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事了！有那么一刻，巴蕾脑子里一片空白，趴在冰冷的路面上一动不动。前面的那辆摩托车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加大油门向前冲去。巴蕾恍惚中，只记得那上面坐了两个人。
“范老，马老，这边请！”杨天丽引着省文化馆馆长范天民和省师范大学音乐系主任马济，沿着铺着红地毯的楼道向上走。
选秀大赛复赛刚结束，杨天丽看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便借机邀请两位老权威到商业宾馆的三楼小憩。
303室足有60平方米大，装修得豪华温馨。一进门，是两米长的走廊，设有浴室和洗手间，对门巨大的黑色办公台上，文具、电脑一应俱全。一组高大的磨砂屏风隔成一个小会客区，围着红木水晶茶几，放了一圈深红色的真皮沙发。
杨天丽先招呼着他们坐下，然后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水放在茶几上。
“杨经理别忙着伺候我俩老头子了，坐下来，说说话，你也是忙活一天了。”范天民和气地招呼说。
马济也道：“可不是嘛，承办这么大的活动，操心不少，况且在你们绿岛，这还是头一次选秀。”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杨天丽笑着坐在他们对面。
“杨经理是外地人吧？”范天民问，“我早就听李副市长说起过你，可没想到绿岛大名鼎鼎的女强人，竟会这么年轻！”
“您老过奖了。”杨天丽听范天民这么一说，知道李卫东在时刻关注着她，比听到任何赞誉都觉着高兴。
马济喝着水，忽然问道：“杨经理，今天参加选秀的，有没有贵公司的小姐？”
“有！”杨天丽很坦然地说，“您老可能也有印象，一个叫巴蕾，一个叫林萍，她们都进入了前十名。”
“不错不错！”范天民点头称许，“那个叫李卫汉的……他公司也有人参赛吗？”
“有，第二名的杜丽娜、第三名的李小雅，都是代表前卫俱乐部的。”
“这就对了。”范天民和马济相视点了点头。
杨天丽不解他们话中的含意，笑问：“二老是不是觉着，身为评委不应该私下里跟我接触？”
范天民用手理了理银发，“不接触的话，又怎么能了解一个人呢？”
“我还是没猜透您话里的玄机。”杨天丽笑着摇头。
马济就说：“是这样，我跟老范在今天的复赛中，发现了点异常现象。评委中有人在打人情分。”
杨天丽听了心中一跳。
范天民说：“可不是嘛，那个李卫汉，一开始竟才给6号打个80分，人家表现得那么好，你打得这么低，不是开玩笑吗？当场我就给退了回去，让给重新打过，最少也得90分。”
“这事我早就想到了。”杨天丽淡淡地说，“李总以前在生意上跟我有点儿摩擦，至今心里头还窝着把火呢！”
“可他给自己人打分就不同了，全是99分。说实话，32号和33号确实挺出色，可那也不能假公济私吧？”范天民双手比划着，“幸好统计分数时，都要扣除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这么一来，他就是想捣鬼也捣不成了。”
“原来复赛里边还有这么曲折的事儿？范老，马老，我真要代表所有参赛的佳丽谢谢你们了！”杨天丽听了范天民的话，感到由衷地高兴。
“谢什么，要咱们评委来不就为了主持公正吗？我俩都这样的脾性，为人处世讲个真诚。小杨啊，你就不错，打分也打得公正，给杜丽娜、李小雅的分数是比较合理的。这个我和老马心中有数。”
“你们二老这么说，天丽当真有些惭愧了。”杨天丽的脸颊慢慢泛红，“其实我还是向着巴蕾她们的，给分的时候多少有些偏差。”
“没有私心还叫人吗？你能做到这步上就已经不容易了。”范天民叹了声，“人活在世上，做什么事呢，都得讲个尺度。你也出格我也出格，那还成不成体统了？”
“您老说的是！”杨天丽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今天冒昧请范老和马老二位来这儿，当真没有私下拉选票的意思。只是觉着，明天进入复赛的十位佳丽就要去我们女子健美中心参加培训了，而两位前辈届时又要亲临那里进行指导，所以便想提前跟二老沟通沟通，这日后开展工作不就更顺当吗？谁知，两位却早就把我的底细摸清楚了。”
马济笑着摆手：“我们可不是什么如来佛，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既然跟二老已经不是外人，那天丽在这里也就不避嫌了，斗胆向两位请教。”说到此，略一沉吟，“二老随便谈谈，这进入前十名的佳丽，总体上给你们的感觉怎么样？”
“不错！”范天民点点头，“也许是因为绿岛这地方的水土好吧，几位佳丽跟省城的选秀小姐比也毫不逊色。”
“有总体就有具体，杨总是不是更想知道，我们两个老东西心中最看好哪几位佳丽啊？”马济打趣道。
杨天丽脸一热，嗫嚅道：“您不是说了嘛，人都是有私心的。”
范天民与马济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小杨，我们就给你一颗定心丸吃吃。就杜丽娜跟巴蕾相比较而言，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但以我个人的审美观念，是比较倾向巴蕾的，因为她具有东方女性的传统美。杜丽娜可能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要大一些，是不是老马？”
马济点头道：“对，我也是比较看好巴蕾，特别是她的舞蹈跳得好，很有表演才能。当然，这还要看她在决赛时临场发挥得怎样了，现在下断论还早了点儿。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嘛，计划不如变化，策划不是神话，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好把话说满。”
