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心里委屈却硬要逞强的模样,看在墨惜颜眼里有些心疼。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脑海里思绪飞快地转动着,她笨拙地安慰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受不了别人一直紧抓着某个问题不放,你一直问我,我心里烦,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不是有意对你发脾气的。”
秋海棠心里微颤,公主这是在对自己解释?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向自己解释……
心中的酸涩和委屈渐渐散去,转首回望着墨惜颜,秋海棠弯唇笑道:“我知道。”
知道?对上那双闪着盈盈水光的眸子,墨惜颜肚腹里一时柔肠百转。
这孩子,真的是傻得让人心疼,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他便顺着她的话说他知道……
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在局势复杂的宫廷里,怕是无法生存吧?因为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眸色转柔,墨惜颜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喉咙后道:“方才我在街上确实遇到了一件奇事,你想不想听?”
秋海棠一听双眸蓦地一亮,连连点头。“想听,公主快说。”
墨惜颜好笑地睨了秋海棠一眼,拍了拍他的手后说:“今日我和叶护卫在街上发现了一家凤仪酒屋,那里卖有一种酒很是奇特……”
墨惜颜轻声细语地说着,秋海棠甚是专注地听着,彼时,阳光轻柔,暖风和煦,四周萦绕着一种名为男女情愫的东西,无限静谧美好……
温轻言自打回房关上房门后便靠在了房门上,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
抬手覆上心房跳动的位置,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她双睫轻颤,缓缓阖上了眼帘。
怎么办?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凤仪酒屋里,一群人进进出出,从凤仪酒屋的库房里搬出一坛坛上好佳酿,装于运送的车上。
苏颜歌立在门前,沐浴在阳光下,周身镀一层高洁的光,彷如伫立于天地间的神祇,高贵清华,神圣不可侵犯。
他注视着那些人将状元春悉数装到车上,临了,此次负责来取酒的刺史府管家来到他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予他身前,神色淡静如水地说:“苏老板,这是这些酒的酒钱,按照之前公主与你商定的一文不少。”
苏颜歌垂眸淡淡地睨着那叠银票,并不伸手去接,立于他身旁的青桐主动快步上前接了过来。
待青桐退下,他这才抬眸扫了管家一眼。“这位大人,烦请你回去后转达公主一句话,苏某已经派人回西夏了,她要的骄阳,大概过十天便会送来。”
西夏?骄阳?这人和西夏皇族是什么关系?
心里掂量着,想着苏颜歌的来历可能不同寻常,管家收起了一身的倨傲,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对着苏颜歌抱拳施了一礼,管家淡笑道:“苏公子且放心,我一定将公子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公主。”
苏颜歌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极浅的弧度,眸中却是无半点暖色。“还请大人转达公主,苏某会尽快将各地的状元春收集回来,公主明日便可再来取酒。”
“我记下了,苏公子若没有别的要转达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苏颜歌微微颔首,神色淡淡。“大人请慢走。”
待管家带着刺史府的官兵将酒运走,青桐来到了苏颜歌的近旁,不满地嘀咕道:“瞧瞧,都是些什么人,眼睛都高到天上去了。见主子是酒铺老板,那人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主子一抬出‘骄阳’酒,她发现主子身份非比寻常,便立即变了态度。”
苏颜歌注视着已经行远的一行人,声音清冷道:“这便是世事,那些与官场沾些边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这般,若你身份比她低,她便自视甚高,若你身份比她高,她便点头哈腰。”
“就是就是,看着真碍眼。”青桐点头附和着,猛然想到刺史府管家方才对墨惜颜的称呼,他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主子,刚才那人称呼莫小姐为公主,看来,她真的是昭阳九公主。”
苏颜歌轻轻颔首,目光深邃如墨,点点阳光落在他的眼底,亦没能照亮那一方幽暗。
“主子……”想起某个事实,青桐犹豫道:“她是九公主的话,那她如今岂非才十八?算起来,主子可是比她大了……”整整八岁……
八岁,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接受比自己年长八岁的男子?只怕……寻遍了整个天下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大抵,都是冲着主子的身份来的,冲着大主子对主子的宠爱来的,为的是攀龙附凤,一步登天,这世上,有谁能真心真意地待主子?
想到两人的年龄差距,苏颜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是啊,他未曾想过年龄的事,哪怕他愿意放下心中原本的所有坚持,愿意离开西夏来到昭阳这异国他乡,只怕她也会嫌弃他。
这世间的女子,有哪个不是想娶年轻貌美的男子?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弛,他还未嫁她便已经老了,等他嫁给她之后,过个两三年岂非更老?
见苏颜歌脸色暗沉,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也未让他那张脸多一些暖色,青桐双眸一闪,猛然意识到自己提错了话题,不由得面色一暗,低垂着头请罪道:“主子,青桐说错话了,还请主子责罚。”
苏颜歌盯着远处的眸子微微眯起,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起吧,这事不怪你。”
“谢主子。”青桐直起身,抬眸看了看苏颜歌,迟疑道:“主子,进去吧,外面日头毒,当心晒伤。”
目光流转着,苏颜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转身进了屋,青桐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祈祷说:长生天,你就开一次眼吧,让我的皇子殿下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翌日,墨惜颜再度去了凤仪酒屋,着人将酒带走后,她应苏颜歌相邀在酒屋里喝酒聊天,两人从两国的地理气候一直聊到风俗人情,再谈到两国特有的各色小吃,气氛甚是融洽。
又浅浅地抿了一口“迷雾”,感受着它带来的奇特感受,墨惜颜笑道:“苏公子,不知此酒是何人所酿?”
苏颜歌淡淡一笑,“莫小姐想见他?”
墨惜颜进店时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虽然知道苏颜歌极有可能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她并不想戳破那层纸,想两人就像普通人那般谈天说地。
苏颜歌知她所想,再加上他也不想将两人的身份摊开,就想像寻常人那般聊天,所以,便默默地配合着她的意思,佯装不知道她的身份,一直以“莫小姐”称呼她。
她见苏颜歌甚为聪颖地不拆穿,心里是无法形容的欢喜和轻松。
将酒杯端至近前,瞧着酒液澄澈透亮的色泽,她唇角微弯道:“见与不见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只是很好奇,能酿出这么神奇的酒的到底会是什么人,如果要我猜,定当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
墨惜颜眸光温润,虽然昨日才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迷雾”,但自从她回到刺史府,她便数次回想起它独特的滋味,先是淡而无味,似泉水般清甜,尔后渐渐涌起酒的辣味,这般奇特的酒,普通人定是酿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