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时代,米兰国北部,黑森林。
艾伦拄着一根捡到的长木棍小心的行走在有些湿滑,布满苔藓的裸露树根上,一边用提着提灯的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打量着四周高大的树木。
黑森林里少有人迹,所以这里的树木多是成长到了需要数人合抱的粗细,而艾伦在寻找的,就是一种依靠缠绕这样粗壮树木,而汲取养分的藤蔓,因为常年累月的和树木缠腰在一起,这种藤蔓有着和树干几乎一样的颜色,而由于黑森林里树木参天,一个个枝繁叶茂的,阳光很少照射下来,艾伦只能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提着提灯细细寻找。
天色不早了,如果今天还是没有收获,艾伦决定明天换个地方继续寻找,叹了口气,艾伦把提灯放到脚边,从衣服里掏出了块破布就地铺了一下,坐在上面,拿出一块有些发硬的干面包咬了起来。
因为没有阳光,黑森林里不可避免的湿气有些重,一滴水珠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滴落下来,砸在艾伦的脖子里,让他起了一个激灵,一脸不情愿的伸出两只嫩白的小手把身后的帽子盖在了自己亚麻色的头发上,帽子也很大,几乎将艾伦整个脑袋都装在里面,只露出了一个白净的下巴。
“幸运女神在上,希望黄昏之前能找到岩木藤,我明天可不想再穿着这一身明显比我整个人都大出一号的衣服再进这个…”
话还没说完,不远前方,森林深处的草丛传出了一阵簌簌的声音。
一群不知名的小鸟从那一片的树顶扑腾着翅膀飞开,四周一直响个不停的虫鸣声也忽然寂静了夏利。
艾伦顿时整个人紧张了起来,心跳骤然加速,却很有经验并且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叫喊,而是慢慢的把帽檐再压低了一些,一双小手也收进了袖口里,双腿慢慢的曲了回来,让长袍盖住,提灯也在他的小动作下熄灭了最后一点光芒,嘴里紧张而又低声的念叨:“黑森林本来就黑,我怕黑啊…”
艾伦利用漆黑的长袍把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腰间那条深蓝的腰带也变得更加深沉,借着黑森林暗淡的光线,整个人隐藏了起来。
那出草丛开始动了两下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但艾伦没有放松警惕,他以前第一次进黑森林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叫着是谁,那之后草丛里钻出了一只他没从来没有见过的野兽,追着他把他逼到了一颗树上,他只好哭丧着发出了信号叫来自己的老师,后来还有一次他学会了克制不叫,却不知道一只野兽很有耐心的蹲在那里,等自己走过去的时候突然扑了出来,那次还好他掌握了老师传授的抗拒术,将那只野兽弹开了一点距离,不然可怜的小艾伦可能就要成为那只野兽的美餐了。
果然,在那个草丛寂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都抖动了两下,然后钻出一个看不清的黑影,艾伦隔着长袍看到这一幕,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
长袍是老师的作品,外表漆黑,但其实帽子部分可以做一个单向的观测,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能看到外面,小时候,艾伦就偷拿了这件衣服好多次和镇上的小孩子们玩捉迷藏。
远处的黑影慢慢的挪动了一片距离,艾伦的拇指开始陷进指肉里,心跳变得更加厉害。
那个黑影似乎很没有力气,像一个小孩在蹒跚学步,又像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不知道方向,摇摇晃晃的半天才走出一段距离,但要命的是,这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方向,正好是艾伦隐藏的地方,虽然艾伦对长袍的隐蔽性有信心,但他还是悄悄在长袍底下做起了小动作,嘴里也开始低沉细碎的念起了一段晦涩难明的语言。
就在艾伦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个黑影的身后忽然传出了一阵叫喊声。
“那边的,怎么样!找到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艾伦一愣,不远身前的黑影确实忽然不再蹒跚,直直的朝艾伦这里冲了过来,带着一道晃眼的明亮,艾伦认出,那是利爪或铁器才有的反光。
于是就在一瞬间,艾伦骤然站直了身子,久坐的双腿因为血液不畅有那么一瞬间发麻,而让他打了一个趔趄,但这并不影响艾伦手上的动作。
他手上不知道握着一个短小的木杖,长度只有一个他手腕到手肘的距离,木杖的顶端是一个没有颜色,带着杂质的水晶。
一阵气流开始围绕着水晶旋转,带动了地上的木枝碎屑,甚至于艾伦的长袍衣角都有飘飞起来的趋势。
黑影极速冲过来的速度有了明显的放缓,看得出,对于突然出现的艾伦显得十分吃惊,而这时候艾伦的木杖已经指在了自己的身前,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抗拒”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艾伦所指之处扩散开来,如果光线足够,就能看出那是一道道类似水纹似的波动,于是黑影在离艾伦只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不是很坚实,如果自己再长大一点,强壮一点就能撞破,但现在的自己只有发出一声闷哼然后被动的弹倒到了地上。努力挣扎着尝试爬起来,最后却还是没有了动静。
艾伦喘着心有余悸的粗气,听到远处的人声有聚集的趋势,壮起胆子重新提起了提灯小心翼翼的走到黑影前面。
提灯的光亮慢慢的提升了上来,光亮慢慢映出了黑影的轮廓,艾伦才发现,那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留着一头黑色的头发,上面占着泥泞,穿着一件破旧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不对,应该是水果刀,然后脸,脸朝着地面!
