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咳嗽就血流如注,我扛不住了,让涛子领着去县医院。医生说我这病很严重,得住院。知道住院比住星级酒店还烧钱,老妈和涛子怜惜票子,不同意。
身体是自己的。我不顾他们反对,坚持要去住。有医保做后盾,我才不担心医院会让我倾家荡产。
涛子上辈子铁定是超级看护,对我照顾得那叫一个贴心。把药粒数好倒在掌心,晾好开水喂我吃。讨厌那满嘴的苦,我任性得像淘气小孩,挣扎着不肯吃,他就以家长的高调姿态逼我吃。每天临出门时替我系好围巾,这一切小动作都被我妈看在眼里,想必她老人家对这准女婿满意指数一路飙升到百分百。
五官科是住院大楼闲置率最高的科室。守着偌大的白屋子,一到夜晚我怕得厉害,他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痰液混着鼻血,他不嫌脏,往来于卫生间和病房,替我清理。
睡不着觉,思想就天马行空起来。这张病床上以前住着哪位,有没直接进太平间?想到这茬,我吓得肝儿颤,把躺在隔壁床上的涛子喊到身边来。他握住我的手传递力量和勇气。我紧紧抱住他不撒手。他顺势吻住我。这吻好甜蜜好幸福,比那祸害给我的强百倍。我纳了闷,同样是吻,给我的感觉差别怎么这么大。看来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缘分的。我跟那祸害根本就不投缘,在一起只是瞎折腾。
我们越吻越动情。他大胆地做进一步试探,我没有一丝反抗。于是我们开始了更深层次的交流。同为男人,他比那祸害生猛多了,不光擅长持久战,更注重娱乐性。跟他配合,才知道什么叫天衣无缝水乳交融。我迷醉其中,通体那叫一个爽。
神游在快乐颠峰,我赞歌唱个不停,夸他够man,是极品男人,我爱死他了。他愈战愈勇,不把我乐疯就不打住。
我迷上了他的身体,从此一发不可收。
在他面前,我放松得没有一丁点伪装,像被慈父宠坏的女儿,任性顽皮又淘气。这感觉跟以前完全两样。跟那祸害相爱三年,我老是有意无意拿捏着,端着淑女架子,生怕被他看扁。虽然他没刻意要求,但我为了在他眼里有型有品,就不自觉地丢失了本我。
熟男涛子老成持重,做事四平八稳,给人以巨大的安全感。跟他在一起,我脑子基本不用,事事由他操刀处理。就连人民币,我兜里基本为零,全部消费由他代为买单。
每天躺在病床上打吊瓶,日子别提有多闷。他就数塑料管里的小水滴掉落频率,要么数我的脉搏。要是我喊烦喊得厉害,他就去外面淘书给我看。贾平凹的《废都》我俩看了又看,还一肚子坏水地探讨书中人物黄还是作者黄。
我连书都看烦的时候,他彻底没辙了,任我瞎折腾。我在他脸上手上画小人,在他头上扎小辫,他总是好脾气地随我鼓捣。每每看到随意恶搞的作品那么另类,我笑抽过去,他就快乐着我的快乐。于是我俩像长不大的孩子在病房里疯闹。
想吃涮羊肉,他就不怕苦地领着我满大街找。吃食方面,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他就这样宠着我惯着我,把父爱的光芒洒遍我全身。
医生还不能确诊我的病情。弟弟托熟人找权威帮我看。当我做检查的时候,他在门口紧张地向里张望。灰白着脸仿佛我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医生告知我这病不可能彻底治愈,只有靠平时好好保养。我崩溃了,死活不肯配合治疗。都说了不能治好,我还在这里烧钱干嘛。我发疯似的往西边护城河跑,只想找个无人处冷静思考一下,今后我该何去何从。
以为我要去投河,他一路狂飙地追。好不容易抓住,我死命地挣。他力气大我许多,不大工夫把我拖回医院。我赖在门口不进去。他紧紧抱住我要往里面扛。以为他要非礼我,医生见义勇为,过来喊停他。怕惊动110,我赶紧救场,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从我住院开始,涛子就没回过家。他爸妈以为儿子失踪了,到厂里找他,不在。就着急上火起来,满世界贴寻人启事。
大概和亲人心有灵犀,他回去了,换身衣服再来。
