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大美回到家,尉迟云帆依然不在,她打开衣橱把自己的衣物挑拣出来,她也要回家了!这一次她要安静地离开,优雅地离开。昨天小李找到了她,他告诉了大美尉迟云帆现在的艰难,而张露露是他剩下的最后一条可施救的人脉。
刚才张露露也给她打来电话,她们两个女人见了面,张露露居然质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折磨云帆?他生意失败你没能力帮他就算了,那是没本事,你个没本事的女人还敢怨恨他,给他气受,你是人吗?”
大美是明白的,尉迟云帆在攻心,他拆卸了自己和大美的爱情去换取张露露那个女人的怜悯,而他显然成功了,几瓶酒、一堆牢骚、一圈愁苦就把张露露的同情心和正义感都诱了出来,所以现在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美还没来得及听取尉迟云帆的解释和忏悔,却被这个尉迟云帆派来谴责她的女人给羞辱了。她要拆穿他吗?她要捍卫自己的地位吗?
不!她把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上,她说服了自己,没有揭穿尉迟云帆那无计可施下的那条计,她说服了自己,去顺应剧情演一个反派。
“他叫你来劝我?这种男人真是没本事到家了!”大美故言恶语。
“你,你个头毛(头毛:温州话妓女的意思)!亏他这么喜欢你,把你当宝!好!你给我听好了,再没本事的男人也会有有本事的时候,以后你可别哭着死过来求他!”张露露此刻形如侠女。
“你要你就拿去呗,老娘不稀罕!”
张露露气不打一处,随手将桌上的一杯水泼到了她的身上,“你个头毛等着后悔吧!”说完愤然而去。
大美扣上皮箱,却听到开门声,尉迟云帆回来了。
大美提上箱子打开睡房的门,迎面碰上了尉迟云帆,手里的箱子就是告别的旁白。
大美抬头看着尉迟云帆,嘴角扯动,强作微笑,道:“你要演戏,我陪你演戏,只要能得奖,我都会为你鼓掌。”
尉迟云帆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皮箱。
大美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是爱我的。”
尉迟云帆紧紧地拥住她,声音顿时变得哽咽:“对不起。”
大美知道尉迟云帆并不属于她一个人,他属于整个尉迟家族,他姐姐一家人仰赖他,他们的眼镜配件厂现在也没活儿做停工了;他的父母仰赖他,他父亲正在排期换肾。尉迟家族的产业若破盘封门,那不是前事一断、后事不究的,那定然是半辈子债务的纠缠。
大美最近在写一本穿越小说,她把目标定在了宋朝,故而翻阅了一下宋史,她自然也翻到了“靖康之耻”:北宋皇帝宋钦宗靖康年间,金军攻破东京,在城内搜刮数日,掳徽宗,钦宗二帝和后妃、皇子、宗室、贵卿等数千人后北撤,东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北宋灭亡。这是正史,寥寥数笔,虽悲壮却是端正的,而她在翻阅一些野史之后,被震憾了,那些宋朝的公主后妃被投入了上京“浣衣院”,那处地方其实是官方的妓院。
是啊,没有国家的富强,哪有小家的安康?就像尉迟云帆一样,如果他现在倒下了,他的姐姐、他的父亲都会有某种程度的沦落,他们将从衣着光鲜的富人变成背债的穷人,当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曾经是富人,他们的圈子不属于穷人,他们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可怕的是他们是背债的穷人,他们的背再也直不起来了。
当尉迟云帆成为一家之主之后,当他成为一个将领之后,他就有养兵的责任,他就必须许给自己这些承担,所以对于尉迟云帆来说,一路活下去,一路肢解自我,万不得已,他的爱情都会成为他的道具。这些大美都是懂的。
大美没再说什么,她提起皮箱,迈出步子,走到门边,回头含笑道:“不要追来!慈悲并不符合进化的理想。”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尉迟云帆举手掩面痛哭。原来,成全是最深刻的爱情。
门外的大美没有再回头,心里却说:云帆,你是明白的,远离你,就是靠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