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共浴，红袖的手拂过鲁冰心凝脂一般的肌肤，想起卢先生讲的“温泉水滑洗凝脂”一语，心想大概也不过如此。红袖望着鲁冰心的螓首蛾眉、曼妙的身段，玲珑凹凸的曲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在她小小的心灵里萌发了。
“娘亲，您真的好美呀！”
鲁冰心显得神采奕奕、顾盼生姿“好孩子，你可以比娘亲更美！娘亲会慢慢儿教给你的。”
沐浴完毕裹上外衣，鲁冰心和红袖两个从厢房抬出一口红漆剥落，箍着铜圈的大箱子。
“这是娘亲半世的体己，那贱人年轻时候觊觎不已，多亏老爷护持着才没被她搜刮了去，如今老了老了，都用不上了，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到得正房关紧门户，打开箱子，直看得红袖眼花缭乱、咂舌不已，里面是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锦缎丝绸、红绡玉帛，并珍珠翡翠、明珠玉器，钗环簪饰，琼脂烟罗，华彩耀目、流光飞舞闪烁。
鲁冰心拈出一件青天碧色勾金丝孔雀线簇雪白珍珠花的衣裙来，“你看这是什么？”红袖摇摇头。
“白乐天有诗云：‘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去年中使宣口敕，天上取样人间织。’这便是缭绫了。”抖抖看一看又让红袖收好“如此甚是招摇，先给你收起来，等机会再穿吧。”
鲁冰心又挑了一件烟罗紫色绣着广玉兰的襦裙，玉兰的花瓣、花蕊皆装饰珍珠与碎玉玛瑙，清淡雅致，教她穿上；挑了一件乳白色贡缎绣缠枝琥珀色牡丹的中衣相配，腰间缠几绺儿银色穗子，合成一个如意结，系一个明金翠羽的小荷包，又找了一双泡过几十遍桐油的绣花鞋子给红袖。如此打扮停当，俏生生一个齐楚小姐。
鲁冰心拍手大笑，豪爽性情一览无余。自己找了件墨绿色绣玉色百蝶穿花对襟背心裙子罩在水红色的长袖中衣外头，花盆底的鞋子上各有一颗明珠，灼灼闪烁，行动间颤颤巍巍，平添意趣。
鲁冰心对红袖说“娘亲这样穿好不好看？比大太太如何？”
红袖歪着头看看，道“娘亲好看，娘亲穿的有意思，教人过目不忘。”
“对喽，穿衣服不在于名贵精致，而是要有点睛之处，教人过目不忘！”
鲁冰心又教红袖画眉的功夫，细细长长婉转拖入鬓角的是蛾眉，要配凌云髻；形似上弦月柳叶儿的是柳叶眉，青葱少女豆蔻年华，垂髫画着柳叶眉更显清新可爱了；粗粗扫过的是阔眉，雍容典雅，配的是抚媚多姿的坠马髻…
一边教一边帮红袖画出各种眉来，逗得红袖咯咯笑个不停。鲁冰心最后为红袖画了个柳叶眉，梳了一个桃心髻，头发拢到脑后，依次向下减量变成贴着后脑勺的桃心形，只在两侧各垂下一缕发丝，打得蓬蓬松松的，坠上几点碎米珍珠，并不做多余的装饰，只用细细的流苏在额头正中拖出一点红宝石坠子。
红袖看得十分入迷，原本就伶俐，不消多时，已经将鲁冰心打落子、编辫子的手艺学了个五六分，觉得实在新奇有趣。
鲁冰心又给红袖贴上花钿，用水粉细细敷了面，取她小女儿天然气色并不点染胭脂。
红袖对着铜镜都快认不出自己了，眼前这位少女明眸善睐、顾盼神飞，烟霞一般的衣服似要将她托举起来，凌空飞升去了…
鲁冰心也一扫病容，用胭脂水粉细细描摹，将自己装扮得明艳动人。满意地搁下眉笔，复又回想起什么，忍不住一笑“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红袖正对着镜子顾盼，接口道“这个我知道，也是白乐天的诗，是讲的一位琵琶女。”
鲁冰心揽着红袖在铜镜前坐下，望着镜中的一双玉面，痴痴道“好孩子，你知道秦淮河为什么那么暗那么腻吗？因为秦淮河浸透了六朝的脂粉，映照过太多的痴男怨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