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回贪功冒进小丁犯错误
少年顽劣社会再教育
上回书说白小仙和吴靳哲为保里然，不惜以身犯险，坚决维护牛正昀的意愿。经过多方努力，里然没有因为父亲而受到牵连，确保了苏州河改造的顺利进展。但小仙不敢掉以轻心，继续留在上海，监督管理银狐上海部。临近春节的一天早晨，里然汇报说挖出不明建筑物。
吴靳哲一听，来劲了，赶紧洗脸、刷牙，也不化妆，卷起小仙烙的鸡蛋饼，抓了一杯牛奶，“走走，你开车。”吴靳哲现在是副市长，不是一般小干部，作风没变，喜欢做具体工作。上海副市长，通常是副部级干部，也有部级干部，但吴靳哲只是副厅级。政府的用人之道是很有路数的。吴靳哲30岁时就任丰汇上海执行主席，按国内行政级别应是正局级干部。而吴靳哲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五六年，离任回归本职（国家编制干部）最少升半级，于是副厅。按她的能力、贡献以及对党和人民的责任心，副部级不算过分。不过吴靳哲只有三十六七岁，行政级别不可太高，工作职务可以高，越高越能发挥她的才能。
两人匆匆赶到现场，还没到管理人员上班时间，一些工人、里然正在对挖出来的不明建筑物评头论足。见两人到来，大家让开一条缝隙。在河道护堤外面挖出一个大坑，坑底则是长方形的条石、青黑色石灰岩砌成，约30cm*60cm，南北走向，距原地面有2m，其它信息无法确认。
正这时，工程技术人员、苏州河改造文保人员、长征、袁宋二老等等，先后到达现场。“继续挖，全部挖出来看到底是什么！”“一定要小心，可别挖坏了。我等会儿去图书馆查地方志，可能有记载。”宋阿姨也不能判断是和建筑。袁老行动不便，拄着拐杖还是颤巍巍的，说话口齿不清，“不是古墓，堤坝、护坡、路面、城墙地基之类的。”“白总，”金善提醒，“最好不用挖掘机，用水枪，以免挖坏了。”“行了，大家各守岗位，我在这里督促。里然，把原来牛总用的小活动房抬过来，我和吴靳哲驻现场。”小仙安排好之后，和吴靳哲探讨，“如果牛正昀在这里会如何处置？”“我也在这么想，既然不让我们和他联系，我们也要按他的意思处理问题。”“是啊！这个农民的智慧远在你我之上，真让人不服。”“不管挖出之后是什么，都原地保护。”“看样子你对他的了解不比我少。”
里然父亲的事情没有定性，白吴二人不敢让牛正昀接触上海事务，怕他有情绪，这个人容易情绪化。这里到底是什么，清理工作进行了几个月，我们等它清理完成再做陈述，把情节拉到牛正昀这里来。
小仙走后，牛正昀很是思念，只不过他不愿意表露。他把小仙的工作分给了四个会计，两个老的、两个小的，照红艳监管，他自己有时候抽查。他自己的工作规律基本不变，先到公司，再到工地，回到公司，回家，龙是寸步不离。
这天中午，天气炎热，牛正昀在工地的某个地方休息，听到隆隆的机械声。牛正昀奇怪：已经进入午休时间，现在不准施工，特殊情况也要指挥部批准。牛正昀起身循声找去。老远看到两台挖掘机在紧张施工，屁股后面冒着黑烟，卜小丁站在淠史杭干渠埂上指挥。
这一施工点是南北干道、西铺以西的下穿淠史杭工程。这是后补项目，在东铺、西铺外围各修一条干线，避免车辆穿街而过，东线是架桥，西线是下穿。这一区域不符合中国西高东低的地理趋势，相对较低，人工河也就成了悬河，高出自然地面，所以下穿。高出自然地面的人工河，河堤全是人工堆积而成，疏松而不成形，下穿难度大。其实这段河道，坡面底部约20米直径，河面宽不足8米，采用大开挖的方式既快又安全。当初定项时，卜小丁和万家尧主张大开挖。但总设计室考虑不久河道拓宽工程会上马，下穿方式节约造价，还有很重要的教学用途。
此时，大学城工程指挥部由五人组成：甘成霖、照梁栋、卫先进、卜小丁、万家尧，照梁栋负责采购，当天定项时不在，双方僵持。最后，牛正昀支持了甘老的方案。甘老院士心细，就问牛正昀：“牛总，你的支持是怎考虑的？单纯为了支持教学吗？”甘老心里很清楚，按照他的一贯做法，肯定是大开挖，快速、安全，这是通常老总们最喜欢的方式。牛正昀叹了口气，“我是站在白总角度考虑的！”此言一出，大家都不发一言，通过了方案。小仙走后，牛正昀一改以往武断的作风，因为小仙不在没有人和他抬杠，错误的决定往往得不到纠正，所以必须少犯错误。少犯错误的最好方法就是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尤其是反对方：对方为什么会反对？
