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彤彤的火焰,从落央楼的边角处开始卷起,势若燎原,眨眼功夫,就将整座高楼包拢,成为高大的火焰楼。
石楼里不断传来李元未疯狂的呐喊,血液令他迷失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
黄屠松了口气,这样的大火,很难令人相信真是一座石头大楼可以燃起来的,任何凡俗生物都不可能逃出火海。
“带人后退,永远不要小看任何身陷险境的绝望之人所能爆发的力量,那会超乎想象。”
夏小澜却没有那么乐观,李元未的喊声洪亮有力,完全不像是即将被烧死的样子,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天穹上传来,众人抬头一看,齐齐变了脸色。
“老天爷都不放过我们,刚刚还没有云彩,怎么突然就乌云密布。”
“天呐,这种怪物,老天爷都要帮他吗?”
“怎么办?那怪物会杀光所有人。”
人群开始骚动,盯着阴沉的天空,黄屠握紧手中蛮刀,满是不敢置信。
“真是老天爷要帮这个怪物?”
难怪他这么想,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眨眼天公不作美,这大雨一下,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命在人手,我们如果就这么放弃,那是对自己的最大唾弃。”
夏小澜从来不信天命,也很难相信天命。
“就算天要下雨,我们无力阻止,但握剑的手,不应该松开,战斗,战斗。”
细密的雨珠飘荡,黄屠看着夏小澜,这个神秘的家伙一点也不为刚刚失败的计划而沮丧,高高擎着那柄发光的长剑,直指落央楼。
“战斗,战斗。”
有些士兵开始响应,声音渐渐高涨,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一种狂热中,暂时忘记害怕。
雨水就在此时倾盆而下,浇透每个人,喧闹声渐渐停歇,粗重的喘息声也被雨声掩盖。
按说水灭火,这种程度的大雨,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落央楼的大火浇灭,可实际上的情况恰恰相反,就像是煮沸的油遇到水汽,上面的火花突然窜起。
落央楼在这一刻成为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缠绕在楼上的火焰爆腾,刺眼的火光窜出几十米远。
观望这一切的众人统统被热浪掀翻在地,感觉不能呼吸,身上的衣物眨眼烘干,前排的士兵身上的铁甲被烤得微微发红,惨叫连连。
火光的爆涨只有一瞬,那明亮的光芒骤然消失,阴沉的天空使众人几乎不能视物,突然从极亮到极暗,眼睛接受不了。
“死了吗?”
黄屠轻声询问,打破寂静。
“不知道。”
夏小澜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摆出最好的战斗姿势,防止突然袭击。
许久,待到人群彻底回神,高楼依旧没有动静,似乎李元未已经死了。
“我去看看,”
夏小澜谨慎迈步,一步一顿,慢慢往楼央楼挪去。
“一起去。”
黄屠在荒地见过的奇诡异事不少,恢复得比较快,很快追上与他并肩而行。
石质大门轻轻一推就开,可能李元未进去的时候顺手关上它,只是并没有用东西顶着。
暗褐色的地面,血迹已被烘干,变成厚厚的一层角质,看上去,没有任何物体。
“进去看看。”
夏小澜当先举着火把,灵剑也开始发出光辉。
地面依旧灼热,难以想象那瞬间的温度到底多高,皮靴都在融化,有些烫脚。
这座楼内部空荡,一目了然,除非李元未化身躲在血迹中,不然那么庞大的身形应该还是比较容易发现。
“这是什么?”
黄屠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发觉一卷鲜红的书,与地面的颜色相近,不是特意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一卷兽皮书,也不知是何物皮毛所制,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气。
“《血道法》,”
夏小澜看到那兽皮上的文字,是一种很古朴的字体,和现在的文字有些差异,但可以大致了解。
“这就是那神棍修习的功法。”
夏小澜打开看了看,确定。
“这个,可以救我妹妹?”
