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正在“馨馨屋”楼下徘徊,不想上去,不想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我一个人。这小区的环境还真是不错,小桥流水,曲径幽然,使人心旷神怡。我坐在一处假山旁,看着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爷爷,婆婆,带着小孙子,老老小小,谈笑风生,这就是人生吗?这就是天伦吗?
我也想和歌里唱的那样,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细想想,这句话说得是对得不能再对了,能一起变老,就是与你一起共度人生的人,形容得多贴切。
唉,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呢,而与我慢慢变老的人,天涯海角,在哪啊?江湛天,你是茫茫人海中的那个人吗?是那个与我慢慢变老的人吗?
想到这,我一刻也平静不下来,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继续误会下去。我拿出手机,很快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三声,他接了,我还担心他会挂断呢!
“什么事?”他直接地问。
“你现在在哪?我要见你。”我也很直接。
“现在不行,有事。”
“你在哪?江湛天,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是你女朋友,想见你一面真这么难吗?”我受不了他那目空一切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胡说什么,湛凯没陪你吗?”
我晕,他才胡说呢,“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算了,现在不想说这个。”
“你不想说,那你想说什么,你知道爱一个人就要相信她么?如果你爱我,就应该相信我不会做出卖天凯的事,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误会我和江总有什么,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我想见你,而你居然说不行。”
“好了,蕊馨,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我现在真有事,真的走不开,等下晚点我来找你。”说完,他不由分说挂掉了。
我喂了几声,不禁心灰意冷,你晚点来,哼,我不是你的金丝雀。既然你不相信我,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打定主意,我回到“馨馨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本来东西就不多。临出门时,我发现我居然不留恋,本来嘛,这里本不属于我,我康蕊馨对不属于我的东西是从不留恋的。
走出小区,前方是个十字路口,红灯了,我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现在已临近春节了,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的年货,而我现在却倍觉凄凉。
想给那梅打电话,去她那,可一想到路思鸣,就打消了念头,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背着个袋子,满大街走着,“嘎”地一声,一辆小车居然停在我身边,我转过头,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美女,要上车不?”
“我认识你啊,上你车?”我没好气地说。
“你上车我就认识了啊,一回生两回熟嘛!”中年男人眯缝着眼,有点色迷迷的。
我没理他,继续走着,中年男人似是不死心,跟了几步路,便一加油门,急驶而去。
我愣了愣神,心想这世道男人真是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女人身上了,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对不上路的,就一走了之,去寻找另一个目标。
我又对世上的好男人都去哪了,感叹了一回,清醒过来,才发现我居然来到了东山路,来到了丁山的住处。
我想我是疯了,半夜三更地去投奔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男人,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我一样,我真按响了丁山的门铃。
门开了,还是那一头长发,不过,这次下巴上又多了半截胡须。很显然,丁山见到我的表情是充满了诧异,尤其是见到我居然提着行李。
“康小姐,你在搞什么鬼啊,是在体验生活吗?”
我将行李扔在地上,吹了吹手,“我真没地方去了,拜托你,我能住一晚上吗?等我明天找到房子,马上搬走。”
“不是我不帮你,我这真没办法住,只一张床呢,何况现在不比夏天,天气又冷,总不能睡地上吧,你这么大人了,闹什么脾气,回家吧。”
“家?哪有家?我属于漂一族呢,是四海为家。”
丁山还要劝说,我的手机响了,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还是接了,里面传来江湛天焦急的声音:“蕊馨,你在哪,玩失踪吗?把行李都拿走了,我还以为你把手机都扔了呢,快说在哪,我来接你。”
“江湛天,我出卖了天凯,已没脸呆在馨馨屋了,钥匙我会还给你的,就这样。”
挂完电话我就看到丁山的表情变了,他的音量提高了:“江湛天?你认识江湛天?”
我晕,我忘了丁山和江湛天之间的恩怨,忘了没告诉他我和江湛天之间的关系,老天,请指引条明路吧!
我把心一横,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我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就像那天晚上他对我敞开心扉一样,只是省略了我被诬陷的事。
半晌,丁山才回了神,“哦,难怪,谁会对我这老掉牙的故事感兴趣呢,原来如此。”
“你会收留我的哦?”我瞟了他一眼。
“什么不好学,学人家离家出走,你以为你才十五六岁啊?”