甘成霖负责大学城工程总体，卫先进负责总设计技术攻关；照梁栋负责采购；卜小丁负责现场技术和质量；万家尧负责现场工序安排、人员调度、工种衔接。整个工地按现代化、标准化、规范化施工，一级环保标准，不许污水排放到大自然。
牛正昀走近，见挖掘机正在给河道内侧加泥，看样子是堵漏。这几天雨水较多，河道里流水较大，内侧加泥是农民堵田埂漏子的常用方法，很有效，每年插秧之前操作。但对于水深、流急、埂松的情况效果不明显，卜小丁非常着急。卜小丁见牛正昀到来，立即跑下来汇报：“牛总，中午下班，发现上方漏水，爬上来看，河道破坏严重，多处开裂，如果不及时处理，整个施工场地会全部坍塌。”“为什么会破坏严重？”“牛总，这是我指挥上的失误，急于求快，时间也太紧了，学校开学必须保证通车，总体只有四个月。”“本来按部就班是可以完成的，现在已经无法继续施工了。这种疏松土壤，坡面落差大，这样堵不住，暂时胡一下，尽快拿出整改方案。”卜小丁低下头，“我愿意接受处罚。”“随便改变一下方案就是几百万，你负不了责；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现场有万家尧在，你把他叫来，我们先商量一下对策。”
不几分钟，万家尧骑了一辆破摩托车，溅着泥水飞驰而来。万家尧飞身下车，挂了头盔，戴上安全帽，爬上坡顶，“呀！坏了，这水这么大，堵不住，赶紧引导。”“指挥部不是配有车吗，骑着破摩托不加像！”“除非配想你那个车，要不就拖拉机，工地上小车怎么行！牛总，这我也有责任，没能及时发现。其实我一向反对‘提前完工有奖’的做法，这等于是支持了拔苗助长的施工方式。混凝土终凝需要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使用添加剂和瓜果使用催熟剂没有区别，很不好。”“叫你来不是听你批评指挥部的，提一个方案解决此事。”万家尧看看卜小丁，“没有第二种办法，只有把水引进下水道；除非几个月不下雨。”小丁啧着嘴：“啧！哎呀！下水道雨水管容量不够！”“现在夏初时节，雨水多，一部分引进下水道，在铺设几道临时排水管，通向流水草坪。”牛正昀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时间来不及了。”“牛总，其实雨水从河道流进水库不算污染，还有崇明湖.”“环保是硬道理，改变不得，这水经过施工现场就不光是雨水了。”“牛总，”小丁唯唯诺诺，“时间倒是可以争取：渡槽用的箱梁可以调一批过来用，箱梁预制时间充足。”“投资会不会增加？”万家尧问。“这样，你们俩把这方案报给甘总，别说我参与了。”“那好，我就去理报告。”万家尧看着卜小丁，“你还没吃饭吧？”“饭要吃，作为一名指挥官，决不能把自己置于无法替代的地位，一个人废寝忘食能支持多久？老万你说对吧！”万家尧笑了笑：“牛总，有几个能像你那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得？”“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心不跳还不完蛋啦！这马屁拍得不对！”几人哈哈大笑。“小丁，我敢保证，这一次甘老肯定能收你为徒！”“犯这么大错她还会收我为徒？”“你要是永不犯错，她可能会永不收你。”“这还因祸得福了！”“干工程的秘诀只用一个：永远没有侥幸！”