“至于第三名嘛，如果没看走眼，219号崔苗苗很可能会在决赛时压过33号李小雅。前者的潜力很大，复赛时还没放得开，所以看上去激情不够，稍作调整后，我相信她会有上佳表现的。后者呢，她可能至今也没弄清自己是在做什么，选秀绝不等同于时装表演，她的打扮过于前卫，这种美是不符合中国传统审美取向的……听说她是李副市长的女儿，对吧？”
杨天丽点头说是。范天民继续道：“那接下来的培训时间里，我要跟33号指出这一点的，希望到时能改变一下她的形象。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说多了可就真要犯规喽。总之一句话，小杨你别想得太多，只管努力去提高选手的素质好了。我敢保证，有我和老马在，就会尽全力使每个选手在决赛中得到公平的竞争机会。”
杨天丽再次点头。其实，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谁又能说，这次密谈不会给两位评委带来影响呢？最重要的一点是，探明了这两个老权威最看好巴蕾，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晚宴从七点开始，十个评委聚在一个包间里畅饮，庆祝选秀活动复赛的结束。
同一时间，天丽公司的庆功宴也摆开了。但这一桌的人数要少得多，程方当主陪，电视台的金宏做副陪，款待两位旗开得胜的选手巴蕾和林萍，巴母也硬是给拉来作陪。
油焖大蟹、醋溜虾仁上来后，程方拿过啤酒，啪啪一起打开五罐。巴蕾马上叫了起来：“喂，程方，打那么多干啥？我妈不喝酒！”
“不喝不行，今天是什么日子？”程方冲着金宏眨了下眼。金宏赶忙拿过一罐啤酒，“今天是大喜日子，又是你们女同志唱主角，怎么说也得喝点儿。”
林萍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可是一闻见酒味就难受。”
“你以为你今晚还能好受了？”程方抢过她的杯子便给斟满了。
那边，金宏也给巴蕾斟上：“跟你单独吃饭的时候你老说不会喝不会喝，今儿这日子你要是再不喝酒，可就说不过去了。”
现在，只剩下巴母面前的杯子是空的了。程方笑嘻嘻地说：“大妈，您是不是咱们天丽公司中的一员？”
巴母点点头：“是！”程方又问：“巴蕾是您的女儿吧？”众人听了都笑，巴母也笑道：“程经理真会说笑话。”
程方却继续套她：“那您的女儿和林萍为咱们天丽公司挣了脸，您高不高兴？”
“高兴！”巴母也痛快起来，“好了程经理，下面的话你也不用再说了，给我满上就是。”
“行，大妈您是这个！”程方冲她一竖大拇指，手腕一抬，也斟满了。”好了，现在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圆满满。诸位，请把你们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当然了，你们坐着喝也没关系，特别是大妈您。”
程方今晚特别高兴，嘴头也滑起来。巴蕾、林萍、巴母听他这么一说，都笑嘻嘻地跟着站起，金宏举杯跟随。
“本来嘛，酒席桌上的顺口溜多着呢，可今天我不想说什么‘感情深，一口闷’。就一句话，为咱们天丽公司的两位姑娘旗开得胜，干了这杯！”
啤酒杯碰在一起，程方带头一仰脖灌下，金宏随后喝干。巴蕾喝得最稳，也是一气饮尽。只有林萍和巴母喝喝停停，耽搁了会儿。
待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空了，程方大声说：“好，大家很给我这个主陪面子，俗话说呢……”话还未完，就被巴蕾拦住了：“喂程方，你也别再说什么敬单不敬双了，趁早撤军，意思到了就行。我们三个顶多喝两杯啤酒，剩下的一杯你还是留给金大导演吧！”
“好，好，我交权！”程方也不勉强，双手做个“卸任”状，金宏赶忙站起，挨个斟酒。
“巴蕾说得对，今晚点到即止，什么时候再放开性子喝呢？要等到咱们把冠军夺到手以后，再一醉方休不迟。”金宏举着酒杯说。
大家一起鼓掌，把杯中酒也干了。
趁空儿，巴母问程方：“程经理，你说巴蕾决赛时能夺冠吗？听说第二名跟她才差0.25分呢！”
“大妈，您就放心好了。”程方伸出三根手指，“听我给您分析，第一，巴蕾如今已取得了复赛的第一名，这种影响力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的；第二，通过这次较量，我们对对手的实力已有了充分的估计，只要服装设计得出色，凭巴蕾和林萍的素质，只会取得比复赛时还要高的分数；第三，接下来的培训是在咱们健美中心进行，由两位老评委前来指导，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怕捞不到好处？”程方说到这儿，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席话说得巴母一个劲地点头。巴蕾也在一旁道：“妈，程方说的都是外因，至于内因，还得靠我们自己努力。从明天起，我和林萍准备刻苦练功，巩固自己的强项，弥补自身的不足。”
她看着程方道：“说真的，我倒很想跟你那位师妹接触接触，她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希望在培训班里，我俩之间会有个好的开始。”
前卫俱乐部的庆功宴也摆开了。虽说李卫汉认为这两个名次取得不尽如人意，但黑哥却不这么认为，毕竟，下周后还有最后一战，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桌也是五个人，黑哥主陪，杜丽娜副陪，招待的是郑云、李小雅母女，还有形象设计师。这位来自纺院的高级教授是个年近五十的妇人，长得丰满白净，戴着银边眼镜，说话不多，脸上挂着笑。
谈到选秀大赛的事，杜丽娜夹了块油黄的蟹子，放到设计师面前的食碟上，“李老师，这些天辛苦您了。我代表李总谢谢您的形象设计，它使我和小雅取得了好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