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之所以显得陈旧,部分原因在于一般人对于笑话的记性实在太差。有些喜剧演员大量使用旧的素材,观众却似乎混然不觉,而有些人一直都只用新创作的笑话,却被指责为拾人牙慧。
每一个新笑话表面上当然都是新的,而其中的含义则脱胎于原已存在的素材,就像目前的物理领域似乎还没有什么新东西能加进去一样。
不过,既然我们思想中总会产生一些值得讨论的新东西,就总会有一些新的经历。
一般人之所以会认为没有什么新笑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无论什么时候,单就笑话创作的数量来看,旧的笑话总是要比新笑话多。人们听到的大多数笑料都是老的。
同以前相比,笑话正在以越来越快的惊人速度,填塞着公众的胃口。在杂耍时代,一个喜剧演员仅凭一出独角戏或滑稽小品,就能混上十年。而今天,一个演员做一次广播节目,就能消耗掉他以前在剧院演出十年使用过的素材。而且,就像我曾经指出的,今天的喜剧演员要比二、三十年前多得多。不管这是好是坏,他们总是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喜剧素材。
作为一个职业演员,我总是不愿使用那些老的笑话。但我也见过,有些喜剧演员所汲取的笑料或故事题材,在公众中流行已有三、四十年了。
一般观众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记得住某句俏皮话,但大部分观众不会记得某个特定的老笑话,即使以前他们曾经听到过。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如果你的观众确信你讲的笑话是新的,你会因此获得一份特殊的信誉。这种笑话大多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临场发挥的妙语,一类是与时事新闻有关的笑话。
如果有这个荒谬的想法——“只有五种基本笑话”,或“七种、十种”,很简单,抛开它。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基本”笑话。只有许许多多的一个个笑话,每天都在产生,难以计数。没有人知道如何将其科学地分类。
正如我在《滑稽人》里指出的那样,一些人喜欢罗列清单。奇怪的是,甚至有些职业幽默作家也会犯这个毛病,开列出笑话的“基本类型”。不过,有一点还是很重要的,即对于笑话有几种类型,以及类型的数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很少形成共识。
拿已故的大卫·弗里曼说,多年来,他写了大量以艾迪·肯特为题材的笑话。关于基本笑话,说法很多。这些笑话相互关联,部分重合,但基本上组成了幽默的基本模式,共有七种:
1.英语文字(双关诙谐语)
2.攻击侮辱
3.性
4.佣人
5.落水狗(翻身爬起)
6.煞风景
7.时事
这个特殊的清单是记者本·赫尔采访他时列出来时。两年后,弗里曼对马克斯·伊士曼又有了这样的说法。
有六种笑话,如果运用得当,会让人开怀大笑……
1.攻击侮辱
2.解剖关系(屁股笑话)
3.接吻
4.婚姻关系
5.笨蛋笑话
6.孩子的错误
显然,在这里弗里曼是想把这份清单加到传统的七个,所以他又补充道:“7.真实。”
假设有个故事是这样的:“一天,派特·欧马利喝得烂醉如泥地回家,碰巧遇到弗拉尼根神父……”尽管从逻辑上讲,它完全可以归为“喝酒”、“宗教”或“走路”一类。派特可能会和弗拉尼根神父讲他丈母娘唠叨的事情,可能会讲公寓里其他人的事——你瞧,现在我们又可以把这个笑话归到“住所”、“丈母娘”、“婚姻”或“喋喋不休”一类了。
一般来讲,大多数喜剧作家都很清楚,只有当他想在一大堆笔记中确定某个特定笑料的位置时,笑话的主题分类才会派上用场。
然而,就像以前曾经说过的,几乎所有的笑话,其原素材主题都是严肃的。摔断腿、发酒疯、炒鱿鱼——管它是什么坏消息,我们取笑的就是这个。悲剧加上时间就是喜剧。只需一点时间去消弥痛苦,伤心的经历就能成为滑稽故事或笑话的基本素材。
写作技巧是很重要的。一般来说,笑话的第一句总要建立一个前提,一种预想。然后,滑稽结局打破正常思路,与预先设想的相矛盾。
例:
一个人趾高气扬地闯进一家快餐店,对老板大声嚷道:“这真是一家上等餐馆吗?”