下午，下穿工地停止施工，卜小丁和卫先进一道去见甘老院士。甘成霖仔细看了报告，心想：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想法，最起码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里面有多年的实践经验。“这个方案可行，要增加投资一百多万。”卜小丁慌了，“老人家，这可怎么办？”“你多少年才能积蓄一百多万？你赔不起！”甘成霖说着看了看卫先进，卫先进会意，“既然有这么多人给你出主意，我也献点爱心：你这样不是争取了很长的时间嘛，干脆把河道拓宽的工程一道做了，避免以后二次施工，可以节约不少成本。”“河道拓宽不是还没批下来吗？”“牛总已经让水利专家在搞设计了，他想干的事，只要对国家有利的，没有干不成的，放心吧！”小丁高兴得直哆嗦，深鞠一躬，“甘老，我下午就去疏导河水。”说完转身就走。“等等！急什么，抽时间我让卫先进出题考考你，通过了就到我这里来读博，准备一下，复习复习！”“太好了！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卜小丁走了之后，甘老对卫先进说：“小卫，疏松土壤搞下穿这一课题还得攻关，总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分析这与天然河流下穿有什么不同，总结经验。”“卜小丁的失误给我们提出了新的难题，研究工作必须全面，这类案例太有限了。”“你应该去南水北调施工现场，那里各种环境都有。”“就是去，也要等大学城工程到了尾声，我对牛正昀有所承诺。”
对这件事的处理，让卜小丁、万家尧很佩服。甘、卫等知识分子是工程指挥部高管，不是银狐高管，牛正昀要的是银狐长远人才。下穿工程使用盾构掘进，一边推进一边圈定，疏松土壤就是推进和圈定间隔短，随机观察密度大。万家尧是现场机械和人员的调度，卜小丁是工程指挥，这两人协调配合很重要。万家尧是在工地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现场指挥人员，经验丰富，但理论知识不足，正好可以和卜小丁互补。这两人配合将近一年的时间，基本上没出什么差错。这次两人犯了同样的错误：贪功冒进。疏松土壤掘进快，圈定时间必须快，而凝固时间是一定的，忽略凝固时间而同步推进，问题就出现了，上面土层薄、水流大、机械振动频繁，导致漏水。只要一漏水，整个项目无法按原计划进展。此错主要在卜小丁，其次在万家尧，当然，其他指挥人员也有责任。但是卜小丁的指导思想有问题，他进入银狐一年半了，知道甘成霖就是工程学泰斗也一年有余，一直想拜她为师而未能如愿。在他看来，做出成绩让老太太看看，老太太会以为他是个人才，值得培养。正好相反，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师之传道授业解惑也，你什么都会还要老师干什么？！所以甘成霖在这个时候收了他。
万家尧进入银狐不到一年，将近一年。在他看来，牛正昀和自己有着很多的相近之处，而牛正昀的成功在于他的包容，能包容所有的人，就能包容天下；能包容万物，就能包容世界。牛正昀是土皇帝，办事武断，但他能采纳众人有效建议；牛正昀富有，卫先进年薪50万，博士学历以上的全部配有专车；在安全和质量上他最舍得花钱，都按国际标准操作；可他对自己却很抠，工地食堂就餐，不得已的应酬才会亲自参加，基本上每天在工地现场都能看到他。有一回，在工地的公共厕所，很多人，万家尧亲眼看见，小便池埂上有一枚一角的硬币，多人践踏，牛正昀进来时弯腰捡起，在喷淋水冲了一下装进口袋。万家尧捡过破烂，小便池旁的一角硬币他也看见了，他自认为不会弯腰去捡，牛正昀捡了，没有一点做作，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银狐总裁。万家尧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他逐渐认识到，牛正昀才是真正干大事的。