该死,艾伦明白自己判断失误了,原本以为会是头野兽,结果是个和自己身高的相仿的人。
撞在一堵墙上的感觉一定不好受,艾伦赶忙放下手中的提灯,收起了小木杖,然后把瘫倒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翻过来后,艾伦看清楚了晕倒的是一个男孩子,面目清秀,眉头却紧缩,仿佛受到了什么痛苦,顺着目光往下看,艾伦才知道,原来他穿着麻布裤的腿上不知道怎么留下了几道一指多长的伤口,看样子被他自己简单包扎过了,但刚才一撞之下,不仅整个人晕过去了,伤口又渗出了血水。
噢,艾伦眼睛一眯,自言自语道:“看起来很疼的样子,你可别怪我啊。”说着坐在男孩身边开始在长袍口袋里翻找起来。
一阵金属的撞击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才听到的人声转眼到了艾伦四周,他们惊喜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对森林里忽然出现的艾伦感到十分差异。
艾伦抬头看了看他们,戴着帽子的他让人看不清面目,沉默更让周围的人们摸不准艾伦,尤其是人群中有识货的人看出了艾伦身穿的是某种法袍后交头接耳起来,让场面陷入一阵尴尬。
艾伦四顾一圈之后,发现周围的人都穿着不知名的皮甲,身侧大都配着短剑,看起来似乎是老师口中的冒险者或者是贵族的私兵,于是他双手从前往后脱下了帽子,瞪大了眼睛指着躺在地上用询问的语气问了一句:“请问,他,是你们的伙伴吗?”
人群明显有些惊异与他的年轻,又开始交头接耳,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满脸的络腮胡子,一个消瘦异常,他们彼此交换着目光,充满了询问和疑惑。
艾伦见他们还没有说话,继续补充道:“我说,他刚才一直躲在那边,然后忽然冲过来,我是以为有野兽才不小心把他弄昏过去的,如果他是你们的同伴,我向你们道歉。”
为首那一位消瘦的男子听到这里,微笑着微曲身腰说话,声音有些尖锐,不是很好听:“尊贵的法师大人,他的确是我们的同伴,对于他对您的冒犯,应该由我们向您道歉才是,我们现在就把他带走。”
说罢就欺身向前准备带走地上的男孩。
艾伦却忽然打断了他:“不好意思这位先生,首先,我并不是一位法师,老师说我虽然很有天赋,但离成为一名法师还需要一段时间,其次就是,我刚才替你们这位同伴检查的时候发现,他除了腿上几道伤口外,身上还有不少淤青,我在小镇上认识几个医术很厉害的人,我想,我可以带他去镇上治疗一下。”
听到这里,消瘦的男人面露一丝难色,而络腮胡子的男人却从艾伦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别的东西,于是朝消瘦的同伴哼了一声,消瘦的男子回头看见了他的眼色,心领神会之下,继续笑着朝艾伦说:“那既然如此,就多谢了,我来帮你把他抬起来吧。”
艾伦开心的笑着说:“嗯,谢谢你。”眼角却在消瘦男子蹲下的时候瞥见了他腰间短剑上的血迹,不知从何而来的心里一阵悸动。然后忽然一阵巨痛从后背传来,顿时眼睛一黑,只听到人群里讪笑着
“害的老子心惊胆颤了半天,原来是个法师学徒。”
“好了,少说两句,一起处理掉。”
感觉到有某种东西从自己的背部流淌了出来,瞬间就将衣服打湿了一大片,意识渐沉的艾伦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这时候,黑森林上方忽然出现一道耀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