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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何去何从

潘若憨的容貌与其生母极似,气性嚣张跋扈,喜怒无常,嗜杀成性,心高气傲。

如果传言中这些属实的话,那我面前这个被禁锢在洞壁上的人,就是他没错了。看他的样子该是受了许多折磨,强弩之末了。他脸上的杀意提醒着我离这个人远一点,可那一道道伤口却让我狠不下心了。他需要治疗,需要食物,需要照顾。他还需要,去证明某个人的清白。出于哪一个,以我的性格都是必定会救他的。

我从裙摆上扯几块长短适中的宽布条,将水壶中的清水浸在上面,拿起一块走过去准备为他擦拭伤口。

“滚开。”他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这一声愣是把我叫住了。“你出去。”

我只是停住脚步,眼神也丝毫不闪躲的看着他,虽然已经那么狼狈,可是从他的身上,我依旧看不出一点颓废,他的目光与我对上,看得我全身都像是被冻结了般。我停顿了一下,没有犹豫的又向前走去,“处理完你的伤口,我就会出去的。”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急切,风清云淡。

我会出去,只不过,不会是一个人出去。

他没有说话,移开目光没有看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我直接走到他身边蹲下,小心翼翼的把沾了水的布条放在他的伤口边上,为他擦拭血迹。洁白的纱布顷刻就被染上了殷红,血浆凝固的地方被我一点点用很小的力道清理干净。我时不时抬起头,他却只是无所谓一般的看着别处,一点也不关心我帮他清理伤口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身边换下来的沾血布条已经堆了一小堆,我头上浮起一小层细密的汗珠,这洞穴的底部不透风,所以感觉不到寒冷。我从肩膀开始为他擦起,因为没有带药粉,所以我只能为他做做清理伤口这种小事,或许连防止伤口感染的效果都是微乎其微的。他上身有很多抓咬的伤痕,皮肉外翻着,有的已经撕裂。这就是那个人人相传娇生惯养的王子?这么多伤口挨下来,现在还要一声不吭,要说是一种情怀?我想着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纱布已经该换了,被我举在空中停顿了半天,没有放下去。

他不经意间眼角一扫,看到眼前的女孩手中拿着纱布,弯弯的眉眼轻轻皱着,在想什么事情似的,愣了神。他突然把一直偏在一边的头转了过来,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猛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被这一举动搞得一慌,手里的布条滑落下去,扬起脸,与那双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对视,“疼。”

他神色没有一丝波澜,那根贯穿了他手腕的铁刺明晃晃的在我眼前。

欣赏着那种最能证明人类渺小无力的表情,他感到非常满足,没有任何表示,又突然的松开了手。女孩白皙的下颚上印出了一道红印。他若无其事般要将手腕收回去,瞥了一眼因为刚才的动作手腕上溢出的鲜血。却不想那只血痕累累的手,却被另一双温软的手抓住了。

“别动,伤口又裂开了。”我连忙抓住他那只要收回去的手,下颚还传来痛楚。

为什么不恨我。他楞了一下,眼底又现出那种不屑的神情。

“没有伤药,你忍一下吧。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我有条不紊的帮他止血,还不忘避开他结痂的伤口。

你早就可以走,没必要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废人。他看遍世间薄情,却唯独看不透你。

“你讨厌我也罢。但是我必须带你出去,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情,证明一个人的清白。”我打量着锁链说着,边思考怎样把这根铁链从他身上弄下去。

这么说是有目的的吗。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倾听这个小姑娘对他说的话了。

“也算是歪打正着,若不是被人推下山崖,我还找不到你呢。”我自顾自的说着,他的沉默我太习惯了,和阿凡在一起时也总是这样,一直都是我在絮絮叨叨,阿凡眉眼温润的看着我。

这么说是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他眯着眼睛听着。

“想不到你吃了这么多苦。这些伤口不会是上面个怪物造成的吧?我刚进山洞的时候也被它袭击了呢。”我扯下里衣的绸布帮他把露在外面已经清理好的伤口裹起来,伸出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是为了寻我才进的山洞吗。他心里想到,只不过这个‘我’不是他燕屠枉。他听了眼前女孩的话,才注意到,原来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早已经浑身是伤,几道刮蹭的血痕在脖颈上,红红的。一头乌发已经跌散开,娇小的身躯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鼻尖冻得有些红,身上的衣服也尽被雪水浸透。就算这样,她还是在一块块往下撕着布条为自己包扎。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大可放心。”我见他微微恍惚的神色,和眼底那一抹不明显的变化,补充道,“今天我就陪你在这里,我会些三脚猫功夫,起码还能保护你。”

“哼。”他不屑的发出哼的一声鼻音,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终于肯冲我开口道,“滚出去,别在这碍事。”

我不需要人类保护。

“我不会走的,见死不救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固执的说道,反正他现在的情况也只能一时嘴快,我索性与他犟道。

真啰嗦,“少废话,滚。”我只想赶走她,以我这种脾气,或许明天就会杀了你。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睛中涌出坚决。我不想走,也不能走。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沉默的时间长了些,就在我以为他默认的时候,他却突然复杂的看着我,只不过那张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我还是看着他。

他料想到我的反应,“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我还是不说话,等着听他说完。当听到潘若憨已经死了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我杀了他。”

“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

“没什么好讲的,你听懂了就滚吧。”

“滚远一点,不要再烦我。”

我不可思议的瞪了瞪眼睛,“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说,你……是谁?”