照红艳和葛坦关结婚之后，就住在公司不远处的公寓，在三四月份葛坦关辞去省里的工作，正式在银狐任职。葛坦关的工作内容是行政及人事，还负责公司的对外应酬，照红艳只抓经济工作。不久，照红艳怀孕，许多事情无法操作，而葛坦关不少精力放在银狐集团的党建上。经过努力，当年7月1号，银狐集团党委正式挂牌办公，直属****中央领导。牛正昀重视党建，不过问党建，关心党建，不参与党建。整体来看，党员的结构让牛正昀困惑。银狐集团全体人员在13到15万，党员总数1。5万，约占十分之一；管理层，也就是常住银狐集团有2万人，党员总数1。3万；公司员工，也就是坐办公室的共9000人，党员总数8900人，大中专毕业、部队转业、特聘人员，几乎都是党员，高级领导层只有他和万家尧不是党员。葛坦关任总书记，其他都是支委书记。牛正昀在考虑：现在照梁栋管理工程，葛坦关管理行政、党政，照红艳管理经济。葛坦关要有异心，便是实质的一把手，舒蕾是无法控制的，只有自己和小仙可以掌握。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位舒蕾可以信得过的经济主管，和舒蕾一条心，而且不能和照红艳一条心。银狐集团在家乡的总部，有可能是整个集团的核心。
9月1号，第一批45000名完成了高中学业的孩子，从全国各地，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中国国际大学继续学习。中华人民中国、中国共产党第一领导人亲自参加开学典礼，并发表重要讲话，还亲笔为学校题写校名。
学校开学，教职员工，当地回迁居民，大约有50万人口入住校园，流水已经常态化，流水草坪终日细流涓涓。这样，崇明湖水闸常年有水流淌，湖里的水生动物逃亡严重，指挥部决定加上不锈钢防护网。
这天傍晚，牛正昀到崇明湖加设防护网现场看看。牛正昀环湖步行，美丽的夕阳如锦，清澈的湖水如皱，岛上苍松、翠竹如新，梧桐、白杨如染，流水入湖如瀑，好一幅人工加天然的风光。忽然，牛正昀听到岛上有野鸡的鸣叫声。牛正昀正奇怪，万家尧骑摩托车经过，看到牛正昀，于是下来推车和他并行。“奇怪，岛上怎会有野鸡，去年蓄水后就从未干过，飞过去的？”“这可以理解，野鸡会飞，冬天还会到工地垃圾堆找吃的；但是上面有野兔我就无法理解了。”“野兔？”“岛上不是设计建一座博物馆吗，陪甘阿姨划船上岛，上面有野兔。蓄水之前，我是最后一个离岛的，上面的哺乳动物也就是老鼠，现在上面野兔多得是，在外面有时也能看到。”“他们在上面很安全，告诉甘阿姨，是否可以把岛留给野生动物和学生。”“真有你的，甘老太太见到野兔时就说：‘牛总知道了之后肯定不让在岛上建房，我看留给学生做荒岛研究课题也是好事。’现在果然你是这样的观点。”“听说每天傍晚有民工在湖里洗澡，你知不知道？”“现在没了，夏天是这样。”“明年可能会更严重，学生最不知道危险，基本都是二十多米深，得想个法子。”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国道旁，一米高的不锈钢防护网已经焊接完毕，工人在收拾工具。坝顶上收电线的是个小伙子，中等身材，红色安全帽，灰色半袖工作T桖，大裤衩，齐膝长筒靴，边后退边将电缆绕在右肩头和左胳膊肘，到中间时只听他大叫：“老家伙，把那头拆了，焊到里面了。”“妈你个**，叫你捋好了捋好了，弄你妈就是捋不好。”这边汉子骂得很难听，没办法，只好拆电线。“你怎能骂人？”“嗨！这畜生一根筋！”小伙子到跟前将电线一贯，“一根筋也怪你。”中年汉子没理他，埋头收工具。“小伙子，多大了？”“我家里人叫我说二十。”“实际只有十六七是吧？”小伙子看了看汉子再看牛正昀，“你怎么知道？”“我会猜。这么小不上学，打工很累的！”“上什么学？小学一年级念了四年，牛校长还喊我老师。”万家尧看着他笑，“这真是一根筋。”“上学有什么用？不上学照样当大官。我们家有个牛正昀，没念多少书，大学校长都听他的，念书干什么.”“你妈了个**，还不收拾滚蛋。”汉子说着，照小伙子屁股就是一脚。小伙子一蹦多高，捂着屁股大叫：“不得了啦！老不死的杀人啦！”汉子恼怒，上前又要动粗，牛正昀、万家尧伸手就拦。哪知道小伙子转身就跑，跑到湖边，扔了安全帽，一头扎进了湖里，泛了个水花，不见踪影。牛正昀、万家尧大惊，“坏了，水很深。”“我下去。”“别别，牛总，万总，他从小在水库里泡大的，等会能抓个鱼上来。”“你认识我？”“牛总，你家在乾山湖边，我家在西山湖边。我和牛正晖同班同学，我在这儿干活就是正晖介绍的。刚才那是我儿子。”“正晖同学，儿子能有这么大？你姓什么”“我姓任。”“哦！我知道了，你叫任老二，你是张志鸿老表，亲堂姐夫。难怪，你是近亲结婚。这是大的？”“这是小的，老三。”
