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墨色的天幕,褐色的叉形闪电似是要割裂这片空间。
远方是正带着滔天凶姿滚滚而来的海啸巨浪,脚下是皲裂开的大地交错的吞噬着,帷幕下到处是惶惶奔走的人群中。
一抹绛红,在挤压奔走的人群中逐流,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无措的泪花。
在她身后,百米高的大厦似是阎王的索命簿将将的向她倾倒,放弃了挣扎的她凄迷的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不甘,一如那年和凌凡说分手时的模样。
“不————————————————”
心头撕裂的疼痛刺醒了凌凡,猛然抬起的前额不知撞在什么硬物上颓然的弹回,睁开眼却是漆黑如墨。
久在城市不夜的灯光下生活的凌凡完全不能适应这未曾亲切体会的不见五指的黑暗,攥的太紧的拳头有些麻木,指间摩挲有黏糊的感觉,是指甲嵌进肉里扎出的血液。
梦境所见的场景于凌凡而言比自己现在莫名的处境要可怕的多,让凌凡勉力的挣扎着想要闯出眼前这黑暗的牢笼出去找到她的学校去确认她的安好。
在大学里放弃了体育运动的凌凡疲软的四肢里似是源于这一执念迸发出了超乎他想象的能量。
勉力用双手撑起挡在额前撑成四十五度角的硬物,如蛆虫一般的在黑暗里挣扎向前蠕动。
凌凡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埋在了地底,挡在自己身前的长条状硬物恰好挡住了泥沙的下压,让自己有了一线生机,看多了战争片的凌凡想起了战争中被活活坑杀的战俘。
“但愿被埋的不是很深......”
不断靠手刨挖着前行的凌凡这样安慰着自己,离开了硬物撑起的那一小片安全空间的,向自己认定的方向。
过了一段很久的时间,久到在信念支撑下狂热无比的凌凡都开始有些诧异自己孱弱的身躯是怎么支持自己撑到现在的时候。
前方的土壤似乎变的松动,用力向泥土松软的方向推出,从那一掌推出的小洞中投射进来的光如刀子般扎的久不见光亮的凌凡眼中淌下两滴泪珠。
又花了十几分钟从地底爬出,翻滚着倒在地上再也不愿动弹哪怕一个小指。
苦尽甘来的凌凡在总算接触到了久违的光亮之后莫名的没有欣喜的柑橘和,沐浴在阳光下的自己像是显微镜下的病毒般无所遁形。
满身不自在的凌凡拍了拍脑袋感叹自己是不是在地底待的太久了,习惯了像蚯蚓一样生活在阴影里。
在地上死鱼一样趴着缓了半个小时之后,凌凡终于攒了点力气,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自己的方位。
落在凌凡漆黑瞳仁里的是一片坍塌后的遗迹,齐根断裂伏倒在地上的大楼残骸,隐约可见的锈蚀的钢筋从碎石堆里一根根狰狞的突出。
满地遍布的碎石泥块有些风化,细细的在地上铺了一层,裹着黄沙的风拖沓的带着塑料袋之类的东西在地上哧哧的滚动。
就在凌凡身边十米不到的地方,几只秃鹫争抢着一块模糊的血肉,旁边便是一具腐烂的动物尸体。
以凌凡所在的废墟所在地方为中心,方圆百米之内是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百米之外看着却是彻彻底底的荒地。
黄褐色的土地上长着一丛一丛说不上名字的半人高的焦黄色的杂草。
凌凡在自己左手边的一根断裂的水泥板上发现了一个圆形的直径半米左右的小坑,坑里有一半左右的积水。
略有波纹掠动的水面倒映出一张落满了惫倦的脸,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像极了凌凡最为厌恶的“面粉脸”。
原本带着些圆润的脸型在粼动的水面上划出了略带些妖异的弧度,棱角生硬得有些不像凌凡以前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一缕刘海掠到眼前挡住了视线,愣愣的注视着水面里那个自己的凌凡才发现原本精神的小平头已然及肩。
凌乱的长发荡在额前,全身一股泥腥味,还有裹满了杂色的泥泞的衣服,看起来像极了前几年游荡于宁波街头红遍网络的“犀利哥”。
对着水面中的自己学了几个犀利哥的锋锐眼神,指着水里自己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到没有力气再站在水坑面前。
然后脱力地萎靡倒地,抱着头用力的搓揉着本就杂沓的头发,向来自誉坚强乐观的凌凡终于在现实面前不堪的败下阵来。
“这到底是哪里?这还是不是杭州?
为什么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刨挖了这么久的土我的手上还是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觉?
在家里平淡生活望子成龙的爸妈呢?
说好等我回去吃大餐的毛小东呢?
还有爱显摆自己1米8东北大汉的陈泽西,
一脸阴笑显摆着说自己快结婚的小包子,皓皓,寝室老大,老二,老四............
还有....她呢...她在哪里?”