“一点没错,先生,”老板回答道:“不过,没关系——你还是可以进来的。”
这里的滑稽有两个原因,第一,思路的突然脱轨;第二,老板灭了那家伙的得意气焰。
炮制秀口笑料
一、文字游戏
前面,我们看到过如何来玩弄“有所收获”这个表述。现在有些批评家,对这种文字游戏看不上眼,总觉得这种幽默形式比较低级。然而,了解幽默的人都知道,这一特定的幽默形式本身并无好坏之说,关键在于个人对某一特定事例的评判。罗勃被雨淋湿后说:“我要脱去这些湿衣服,进一杯干马提尼人肚。”这句话常被人引作文字游戏的范例,成为这一类笑话的经典之作。
葛罗乔·马克斯被公认为极具滑稽天赋。就像喜剧天才派罗门一样,马克斯的许多幽默不用其它的技巧,只是在玩弄辞藻,或者突然转向这个词的其它含义。在纽约,一天下午,天气炎热,年轻人迪克·凯文第一次碰到葛罗乔,他告诉这个老幽默大师,他是其忠实的崇拜者(bigfarc),葛罗乔回答道:“这种天气,大电扇(bigfan)正合适。”文字游戏就像其它幽默形式一样,可能很机智,也可能会弄巧成拙。如果是在交谈过程中自发产生的,一般更能让人接受。
关键技巧在于玩弄那些看起来相似,但却不止一种意思的词。对一个单词或句子的释义做出选择性来组织笑话。
例如:
他是我堂侄,曾经失散过。
可他又回来了。
又如:
你知道美国有多少醉鬼吗?
数字摇摆不定。
在这个例子中,“摇摆不定”一词,当然暗指一种醉醺醺的样子。如果我们换成“数量难以置信”,就不会有如此效果。
有一个笑料我用了约四十年,现在,我把里面的关键词拆解。
如果有观众问起我的穿着,谈到我穿的西装或夹克,我会说:“哦,它穿起来很舒服,是泡泡纱的。其实,赛尔斯会把它卖给屁股后面的傻瓜。”
下面,我故意误用字的本来定义,创造一个生动形象的描述。本例是一个烹饪术语。
我觉得有些食品和烹饪术语实在奇怪。
就拿“鲜汤粉”(Soupstarter)来说,他们把它当国货卖:清汤发鲜剂。
每次我听见这个词,就仿佛看见一个人在饭馆里吃饭。他把侍者叫过来说:“对不起。我的汤才吃了一半,就好像没味了。帮忙从厨房里拿点清汤发鲜剂好吗?”
“你这么肯定?好吧,那太好了。就放在桌子上,我们把它撒到碗里,看看能不能让汤发起来。”
有个笑话我讲了多年,玩的也是文字游戏。珍妮问我(我扮演布斯特参议员)对“安乐死”怎么看。我回答说:“我觉得中国、日本以及其它东方国家的年轻人完全有权像其它地区的年轻人一样,玩得痛快(haveagoodtime)。”
我时常采用的另一个文字游戏技巧是,在一个句子或问题中,撇开明显的关键词,把重点转移到另一个词,作出合情合理的回答。
例如:
最近,一天晚上,珍妮从厨房走到院里,问:
“昨晚你吃的是猪肉吗?”
“是啊。”我回答道,“我是想着去熏猪肉,但吃猪肉似乎更合理些。”
珍妮的意思是,既然我前天吃的是猪肉,第二天就该吃牛肉、鱼或鸡。但我故意把重点放在“吃”,而不是“猪肉”这个词上,“合情合理”地做出了另一种回答,珍妮自然是捧腹大笑。
再举一例:
问:你吃过香蕉冰淇淋吗?
答:是的。我本想插在头上,但还是决定吃掉它更有意义。
问:你知道一个黑人在红海里游泳会怎么样吗?
答:他会把浑身弄湿的。
还有别的文字游戏类型吗?
还有一种叫做字面直译法。比如,我前面提到的“有所收获”,仅从字面上去理解。小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理解。如“她哭得把眼睛都哭出来了”,或者“我笑得腰都断了”。对于这样的表述,谁会不乐呢?
