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开着贾成文的QQ车载着叶晓楠到了叶晓楠家楼下,这时天已经亮了,叶晓楠却还睡得死沉。她的脸是向右靠着的,林朗看到她尖尖的下巴,他忍不住伸手探向她。
林朗总是很容易轻信假象,他那点不自量力的爱情又开始在这个寂静的清晨蠢蠢欲动了。
理智耐不住斟酌,欲望泉涌而出。他探过去身子,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叶晓楠的脸颊上。
叶晓楠“嗯”了一声,林朗迅疾地避开。
“到,到家了?”叶晓楠眯着眼,转头问,“哎呀,我的脖子。”
林朗这个小偷还在心颤之中,又听到叶晓楠说:“帮我捏捏脖子,疼死我了。”
林朗愣了一下,说:“啊?”
“这儿疼。”叶晓楠一副自己人的口吻。
“去,你自己揉,我开了一宿的车,你倒好,睡得跟死猪似的。”林朗心里挺乐,可是嘴里却没句好话。
“成成成,我先上去了,你开车走吧。”叶晓楠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又喊疼了,“哎呀我的腿,麻死我了。”
后头的林朗正说:“你脖子麻了,腿麻了,说明了一点,你一晚上都没挪过位置;同时也说明另外一点,我一晚上可没怎么你啊!”
“你这个小肚鸡肠子。”
“又给我取日本名?”林朗笑了。
林朗已经发动车子,叶晓楠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五,高中同学会的日子。
“喂!”叶晓楠拍拍车玻璃。
“啥?”林朗放下车玻璃。
“车子我要用,你打的走。”叶晓楠说,这次同学会的召集人估计换了新车,非得选在山顶茶社聚餐,打的上山倒还行得通,下山可就成问题了。
“我说你是人类吗?怎么一点儿人性都没有啊?专干过河拆桥的事!”林朗恶狠狠地说。
“今天我们有高中同学会,我怎么着也得显摆一下。听说有几个都是开宝马奔驰的,我要骑我的狗儿去,就直接不用活了。”
“你不是挺务实的吗?”林朗落井下石。
“你以为呢?现在开同学会以联络感情为主,以显摆、落井下石为辅,你可不知道,人心啊,越老越邪恶!”叶晓楠说。
“车我不给。”林朗关上了车玻璃。
“喂。”叶晓楠急了,林朗的车子已经驶向前去了。
叶晓楠今天早早下班,她得赶去发廊整整头发,她刚出公司的门口,却见到了林朗。
“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朗将一把车钥匙递给她,“送面子来了。”
叶晓楠随着林朗走到停车场,叶晓楠惊呼:“兰博基尼?你的?就我这身价能开这样的车吗?太假大空了。”
“你呀你,真是叶公好龙。”林朗说。
“还是开成文的‘老公’去吧,车呢?”叶晓楠说。
“我给推瓯江里了。”林朗说。
“说人话!”叶晓楠急了。
“人话就是说,我送你去,你就当我是你的家属。”林朗说。
“谁告诉你可以带家属的?成文?”叶晓楠问。
“Correct!”
事实上,林朗中午就已经接到贾成文的电话,嘱咐他今天陪叶晓楠去参加同学会,因为前几天叶晓楠把要参加同学会的烦恼无意间在电话里透露给了贾成文,而贾成文自然知道这里头的难处:不去,别的同学就料定她是含羞,以叶晓楠的性格定然觉得憋屈;去,叶晓楠自己又不自在。贾成武那一出,王肖磊又一出,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多少人等着盼着看她的笑话。再加上那个万恶的召集人这次居然提出带伴侣。
叶晓楠看着林朗1米82的挺拔身姿穿着笔挺的商务服,五官还都挺端正,她突然笑了,说:“临时演员?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么,你现在就是我女朋友了。”林朗替她打开车门。
“亲爱的!”叶晓楠捏捏他的脸,林朗心花悄然怒放。
大美带着李湘龙来到山顶茶社,召集人王鹏和几个女同学在包房里候着,他们坐在窗边,来一对,评一双。
“大美和那男的在一起都老长时间了,也没听说结婚,就这么同居吧。”一女同学说。
“现在不老多人那样,结婚就等于买房,那是压力。”王鹏说。
“也不知道叶晓楠今天来不来。好久不见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又一女同学说。
“来,她说来的。我打电话问过了。”
“她不是前几个月解约了吗?你们不知道这事?”一女同学说。
“解约怎么了,人家是坚强的人,当年那个阿武死了,她不是也挺过来了。”
“我说也是,叶晓楠那时候成绩那么好,全班就属她最有出息,想不到,到头来,她最不安生。”一女同学又说,表情挺沉重,语气倒很愉悦。
高中同学会这玩意儿,越办越不红火,全班65人,这回能到的,连带家属也就三十余人,同学们都快三十几岁了,但凡男生没买上婚房的,女生没嫁人的,借这故,托那词,都没来。
叶晓楠倒是很特立独行,这几年每次必来。
大美到了以后,大家也就不再议论叶晓楠了,他们知道大美是她的闺蜜,这时候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了包房门口。
“王鹏!”那人喊了一声。
“凡尔蔡?凡尔蔡!”王鹏快步走了过去。
凡尔蔡在梧田高中三年,和王鹏、叶晓楠他们同班两年,高三文理分流,他去了理科班,可是这会儿聚的是未分流前的老同学。
快6点半了,叶晓楠还没出现。
“就差叶晓楠了,大美,你给催催,她要是不来,我们直接上菜。”王鹏看了一下表,对大美说。
坐在窗边的一个男同学突然发出了声响:“哇,兰博基尼!”