关于任老二和他表姐的婚姻有一点小典故。
任老二大舅，即张志鸿的大伯父家有一女儿叫张颖，比张志鸿大两岁，比任老二大一岁。张颖长得很好，小脸型、尖鼻子、浓眉大眼，皮肤光洁，甚是水灵。张颖自小和表哥任老大说有娃娃亲，这表兄妹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是投缘，姑舅两家都看好。后来，任老大初中毕业考取了中专，提出质疑：近亲不可以结婚。不过任老大没有果断提出分手，一方面两人感情很深，一方面张颖相貌出众，还有双方家长的舆论：考上了，变心了。表兄妹两的感情正处于僵持阶段时，发生了一件事。
这年夏天，任老二到舅舅家玩，也帮着舅舅家做点农活，和表姐朝夕相处很长时间。当时任老二刚刚初中毕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可这小子心怀鬼胎，不露声色地打起了小表姐的主意，献殷勤、说好话，关爱备至。有一天上晚，张颖进屋洗澡，关了门窗，脱了流光，表弟任老二从隐藏的角落钻出来.没办法了，生米煮成了熟饭，当年秋天两人就结婚了。
小表姐张颖是真能生，进了姑妈家门，光光光，三年时间给任老二生了三个儿子。任老二吓坏了，主动拉着表姐老婆去乡政府做了计划生育。
这可够任老二受的了，三个儿子像三胞胎，表姐老婆和母亲两个人也带不住，简直闹翻天。这吃喝拉撒不算，教育更成问题，每一学期学费几百块，任老二焦头烂额。生活困难还不算最糟糕，孩子一上学显出端夷，三个孩子都一样，对文字和数字形成不了概念。老师教他“一”他说“一”，过一会儿再问他只会张着嘴。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三个孩子调皮捣蛋，上房揭瓦、上树捉鸟、下水摸鱼、打架闹事天天发生。有一回，三个加一起不到三十岁的孩子，居然把停在路边的一辆农用车的大轮胎给卸了，推到不远处池塘的水草丛里藏匿。后来三兄弟把轮胎内胎做成了“橡皮艇”才被发现。学校没法教育，扰乱正常教学秩序，申请了教育局才劝他们退学。
走上社会更无法无天，掘人家养鱼塘抓鱼，摘人家果园的果子，偷人家瓜田的西瓜，套人家养的看门狗，甚至把人家的种用大公鸡偷杀了用泥巴包裹着在野外烧着吃。在当地，只要谁家少了东西或遭到破坏，都会来找任老二，任老二也只有按价赔偿。你说这样的孩子是否顽劣到家，表姐老婆欲哭无泪，时常大笑：“报应，报应，现世的报应。”
三个孩子逐渐长大，最小的十七，可以打工了，任老二就带着孩子到工地上打工，艰难度日。有一回在工地上遇到牛正晖，牛正晖大惊：“二子，你怎么回事？许多年不见你老成这样！”“嗨！正晖呀，一言难尽.”“你这样不是办法，我在工地上多少有点权力，我给你想一想，三个一样大的儿子，得要多大的开支？”牛正晖绞尽脑汁思索，“对了，你不是会搞电焊嘛，我让工地上的师傅带带你，完全靠面子。你把铝合金、不锈钢、钢结构都学会，让孩子也学，学会了我搞工程给你做。”工地上的焊接工程也是承包制，爷儿三个只拿一个人的工资，整一年的时间，任老二可以独立操作了。牛正晖也够意思，出资给他在镇上买一套门面，挂牌专搞不锈钢、钢结构工程。就这样，任老二带着三个孩子干工程，表姐老婆跟后面洗衣做饭，日子转危为安。
三人在说这话，湖里游来任小三，右臂拨水，左手抓着一条尺把长的红鲤鱼举过头顶，还叫喊：“好多的鱼，就抓了一条小的。”“小狗日东西，还不放了，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拿上来，拿上来我看看。”牛正昀让任小三把鱼拿上来。正常人都穿了外套，任小三冻得直打牙。“冷不冷？”万家尧对这孩子很感兴趣。“不冷，冰窟窿里我照样下去抓鱼。”牛正昀接鱼在手，仔细看了，“这鱼有二斤重，生长正常，说明水质正常。来，小子，拿回去打打牙祭。”牛正昀招手让龙过来，取出一套正规西装，“穿上，着凉了。”又转向任老二，“孩子这样还不是办法，不如让他们学武。”