关于追寻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消息的愿望似是冥冥中的灯火一般给彷徨无措的凌凡指引了方向,
“求你们,等着我,找到你们..................”
徘徊于心底的执念支撑着凌凡行走在满目疮痍的荒野中,向着东南方那个印象中家的方向艰难的跋涉。
沿途风景丝毫没有变化,各种建筑的残骸,随处可见的齐人高的杂草下偶尔隐现的枯骨。
日升日落三次之后,凌凡终于见到了除了食尸的秃鹫之外的生物------------一只鬼祟窜行在野地里的小野猪。
凌凡之所以认定他是小野猪是因为它嘴角有两根尖利的獠牙,身子的长和高大概也就是半米左右的样子。
猥琐游走于草丛间的步伐让凌凡觉得这只野猪很是有些成为当初玩的电脑枪战游戏里面角色的潜质。
凌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吃不喝能一直撑到现在,三天来的所见都如梦初醒般迷离,食腐的秃鹫让凌凡完全失去了进食的兴趣。
但眼前这只迈着诡异步伐的小野猪显然很适合让凌凡重温当初的野外烧烤画面。
小野猪不像是装饰用的獠牙在被口舌欲望填满了五脏六腑的凌凡面前明显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过.........呃.....凌凡想了想,自己确实在春游的时候尝试过怎么做烧烤。
但是....好像并没有学过如何把一头活生生的野猪变成烧烤需要的一串串肉片,说简单点就是:呃......——该怎么抓住它。
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凌凡只能是正大光明的跳了出来站在那头野猪面前,做虎扑状硬生生的向小野猪扑去。
未曾想,半米长的小野猪没有凌凡曾在农村的猪圈里所见家猪的惫懒,一个敏捷的后撤让凌凡的烧烤梦化作了泡影,顺便...........让凌凡扑了个狗啃泥。
逃过一劫的小野猪没有立马撒腿就跑的意思,甩着短小的尾巴惬意的站定,贼溜溜的小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被自己扑起的泥沙呛的咳嗽不断的凌凡,颇有些得意的意味。
恼羞成怒的凌凡自然不能忍受这样一头小畜生的赤裸裸的鄙夷,果断的还以颜色,用自己愤怒的眼神不偏不倚的和小野猪对视着,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这小畜生的不屑。
这样的绝对说不上“含情脉脉”的对视持续了三秒,小野猪的眼神里慢慢的从最初的得意转为惊愕,随之慌乱,恐惧,似是凌凡的眼瞳里藏着什么恐怖的大敌。
失措的想撒腿就跑,又想到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所意味着的可怕,逃跑似乎完全不能改变不了结果。
然后.........小野猪很干脆的....直挺挺的...倒下了.....
呃...装死....似乎是族群里广为传授的面对这种生物的唯一的逃生办法。
凌凡很显然不能了解小野猪在这短短几秒钟内复杂的心理变化,更不会为小野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起装死这杀手锏而表示赞叹。
解决自己长期不得满足的口腹之欲对凌凡来说自然是要比研究一头小野猪的心理活动和观赏宠物装死的萌态来的重要。
凌凡生怕又发生什么变故,赶忙上前一把抓住它的两只凶器一般的獠牙,正打算把它拖走的时候,小野猪猛然张开了眼睛。
恐慌不已的小野猪在凌凡面前失去了任何抵抗的想法,更不明白为什么凌凡对自己这样低等的生物也产生了兴趣,只能是眨着贼溜溜的小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凌凡。
抽动着大鼻子似是要学凌凡所熟悉的宠物狗讨好的架势。
从未接触过屠夫这个行业的凌凡在这样无助的表情面前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也罢,好歹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只野猪,嗯,还是这么像人的野猪,姑且放过你了,下一只,嗯,再碰见一只的话一定要做成烧烤!”
颇有些不舍自己的唾手可得的烧烤大餐就这么溜走的凌凡悻悻的松开了抓住它獠牙的双手,强压下因为五脏庙里的翻腾而涌出的口水。
小野猪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着混的实在是很惨的强大存在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把自己串在烧烤架上的想法。
虎口脱险的它在凌凡的双手离开它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獠牙的时候怯怯的向后退了两步,发现凌凡没有追自己的意思的时候果断的撒开四蹄一溜烟扎进了草丛堆里夺路而跑。
沿途杂草被压倒的声音里夹杂着它劫后余生慌乱的哼哼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被吞没在这片废土旷野中。
凌凡看着天色不早,放走了果腹的绝佳机会的凌凡在脑海里四溢的烧烤味的冲击下似乎重新有了饥饿的感觉。
未曾满足的食欲刺激的凌凡浑身乏力,只能是放弃了在黑夜中继续前行的想法。
找了个略有些坡度的小土坡来避风,就那么直接的倒在地上打算睡一觉回复体力顺便压制饥饿。
经历了地底埋困的凌凡自然是不会在乎干涩的地表上掠过的黄沙的,日暮落下后掩盖在身上的黑夜让凌凡有种回到母亲怀抱般的舒服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