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歌浅浅地品了一口,笑问:“莫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轻若烟雨的两个字,微微有些俏皮,看了对面的苏颜歌一眼,墨惜颜问他:“你与酿酒那人是如何相识的?又怎么想着要卖此酒?他又怎么会给你卖?此酒连名字都没有,你们两人,还当真是怪异。”
怪异?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异光,苏颜歌笑道:“莫小姐怎能用怪异来形容?我不过是觉得此酒甚妙,不被世人所知甚是可惜,而他……也觉得若是能遇上懂得此酒的人,也不枉他费了诸多时日来酿制。我与他一拍即合,最终,他便决定将这酒放在我的店里,让我在替他卖酒的同时,也让品过此酒的人顺便给此酒想个名字。他一直想给此酒取个最贴切的名,奈何他怕自己想出来会损了此酒的意境,而那些曾经有幸品过‘迷雾’的人,所取的名要么俗不可耐,要么便是与此酒真正的意境相差甚远,唯有……唯有莫小姐取的名字与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贴近。”
“哦?”墨惜颜扬了扬眉,眸中光彩嫣然流转。“这一点我倒还真是不知,没想到我想的名字竟然符合那位世外高人的心意。”“
世外高人?”
“呵呵!”苏颜歌爽朗地笑了,颜灿若日,眸灿若月。
墨惜颜看着他的笑颜,只觉得眼前一亮,天地间其余的万物,仿似都突然黯淡了颜色,不及他眸中的璀璨华光。
明明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却有这般让天地万物都较之失色的笑颜,当真……有些不相协调。
此念头从墨惜颜的脑海中一闪便消逝,眼帘微垂盯着酒杯,她悠悠地问:“我想问问,那位高人当初酿造此酒时到底怀着怎样的心境,‘迷雾’这个名字,苏公子为何会觉得合适呢?”
扫了墨惜颜一眼,苏颜歌也垂下了眸,盯着酒杯道:“我那位朋友说,人生纵使不长,但总少不了起起伏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何时会迎来你人生中的高峰,何时会等来你的低谷。
你也不会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遇上那个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你真心对待的那个人,又是否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对你善始善终。
人这一生,就像活在雾气弥漫的天地间,你所能看见的,也许,不过是你伸手所能触及的方圆几寸。“墨惜颜月眸一闪,原来,酿制此酒的人竟然是这么想的。
的确,人生短短数十载,长了,或许能活至七八十岁甚至百岁,短了,不过匆匆二三十载,纵使是再精明睿智的人,也无法预料自己将来的人生会是怎样的模样。
人这一生,不就是活在迷雾里吗?
要想在迷雾里走得顺畅,最重要的,便是持着宽容的心怀,宽容别人,也宽容自己,如此,即使跌倒了,摔疼了,也不会跌倒了便再也爬不起来。
念及此,墨惜颜扬唇一笑。“这位高人当真是高见,很是让我佩服。”
“佩服?”苏颜歌不自觉抬起头来,尾音微微上扬,深深地看了墨惜颜一眼,他笑了。“如果我那位朋友知道莫小姐说的话,他一定会高兴的。”
墨惜颜也抬起头来,好奇地扬了扬眉。“冒昧地问一句,你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如果是女人,她和那人或许能够成为知己好友,一起畅谈人生,能够酿出此酒,又能说出那番话的人,一定是个可以毫不保留地倾诉心声的人。
如果是男人,也许……他们能成为铁哥们儿,但这样的可能性似乎不大,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人除了伶人馆的比较开放之外,绝大部分还是偏于保守的,不大可能会和女子成为朋友。
苏颜歌心颤了颤,忽然便觉得墨惜颜盯着他的目光像被火加热了一般,烧得他的脸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
眼神闪烁着,他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墨惜颜的目光,落在旁边放了一地的酒坛子上,竭力保持镇定地问:“莫小姐为何会这么问?”声音却失了往日的沉静,有些抖……
听出那细微的差别,墨惜颜怔了怔,见苏颜歌盯着地面上的酒坛子,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扫,猛然发现他红似火霞的耳廓,她眨了眨眼,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惊奇道:“你耳朵红了!你在害羞?”
月眸又快速地眨了几下,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双眸蓦地一亮。“看来,你那位朋友是位女子,且是你的意中人。如此一来便方便了,你可以替我引见引见,我很想和她结交成为朋友。”
苏颜歌听完,眸中的光黯了黯,方才还似烧红的炭火般滚热的心,好似突然间被浇了盆冷水,“哧”的一声响动,火焰灭了,心冷了,还有些微的疼。
原来,她是想和酿酒的人结交成为朋友,他还以为她希望酿酒的人是个男子,她对酿酒的人,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却不想,是他会错意了……
半晌没能等来苏颜歌的回应,墨惜颜愣了愣,仔细地扫了扫苏颜歌的侧脸,见他方才还红彤彤的耳朵颜色正在快速消退,侧脸的线条此刻看上去也比刚才冷硬,她心生诧异。
莫非……自己说错话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所有话,墨惜颜先是惊了一下,尔后快速恢复正常。“对不起,我不该在不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妄加揣测,如果不小心提到了你心里的伤心事,我很抱歉。”
明眸微闪,苏颜歌回过头来,心里低落的情绪如江水般翻涌起伏。盯着墨惜颜看了许久,他才扯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没事。”
墨惜颜看着那笑意,只觉得心往下沉了沉,似有人丢了块石头砸进她的心里。
那双瞳眸深处的淡淡的苍凉,怕是受伤不浅。那隐藏在笑容后的悲,怕是沉凉如山,教人不敢窥视。他与那女子,怕是纠葛颇深,而她方才的言语,只怕无意中激起了他心中的伤。
忽觉今日聊天的气氛都被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破坏殆尽,墨惜颜转眸看了看室外的天,然后转过头来道:“不知不觉便到这个时辰了,我也该回去了,多谢苏公子盛情相待,改日再与苏公子把酒言欢。”
苏颜歌心颤了颤,“莫小姐这就要回去了吗?不多坐一会儿?”
墨惜颜缓缓站起身来,淡笑道:“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就先回去了,来日方长,改日再与苏公子相聚,告辞。”
墨惜颜说着,对着苏颜歌抱了记拳,然后转身离开。
叶可欣一直候在店铺外面,像守门的门神般直身而立,见墨惜颜出来,她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见墨惜颜神情有些恍惚,她忍不住问:“主子,方才在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苏公子……闹矛盾了?”
墨惜颜语声淡淡地回问:“你方才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
“属下可不敢偷听主子谈话。”
“我又没说你偷听,我们说话的声音不小,以你的功力,站在外面足以一字不漏地听全,既然听见了,你又何须问我事情的经过?”
“这……”叶可欣语塞,她是真没听见墨惜颜和苏颜歌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只是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