“对对,大画家教训得是,以后不敢了,下不为例。”我哈着腰点着头。
“要喝点什么,我这只有茶。”丁山问。
“那就茶吧,我总不能要咖啡吧?”我在屋中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走了几条街,还真累了。
喝了口热茶,一下就把心里的凉意冲走了,暖暖的。
“你爱他么?”丁山盯着我。
“谁?”
“当然是江湛天。”
“爱。如果不爱,我也不会出来,我受不了他的不信任。”对于自己的感情我很清楚。
“那你认为他爱你么?”
“我不能肯定,不过,不信任的爱我要了也没用。”
“这就对了,江湛天始终忘不了小凝,这也是他找上你的原因。”
“是么?”我的心突然一阵绞痛,这是个禁区,我一直不敢深入的禁区,丁山说的是事实,而这个事实正是我不敢面对的,我只能转换话题,
“对了,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得意的作品,让我见识见识。”
“还是老样子,”丁山知道我的意思,没再提了,“画协春节前会办一个画展,主席找上了我,让我提供几张有代表性的画参展。”
“那好啊,是个好机会呢。”我急需找一些事情来分散我的心思。
“有好机会,可没好画啊。”
“怎么没有?”我站起身来到他的画室,仍是徐小凝的世界,“这些画不行吗?”
“当然不行,这些画是属于我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没人和你争。”我在这十多平米的房间四处看着,“看来,你已经没有灵感了,画来画去都是这个,哎,改天你出去找个漂亮的地方,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你去画雪景吧……”
“别动,别动!”我话还没说完,丁山就大叫着,我当时正抚摸着墙上一幅画,然后回头一笑,听他这么一叫,吓得马上就原地没动了,像个木头人,一边紧张地问道:“什么事?是不是她从画上下来了?”
“对了,就这样。”丁山飞快地一手拿笔,一手拿颜料盒,在画架上龙飞凤舞着。
只几分钟,就见丁山停笔了,然后看着我的神情呆若木鸡。我仍傻傻地不敢动,见他不动,便催道:“好了没?好了没?”
“好了。”丁山放下画笔。
我忙跑过来,瞬间,那种惊喜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天哪,这是我吗?他可真是个天才画家啊!他怎么能把我画得这么美?
一头如清水般的秀发,飘散在胸前,一双深潭似的眼睛,似是要将人卷入那漩涡,两弯像是双雁飞过长江的水月眉,小巧的嘴唇欲诉还休,人虽嫣然一笑,可眉宇间却流露出淡淡的忧愁。
看着画中的自己,我真惊呆了,尤其是他竟能如此精确地刻画出我的心情,一时之间,我说不出一句话,心中除了赞叹之外仍是赞叹。
良久,我的视线终于离开了那张画,“这画能送我吗?”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答应。”我迫不及待了。
“做我的模特。”
“啊?”我愣住了,难道我还有做模特的潜质?很快我又有些不安,犹豫着,“做模特?不会是那种裸体模特吧?”
“只要你愿意,我不会介意的。”丁山笑着说。
我似是硬生生地把刚那句话想收回去。
“开玩笑呢。你做我的模特,今晚让你睡床上。”
“那你呢?”
“在地上打个地铺,开上空调,也不觉得冷。”
“ok,你说的,一言为定。”
然后我们击掌为誓了。
这个晚上,我和丁山聊了很多,越聊就越起劲,我们聊人生,聊艺术,聊音乐,聊文学,发现我们的爱好是惊人的相似,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已经很晚了,我终于困了,躺在床上看着丁山打地铺。
这场景真不可思议,“你说,要是别人知道我们共处一室,会怎么想?”我问丁山。
“能怎么想,同居呗。”
“确实,是同居,那别人能认为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想发生什么?不过,你也真胆大,要是小凝就绝不会这么做。”
“喂,够了吧,别老说小凝不会这样不会那样,你要搞清楚,我是康蕊馨,不是徐小凝,别老这么比啊比的,烦不烦你。”我生气了。
“是是是,你是万中挑一的女中豪杰,好不好?说老实话,你就这么相信我?”
“是直觉吧,我相信你对徐小凝的感情,你已经爱她到骨髓里了……”我嘟哝着,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