫薇道:“我被你们的爱情打动了,想交你们这个朋友。”殷皓祯一直自命清高,白吟霜也常常顾影自怜,如今见到夏紫薇这个能理解他们的人,真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这时候白吟霜才从殷皓祯怀里离开,殷皓祯面色缓和许多,向夏紫薇二人抱拳道:“在下殷皓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夏紫薇将帽子脱下,一头乌黑柔美的秀发披散下来,那里还像个男子,分明是个娇俏的小姐。殷皓祯与白吟霜都瞪大了眼,夏紫薇微笑道:“我们也是女子,我叫夏紫薇,这时我的丫头金锁,只因出门不便才穿男装,不是有意隐瞒你们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白吟霜上前拉着夏紫薇的手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女孩儿,你可真美丽。”夏紫薇道:“你也很漂亮啊。”
这里刚经过一场打斗,一片狼藉,夏紫薇请他们到自己的雅间去,听殷皓祯与白吟霜讲他们的故事,早把寻找林源的事抛到脑后了。
夏紫薇从龙源楼出来,在回去的路上救了大闹梁永才儿子婚宴的小燕子,并与小燕子成为好友。夏紫薇不禁感叹:“天啊,京城真是我的福地,不禁遇见了皓祯和吟霜这样善良、相爱的人,还遇见了小燕子这样奇特的人。”这时她才想起今天没有找到林源,决定明天再找。
林源这日仍然住在龙源楼,与昨天一样,坐在床上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