“牛总，就这样已经很难管了，学了武还不翻天啦！”“老万，有没有办法？”“有办法，这孩子非常适合练武，筋骨强劲，不怕吃苦。”“你给带带？”“我哪行？半料子。我建议送到嵩山少林寺，那里正规。不过一学期就要五千元学费，还要生活费。”“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牛总，你说。”“你回去，你们那个地方现在也是乾山乡，去找张志鸿，让他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是特困户，可以免学费，甚至可以争取到生活费。”任老二低下头半晌不语，万家尧不知就里，“那不是你小儿舅嘛，有什么好为难的。”“哎！为了孩子，我也只好低头，这么多年我从未找过他，他也不大搭理我。”“找他必须用智慧，求他没有用，多动脑子。三个孩子要是武艺学成，以后你就不用愁了，现在武功很有用处。”
张志鸿一向不搭理这个姑舅老表、堂姐夫，认为他就是个流氓。当年发生这样的事，张志鸿已经上大学，极力主张以强奸罪去控告老表，予以法律制裁。但是双方家长不同意，那样对双方都没有一点好处，何况堂姐张颖也态度温媚，不是坚决拒绝任老二。双方顺水推舟亲上加亲，姑侄嫁父子自古有之。
国庆节前一天，任老二带了许多礼物一家五口去了丈人家。在农村，只有传统节日才走亲戚，估计国庆张志鸿肯定回家看望父母。果然，张志鸿挨黑时到村口，一家三口下车，小车返回。张志鸿自从当县长之后很少回家，春节时也就在父母这里过除夕和初一两天，国庆小长假靠晚回来，估计第二天就走。张志鸿进门不多久，大伯父就来了，“志鸿，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带着孩子。”张志鸿不好推辞，快一年没有和大伯父一起共餐，大伯父就在隔壁。
第二天将近中午，张志鸿带着妻子康凌云、儿子张康，在母亲牛正X的陪同下来到大伯父家。在长辈跟前，张志鸿永远没有架子，这也是官员的作风之一。张志鸿到了院子，看到任老二在客厅，还有三个外甥，堂姐在厨房帮忙。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这么多年了，老表对堂姐也还算可以，于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寒暄之后，张志鸿先开口，“听说这两年过得还可以，在镇上买了店面？”“那是牛正晖的房子，免费借给我做生意，我只会搞电焊，你几个外甥都是半料子，哪会做生意？不过这两年在牛正昀工地干活，旧账总算还完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牛正昀现在是大学城开发，大学城结束他就会走，到时候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再说，他现在全面向高学历、智能化发展，你和三个孩子逐渐用不上了。哎！像你这三个孩子现在最起码也是中专技术，能看图纸什么的。啧！”“是啊！上礼拜无意中遇到牛正昀。”“他可认识你？”“一说都知道。他提了个建议说让三个孩子去少林寺学武，将来会有些前途。”“这其实是个出路。”康凌云对牛正昀有恩同再造之感，非常相信牛正昀的话，也确实认同这个观点。“好是好，孩子都十七八了，三个孩子一年要上十万的开支，哎！”张志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要他想方的。张志鸿脑筋急转：三个半料的孩子，这些年也真够难为他了，牛正昀、牛正晖都能帮他，我为何不能帮他一把？