“没错。我的。现在这句躯体是我燕屠枉的了。”他眼神期待的看着我,我知道他那种期待,是想看我接受不了事实的崩溃表情。

我反而笑了,其实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无论是潘若憨还是燕屠枉,虽然都是难以搞定的人物,但是只要他肯帮阿凡洗清罪名,那就无所谓是谁了。那国王只认得这张脸罢了。

我这一笑似乎激怒了他,他有些质问般的低吼道,“你笑什么。”

“既然你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理应告诉你我的名字才是。我叫唐浅溪,孤儿一个。”说罢我灿烂的对着他笑了笑。

燕屠枉?本应是神幻小说里的人物。这个人,我似乎有些记忆……

‘邪圣燕王,自封屠枉。毁人无数,为祸世间,魔道中人,世人闻之色变,传其为罗刹王。’

难不成是他?

“呵。愚蠢。”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理我。

唐浅溪是吗。你还真是个笨女人。

我只是默默的观察了一下囚禁他的这个洞穴,为了让光线照得远一些,我又在四角烧了几堆纱布,洞穴里才渐渐暖合起来。燕屠枉一副‘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的样子,我只能闷声蹲在离他很远的对面,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

我不能睡,好不容易找到他,不可以再让他逃脱了。我悄悄狠掐了自己一把,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举动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我是为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欠了他一个很大很大的情,他为了救我,亲手杀掉了唯一知道你下落的人。你的父王兴师问罪,我们却找不到人,百口莫辩。这样的情形都是为了我发生的,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到你,就算是拼上一切我也不惜。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把你带回去,让你为我们作证,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不管他是否在听,我都要说出来。

“我会把你救出去,就算这是谷底,也一定能找到出路的。求求你,求求你……”

我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到了夜晚,疲惫和寒冷交加,我感到头越发的沉,眼前模模糊糊的就要睡过去。

燕屠枉,你会趁着这个好机会杀了我吧,还是一声不响的走掉?

“唧唧——”“唧唧——”“唧唧——”

我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猛然被周围的骚动惊醒。忽然感到一大群气息的靠近。是野兽?是什么东西?

没有给我猜测的时间,下一秒钟我眼前的洞口处就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紧接着那个猴子似得生物突然一跃,跳到洞内来。这次我看清了,那小猴般大小,却长着一张马脸的怪异生物,青面獠牙的发出唧唧的响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不止一只,接连从洞口跳出七八只这样的小怪物,它们轻车熟路的,像是熟悉的不得了的路线,朝着禁锢着燕屠枉的地方跃去。

这是在……进食?每天都这样吗?

眼看着第一只猴形怪物张着利爪就要扑到燕屠枉身上,我迅速一个箭步冲过去,想都没想的,直接护在燕屠枉身前。

他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他已经在那群怪物接近的时候就感觉到它们,早有准备。刚刚他正准备一掌掀飞它们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一下子挡在自己身前。他竟然心中一动,手上动作一停,一掌没有打出去,反而让那只怪物钻了个空子。

可恶。

我感觉耳边一阵劲风刮过,脸上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了下去,随后肩膀突然传来剧痛,像是被什么咬穿了一样。我偏过头一看,就看见肩膀上多了一个猴头,它死死咬在我肩膀上,喷出的血液,溅到了我脖颈上。

看到这一幕,燕屠枉在我身后掌风一扫,我肩上那个怪物就被打飞出去,连带着七八只,都被甩飞在了穴壁上,直接摔得脑浆迸射,鲜血喷溅。

我几乎是瞬间倒在地上,肩膀裂开一般疼痛,脸上那到划痕也火辣辣的疼。我用一只手捂着肩膀,那种剧痛甚至能让我昏厥过去,我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

燕屠枉眼睛有些血红,看着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残尸,又瞥了一眼地上因疼痛颤抖着蜷曲起身躯的女孩,心里的那股理智早已经被吞没,他明白,这是他要发狂的征兆。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他也不知道。那股莫名的愤怒,从何而来。

我有些担心的转过头去看燕屠枉,却不想这一看差一点让我尖叫出声。

燕屠枉周身涌起浓郁的黑气,一阵不知从哪刮起来的妖风吹得她东倒西歪,燕屠枉的眼神充满了血色,披散的头发飘扬飞舞,一团紫红色的光晕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那股强大的气场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几根铁索也左摇右摆,似乎是要被挣断开来。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爆发力震开来,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那股气压推飞撞到洞壁上,直接摔到那堆血肉模糊的尸堆里,滚了浑身鲜血。

“燕屠枉……”我用指甲死死扣着地面,绷紧全身支撑自己站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昏迷前说了一句话,“不要……”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的耳边突然寂静了下来,眼前漆黑一片,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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