丢我一人在医院,可把我闷坏了。病房里没什么可乐的,我异想天开起来,那祸害从天而降,天天守护我该有多好。相爱三年,经历那么多苦难,我们应该功德圆满,相爱相守一辈子。跟涛子这几天,幸福得有点不真实,总觉得有点悬,他随时都会离我而去。
我一直不肯接受那祸害嫌我有病抛弃我的事实。我自恋地想,他是怕我病榻上没人照顾,腾出地儿给能照顾我的人,他这是为我着想呢。我从来不肯把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类的词用在他身上。陪我吃了那么我苦,他怎么狠得下心让我自生自灭。打死我也不信他是不仁不义的人。对他,我始终抱有幻想,以为我俩总有破镜重圆那一天。
涛子回去老半天,外面都黑了,他还不来,难道也嫌我有病,从此丢下不管了?如果那样,我死定了。旧愁未了,又添新恨。对全世界男人都不要抱任何幻想了。
隔壁床上的老太太闹腾得厉害,不是喊这儿疼,就是喊那儿不爽。一大帮孝子贤孙围着她滴溜溜转,她还不消停。
深更半夜,她的孝子贤孙都散了,只留女儿在身边守着。被她折腾得歇菜,女儿在一边睡熟了。老太太仍是不依不饶地喊,我睡不着,几次三番起来为她端茶递水。扶她起夜。她女儿醒来对我那叫一个感激,说我为她老娘冻得吭吭直咳,心里真过意不去。
涛子八成是被家人扣住不能来了。我悲哀地想。谁吃饱了撑的,娶一个病病歪歪的儿媳妇,成年累月往医院献爱心。人家不亏欠我,有权利单方面毁约。
天都亮了,他大概永远不会来看我了。我呆呆地望着门口,不抱希望地想,今后又要一个人了,打起精神活下去吧。
涛子一脸阳光地进来了,放下带来的早餐就给我打洗脸水。我死了一半的心重又活过来。
老太太的花季孙女实在拿捏不准我和这涛子的关系,甜甜地冲我喊姐姐,冲他叔叔长叔叔短地喊。辈儿都混了。这猪头没心没肺,也不跟她急,任她一错再错。我冲他直乐,小样,傻了吧,小丫头片子都说你乱伦。你老牛啃了我这嫩草,偷着乐去吧。
他肚量大得雷人,不但不生气,还陪这丫头片子打起牌来。我在一边不爽了,嘟着嘴想,他是来看护我还是来找乐的?跟不相干的人玩,倒把我晾在一边。莫不是见这丫头比我阳光比我有活力能陪他疯陪他闹?胆儿挺肥呀他,当我的面跟小三打得火热。我是病人,有没人性呀他?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成天呆在病房里郁闷死了,陪我打牌不是更有人情味些?
男人啊,都他娘的花心,见了养眼的火爆的就让下半身带着自己走,没一点道德底线。我算是看透了,这世上根本就没一个好男人。
越想越闹心,我苦大仇深地看着他,恨不能打他个满地找牙。
见我醋酝子打碎一大堆,他气得抓狂,无人处骂我小心眼,把他想得那么龌龊,人家可是小丫头,哪能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大概偷窥了我和那猪头夜间的激情戏,在小饭馆吃饭时,隔壁桌上那几个年轻医生满嘴的床戏,句句不离生殖器,生生把我雷翻。涛子悄悄告诉我,那几个是五官科的医生,办公室正对着我的病房,他早混了个脸熟。
我真是纳了闷,这几个都是超有素质的知识分子,谈吐间就不能来点素的?尽扯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就不怕被110当色情狂抓起来?胡乱吃了几口,我拉上涛子就闪。
住院费父母一分都没替我出。怕连累她家,三嫂亲自跑到我学校预支了我的工资。回来报料说我的舍友老土,她想找刷鞋油的刷子打理皮鞋,舍友居然拿清洗污垢的刷子给她。
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再住下去就是烧钱。我坚持要出院,医生不答应,让我再住一个星期。大部分费用都靠涛子的工资,我心里过意不去。
住院期间,我的父母家人仅仅来看过一次。陪护的任务全由涛子一人完成,他有了说辞,真怀疑你是父母捡来的弃婴,他们对你的病一点也不关心,住院二十多天,那么放心地把你交给我这外人。我妹妹住院期间,爸妈天天守在她身边。
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