正这时堂姐张颖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凌云、志鸿，洗把脸吃饭了。”张志鸿看看堂姐，四十才出头，像个老太太，这二年还算好的，头发发亮，衣着也光鲜。康凌云多有见识，她对张颖说：“姐，我们正在讨论三个孩子的上学问题，你怎么看？”张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张志鸿，“志鸿，我们只要能搞到地方的一个贫困证明就行了。生活费我们这几年还能挣一点。”母亲端菜进来，也插了一句：“志鸿啊，你老表和姐姐这些年真不容易，你那八竿子也打不上的舅舅都能帮，这点事在你应该不算什么。”“妈！节过了之后，让颖子姐去乡政府，我回头让别人去打个招呼，志鸿不出面就尽量不出面。”这件事到此就算搞定，三个孩子始终像木头一样坐在那儿不敢稍动，张志鸿过去挨个摸摸他们的头，“好好听话，爸妈太累了。”三子的蓝色西装显得有点宽大，张志鸿翻了一下衣领，见是雅戈尔，笑了，“这肯定是牛正昀送的，他这人真有意思。二老表，要是可能的话，你以后就跟着他，两口子都去，肯定吃不了亏。”这任氏三兄弟以后还有故事。
饭后，张志鸿独自一人出来溜达，拨通了牛正昀的手机，“估计你在大乾山。”“有事你就过来，我晚饭后回城。”“我没有车，你让龙来接我。”“你个兔崽子，光蛋给青皮缠住了。你到路口来。”张志鸿赶紧返回吩咐老婆带孩子先回去，自己找了两瓶酒，去路边等着。
一见面，张志鸿就埋怨牛正昀：“你把那个老大难往我这儿支，那家伙受点罪是应该的。”“行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是不帮我取消你县城的一个项目。”“帮帮帮，谁不怕你谁是孙子。”
说道县城项目，还有点典故。去年因为西山湖护坡偷工减料的事，张志鸿和老书记闹得不愉快。有一回和市里的领导一起宴会的时候，有一位也是乾山乡人的退休高官也应邀作陪，牛正昀特意和他坐一起。席间谈话，牛正昀轻描淡写地说：“老领导，我有意在家乡搞点项目，又担心现在的声音不一致。”就这一句话，第二天就把老书记调走了。后来，张志鸿对县里扣押他的黄沙款很不满，牛正昀又出招：和乾山乡签了一千多万的混凝土供应合同，让乡里打白条，然后拿条子到县里要钱。再后来是桃色事件，县里领导班子一锅端，上面派了一名书记，其他干部从当地选。原先的各局里的干部、各镇上的干部、市里的非领导干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张志鸿也不闲着。桃花喝喜酒回来第几天，银狐集团就派人去县里谈了几个大项目，县招商办无权拍板，等新的领导班子形成。张志鸿竞选时宣布三大项目，首先赢得了桃花镇全体的支持。1。桃水在桃花镇境内两岸的综合治理与开发；2。桃花镇危旧住宅改造；3。国道绕城而走。这是县城人多年的愿望，还没有领导同时能够完成这么大的项目。张志鸿又夸海口：“本县境内东西交通有三条国道经过，可谓发达，南北交通十分闭塞，我有信心在任期内打通三条南北干线。还有希望搬出山里的居民到镇上居住。”这样的演说是争取民心，县市的领导班子心里很清楚：他是有财团在后面撑腰。于是张志鸿以压倒性的优势当县长，为了过度，前面加了个“代”字。三大项目在张志鸿上任三个月内就谈妥，总投资50亿，“代”字也就去掉了。
“二舅，把大舅，也就是你大哥调到我们县教育局任职怎么样？”“你大舅现在过得非常好，你不要在这里讨好卖乖，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如果从大学城西边修一条南北通道的话，肯定要打三个山洞是吧？”牛正昀哈哈大笑，“你小子真鬼，周公山、圆通山、马头山必须打山洞，打通后可以连接三个大镇，全长四十五华里。可以说是景观大道，能带动旅游业。”“二十多公里得多少钱？”“你要是想搞，回去评审一下，投资和收益、环境保护等等，找专家。”“好的！我走了！”“你个小兔崽子！”
牛正昀在家乡当然会做许多有利于发展的项目，有张志鸿这样切实可靠的人操作他放心，如果是有大后台的干部，很难掌握。
十一小长假最后一天下午，牛正昀驱车经过已经开学的校园区域，忽然看到一个人：一辆红色QQ车在寝室外停下，下来一名中年妇人，附驾座下来一位大男孩，个儿很高，背着书包。大男孩向中年妇人挥挥手：“妈妈再见！”然后欢快地跑进去了。牛正昀惊得目瞪口呆：难道真的是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