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金吾卫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出入人等俱细细盘问;神掣军更是无孔不入,将宫中上至皇后夏至洒扫婢仆,无一遗漏,盘诘调查。搞得人心惶惶、疲于奔命。但眼见一月期限将满了,还是一无所获,半点线索也没有。
因着黄河水灾,叶翩翩的父亲宁国公作为钦差负责赈灾。却又屡屡上奏:国库亏空,粮饷不够,是以无力赈灾。紫宸帝大为烦恼,干脆发了一道上谕:黄河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朕也大感痛心。但流年不利,天灾使然,国库空虚,非人力能以为济。请各省设法自筹粮饷,以度灾年。
这道上谕一出,各地官员有那清正的苦不堪言、无以为继;更有那贪腐的,仗着自筹的幌子,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一时间民愤沸腾、怨声载道……
紫宸帝撂挑子、踢皮球之余,又不得不做做样子。命六宫人等节俭用度,赈济灾民。
红袖本事佃户出身,深知天灾对百姓生计的影响,是以十分揪心。将平常用不上的俸禄悉数拿出来,总计有二三百两之多。又翻检衣柜箱笼,只把那御寒的棉衣、用不上的首饰,拣出来一大堆,预备捐出去。
看得锦年、凝香等个个咂舌:“娘娘真是大方,这些都舍得拿出去。”一面又在红袖的带动下,拿出自己不常用的体己东西:“咱们也随着娘娘尽一尽心!”
赈灾大会由紫宸帝亲自坐镇。皇后主持。宫中妃嫔、诰命夫人、皇亲贵胄等眷属悉数要
参加,捐出首饰衣裳等,赈济灾民。
皇后起身祝祷国运昌隆,再以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说明了缘由。尤其对紫宸帝发起这次大会的初衷表达了无与伦比的感佩与敬仰。紫宸帝频频颔首,十分受用。众人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俱是涕泗俱下,满座衣冠谈起此次天灾,十分的感同身受。
皇后带头将身上的簪环配饰取下:一件五凤朝阳的紫金冠、两支赤金缕凤步摇、华胜一朵、金钗一对。并赤金手镯一对、紫金手环一双。每取下一件向众人示意一番,再放进宫人抬着的大银盘之中。
“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体察民情。”
“皇后娘娘真是慷慨大方、德沛天下,有昔日长孙皇后的遗风。”
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纯如向红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点子东西对皇后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有总比没有好!”红袖叹了口气,将整理好的东西放入银盘。一个盘子马上满了,须得换过。
“妹妹真是菩萨心肠,单凭咱们这点子东西能救得了几个人。”纯如虽是这样说,也将慢慢一匣子东西尽数放入,色色流光溢彩、珍异非常。
宫人抬着银盘,依次走下去。有的嫔妃贵妇不过象征性拿出一两样应应景,像红袖、纯如这样真心实意的并不多。
一个脑满肠肥的妇人,披一件缕金绣锦玉片仙鹤羽毛的大氅,衣着十分雍容华贵。却故意佩戴了寒素的几件银饰,与衣着很是不相称。装模作样将那几件银饰放入盘中,还抹着眼泪:“哎呀呀,天寒地冻,真是可怜!”
红袖忍不住,不顾纯如的阻止,一个箭步上去:“这位夫人,真是仁善好德之人。”
那肥胖妇人见她衣饰华贵且俱是宫装打扮,不敢怠慢:“臣妾二品夫人蔡氏,参见娘娘。”
红袖抿嘴一笑,一手掀起她身上的鹤羽大氅:“我观这件衣服冬天御寒倒是极好的。我为夫人做主,将它送与灾民,以全夫人赈灾美意,可好?”
那妇人脸色涨红成猪肝色,十分恼怒却又发作不得。硬着头皮道:“娘娘真是周到,全凭娘娘做主。”
小宫女们立即接了大氅:“礼部尚书夫人捐鹤羽大氅一件。”
红袖朝纯如挤挤眼,得意地返回座位上去。
耳边听得贤妃一声媚笑:“皇上看,臣妾这件东西可好?”叶翩翩正举着一件轻薄的紫绡睡裙向紫宸帝邀宠。
“皇上,这可是您第一次的时候赏赐给臣妾的。”羞答答地低着头:“臣妾本来舍不得捐,为着饥民、为着替您分忧,少不得割爱了。”紫宸帝招手示意她过去,一把揽在怀里。叶翩翩顺势抱着皇帝的肩膀摇抚:“上面还有臣妾的体香呢。”
紫宸帝捏了捏她的下颌,作势凑近闻一闻:“果然十分香气宜人。不愧是贤妃,懂得替朕分忧,贤德悯人。”
叶翩翩满意地将皇帝的头揽在胸口,俯在皇帝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人齐声大笑起来。大庭广众之下,丑态百出,并不避忌。引得大厅中人人侧目,不仅淳于贵妃气得鼻塌嘴歪,嫔妃们大多嫉妒怨恨不已。
红袖皱起了眉头,半点也看不惯:“姐姐,这儿太热,咱们出去走走吧。”
不待纯如搭话,转身已经往外走去。一阵劲风扑面,一道黑影掠过身边。
未及细看,只听得噗噗噗几声激响,大厅的灯烛忽然齐灭。冷飕飕的朔风卷了进来。有人扯着尖细嗓门喊叫:“有刺客!抓刺客!快护驾!护驾!”分支杂沓、吵闹惊呼,立时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