艾格·伯根:我笑得腰都断了。
查理·麦卡西:贴一块就没事了。
二、反义法
这是另一种最基本的幽默形式,它所说的与人们预料的结果截然相反。例如,印度人有一个简单的笑话:老虎和兔子打架,兔子赢了。你可能觉得这并不可笑,但它恰好包含了其技巧上的全部要素。另—个例子:
我老婆丑到这个样子:她看见一只老鼠,老鼠便跳到了椅子上。
我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昨天晚上,一个抢劫犯却给我钱。
下面这则笑话是个很有用的例子,它出自亨利·洋曼的表演:
上星期我演出的地方破败不堪。
在我的更表室和伴舞女郎换衣服的房间之中,有一堵墙,墙上有个洞。
不过,我不在乎,让她们去看吧。
三、夸张法
比起上面提到的笑话类型,夸张法的笑话需要更多心计。人们欣赏的不是对事实直截了当的陈述,而是带点戏剧性的夸张或想像的表达方式,是能激发联想的东西。
比如说,“我的健康糟透了,我是世界上病得最重的人”,这句话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换成“我的健康太糟了,连医生都建议我别再读什么连载小说了”,那就很滑稽了。还有:“这所学校太生硬了,他们把成绩报告单印在砂纸上。”再如:“他个子很高,连坐着也要弯腰。”之类的笑话。
我个人很少热衷于夸张式的幽默。我对所有诸如“天热得简直……”或“这女人胖得连……”之类的笑话都不感兴趣。但弗瑞德·艾伦写过一个稻草人的笑话,就是上乘之作。他讲,一个稻草人实在太可怕了,那些乌鸦不仅不敢再来偷玉米,而且还把两年前偷的玉米给还回来了。这种夸张不但机智,而且还带有诗意。
四、暗示法
许多笑话都在或明或暗地呈现某种观点,但尽量不直接陈述出来。几年前,亚特·林肯特在他节目中对一个七岁男孩进行采访。
“你生在加州?”亚特问那个男孩。
“不,”他回答道,“我们是四个月前从堪萨斯
城搬过来的。”
“为什么要搬到洛杉矶呢?”
“我爸爸想看看他喜不喜欢这儿”。
“你喜不喜欢呢?”
“我们下星期就要搬回去了。”
孩子的巧言妙对自然博得满堂喝彩。但如果他说:“我们不喜欢洛杉矶”,这只是在讲一个明摆着的事实,很少会有笑声。要想将观众大脑中的理性推理部分刺激起来,就必须在笑话的最后一句,及其潜在意思之间,稍微做点关系性的跳跃,或改变,或全盘托出。
比尔·多纳是我的喜剧表演的老搭档,他过去惯用的一个滑稽手法就是在观众期望听到一个夸张性或者事例式的笑话时,而他只是在陈述有关事实。例如,他不是说:“今天早上,好莱坞高速公路上车满为患,保险杠碰保险杆——我的前保险杠。”而是说:“今天早上,好莱坞高速公路上交通堵塞——花了两个小时,才赶到公司上班。”这种惯用手法总能得到观众中的嬉皮士们由衷的笑声。
五、“以拙治胜”法
这种方法使用时有三个步骤:首先,你提到一个普遍但又有点愚蠢的观念,然后,你满怀信心地宣称,自己很聪明,绝不相信这种事情。最后,你再暴露出另一种同样愚蠢的观点。有一次,我说到年轻人普遍认为的一件蠢事:
当然,话又说回来,虽然许多朋友都相信那些性方面的普遍观念,我却从来不信。比方说,我从来不信那些说中国姑娘的屁话。
(停了一会儿)
日本姑娘的,我信,但不信中国姑娘的。
另一个技巧是很快对相近事例进行总结,然后,与普遍性的结论相抵触。例如:我从来都搞不懂舆论是怎么回事——信不信由你——三、四十年代的美国青年中,可能有80%的人都相信,就着可口可乐服一片阿司匹林,会增强你的性欲。
六、形象描述法玩笑有助于锻炼你的视觉想象力。看看下面这则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