几个车友迅疾地凑到了窗前,只见车门奇异地向上弹开,出来一个男人,接着又出来一个女人。
“叶晓楠!”眼尖的同学喊了一声。
踩着高跟鞋的叶晓楠挽着林朗的手艰难地走向013包房。
“不如我抱你去吧。你走路的样子太难看了。”林朗取笑她。
“是谁唆使我穿这双破鞋的?”叶晓楠白了他一眼,方才做了头发,回家换衣服,同行的林朗猛给她出主意,这鞋就是他选的。
“唆使?老天,我又不是女的,我又没穿过高跟鞋,我哪知道好不好走啊,我就觉得它好看。”林朗说。
两人一路抬杠,一路搀扶,终于走进了包房。
大美朝她扬扬手,叶晓楠拖着林朗走向了大美给她留的座位,可是座位就一个。王鹏皮笑肉不笑地吆喝:“加座加座。晓楠啊,你的速度可真快,快到我们措手不及啊。”
叶晓楠尴尬地一笑,林朗却道:“大家好,我是晓楠的男朋友,刚从英国回来,所以让你措手不及了。”
众人应酬地笑了起来。
“刚认识啊?晓楠你把热乎乎的男朋友带出来,不怕被人抢了。”一女生不死心地想让叶晓楠生气。
“我们认识有10年了吧。”林朗无心似的透露,说得很淡然。
“晓楠,好久不见了,好想你啊!”一女同学走了过来和叶晓楠套近乎。
“好久不见了,越来越漂亮了,有老公的人这气色就是好!”叶晓楠说,心里嘀咕:“想我?想看我如何落魄吧。”脸上堆着笑。
同学们逐一来和叶晓楠打招呼,叶晓楠这会儿没太注意听这些假模假式的问候,因为她见到与她同桌的凡尔蔡。
“晓楠!”凡尔蔡唤了一声。
“凡尔!”叶晓楠回应,“好久不见了。”
10年不见的凡尔蔡,已经变了模样。
“你更壮了。”叶晓楠说,凡尔蔡圆乎乎的脸上不太能找到她记忆里的美好。18岁想爱的人,留在心里没说再见的人,现在见着了,却是满腹的失落。
“我吃饭没个准点,吃饭比较随便,所以身材也比较随便。”凡尔蔡笑道。
叶晓楠不知道如何接话。
碰杯,再碰杯,一群人都不再操持往日调皮的腔调,把精力都用于应付周边的环境之上。叶晓楠喝了不少酒,微醉。
散席的时候,王鹏拿出一个本子,大家都知道那是啥意思,按照惯例,大家都要出今天的份子钱。
这时候服务员走了进来,把账单递给林朗,“先生,找你的钱。”
“林先生,这不合规矩吧。”王鹏说。
“这一顿就当我和晓楠的订婚酒吧。你们不会不赏脸吧?”林朗说。
“赏脸,赏脸。”王鹏的老婆笑道。
“那这样吧,现在我们回请叶晓楠两口子,我们去唱歌,大家觉得怎么样?”李湘龙提议。
有同学赞同,有同学想先走,说家里有孩子要陪睡。
于是,叶晓楠、林朗和十来位同学转场去“家乐迪”。
凡尔蔡说明早的早机去上海,便先走了。叶晓楠送到他到门口。
“晓楠,再见。”凡尔蔡说,然后转身。
“凡尔蔡。”叶晓楠唤住他。
“什么?”凡尔蔡回头。
“有句话我10年前就想问你了,你曾经喜欢过我吗?”叶晓楠鼓起勇气问。
凡尔蔡伸出手,牵起叶晓楠的手,“这次来温州,我只是想看看你。但是我很害怕,我怕看到你幸福,又怕看到你不幸福。”
凡尔蔡松开叶晓楠的手,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道:“如果你幸福,继续让自己幸福,如果你不幸福,尽量让自己幸福。好吗?”
“凡尔蔡。”叶晓楠轻轻地唤。
“再见。”凡尔蔡转身。
“再见!”
叶晓楠眼角的泪水悄悄地滑落。
那年高考前晚,叶晓楠正在复习,贾成武拎着两盒“补脑金”非要约她出去见一面,结果两人才见上面,就被一群小流氓给截了,一场寻仇的打斗,贾成武被围殴成重昏迷,一把水果刀扎进了他的腹部,叶晓楠和贾母在医院陪了他一宿。
第二天,贾成武还没脱离危险,叶晓楠耽误了一些时间,赶到考场的时候,已经缺考两门考试了。
班主任把她一顿痛骂之后,她站在操场的角落默默饮泣,凡尔蔡却出现了,他当着她的面把他自己的准考证给撕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还可以考。”
如果有爱情,没有比这更重的爱情了。
KTV里的包房里,叶晓楠点唱了一首《不装饰你的梦》。
倾倒一缸缸记忆的陈酿,有人醉了,有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