黄屠眼神灼热,想到个更好的主意。
“你最好,别去碰它,这种功法有伤天和,我可以想想其他方法。”
夏小澜瞥一眼,就知道他的想法,他心中没有正与邪的分类,只是觉得这种吸收血液修炼的功法,未免有伤天和。
黄屠没有反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他们挖开那层血迹,看到已经被烧得焦糊的李元未,最后关头这个发狂的家伙果然想要隐藏在血迹中,只是极度高温将他体内的血气彻底烤干。
两人步出落央楼,宣布了李元未的死讯,随后派人当场再次点火将躯体都烧干净,方才放下心来。
夜空静谧,万里无云,谁能想象,就在半个时辰前,天空还是乌云密布。
“你的病,很难治。”
夏小澜看着靠在窗口的黄芸,实话实说。
“我早已想到,没有那么容易治好。”
黄芸安安静静的靠在窗口,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目光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如果有办法,我会尽力,”
夏小澜别过头去不忍看,这个花季少女,动若脱兔,静如处子,这时候安静坐着,美得如月下仙子,话语也冰凉,她或许早已受够病痛,只是强自忍着。
“哥哥为了我,一路从那个蛮荒的地方杀出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是我拖累了他。”
黄芸纤手抚摸着窗框上的木质纹路,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开心事,突然展露笑容,月光骤然明亮,成为一幅绝美的画面。
“夏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夏小澜,似乎有很难抉择的事情。
“叫我小澜就好。”
夏小澜微微一笑,柔声回答。
“小澜,你知道吗?荒地的月光,奇美无比,是红色的月亮,小时候哥哥出去打猎,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等他,每次都很害怕,他是人,荒地妖魔众多,碰上就没命了。”
夏小澜清晰看到她脸上的两行泪痕,感觉喉头梗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是很难治,是根本没有办法吧?”
黄芸真的不在意生死,自小受病痛折磨,如果不是怕黄屠伤心,或许她早已忍受不了。
“一定有办法。”
夏小澜重重回答,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其实,今天得到的血道经就可以,只是我不希望他修习,那个神棍的样子,太可怕。”
夏小澜为了令她宽心,说出真相。
“那东西,我宁愿死,都不要他去碰。”
黄芸心有余悸,假想黄屠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她会自责一辈子。
“我去想想办法,先诊断一下。”
夏小澜自然的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从筋脉开始分析。
黄芸没有挣扎,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黄屠,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近,柔和的月光照在他脸上,认真,慎重,手掌温暖,被紧紧握着,心中很安宁。
其实,在夏小澜到黄芸闺阁的时候,黄屠后脚就跟过来了,今日的战斗他对夏小澜有所认识,也愿意相信,只是涉及到亲妹妹,他不会有一丝懈怠。
悄悄站在房门外,出乎意料,黄芸一点都不排斥夏小澜,这个从小刚毅的小丫头,终于有了一个除他之外不排斥的人。
脸上的喜意还没有褪去,他就听到这段对话,想象当年独自狩猎,不得不将黄芸独自留在山洞里的日子,简直就是噩梦,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妹妹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也是一种折磨。
黄芸的病,在荒地毫无办法,所以他历尽千辛万苦,带着她来到天武,这里神医众多,或许会有办法。
乍然听到血道经可以救黄芸的消息,黄屠心中还是很高兴,付出一些代价,就算变成怪物,又有何妨。
不再管房间内的二人,他将藏在怀里的血道经抽出,跑到湖心亭研究起来。
夏小澜心中沉重,许久后走出黄芸的房间时,心中还在琢磨,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超凡的记忆力,瞬间,他就断定这是血道经的气息。
脸色大变,顺着气味一路追到湖心亭,他就看到黄屠焦头烂额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黄屠并非不识字,只是认识的不多,更不用说这古卷上的古旧文字,夏小澜想要辨认都极难。
“喂,”
夏小澜憋着笑,跑到黄屠身后轻轻一拍,将这完全将注意力放到血道经上的家伙唤醒。
“啊,哦,是你啊。”
黄屠难得羞涩,遮遮掩掩,将血道经一把惴进怀里。
“我说了会想办法,你不要焦急,”
夏小澜正色,盯着黄屠,后者心虚的转头瞧着流水,并不去看他。
“给你也看不懂,大老粗一个,我在担心什么,又不是法器,滴血认主。”
夏小澜感觉有些杞人忧天,拍拍黄屠的肩膀,毫不在意对方杀人的目光。
“月色真好,荒地的月亮真的是红色的?“”
夏小澜有些好奇,红色的月亮,多么神奇。
“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红色月亮,也没有其他特别。”
黄屠弱智一样看着他,觉得很无趣。
“好啦,好啦,我去睡觉,忙了一天,也累了。”
夏小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伸懒腰,放心的离去。
“滴血认主?”
黄屠喃喃自语,想了想一把将身边的蛮刀擎起,掂量几下,感觉太大,又弯腰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
锋锐的匕首在夜色下发出幽蓝的光芒,照得黄屠眼神幽幽。
“试试。”
黄屠本身就是个狠人,这时候一狠心,刀子就在手心刨出道血口。
那卷血道经接触到血迹,越发鲜艳,血液仿似在流动,神奇无比。
“血神的子民,终于唤醒我,想要力量吗?血液,更多血液!”
黄屠迷迷糊糊,只听到这句话,被浓郁的血气熏得迷迷糊糊,逐渐睡着。
在月光下,亭子里焕发着血色光芒,幽静,湖水都沾染上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