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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碰撞

主持人:你们三位将和三名快女联合拍摄一档节目,三名快女都是九零后的新新人类,作为七零八零后的你们,跟她们同台竞争会感到压力吗?

庄大江:压力肯定会有的。这些小年青就象刚出笼的小猴子,上蹿下跳体力充沛,又唱又跳多才多艺,和她们一比我就成了一只老山羊了,惭愧啊!我能不能不上台去献丑了。

游小果:新新人类虽然朝气蓬勃,但他们毕竟太年轻,缺乏阅历和经验,生活是一个对任何人都很公平的大炼炉,只有经历过、闯荡过、痛苦过才会有所成长,对于所有人来说必须得经过这一过程,没有任何人能跳过这一节。所以说我们这些年纪稍长的人还是有一点优势的,毕竟我们经历过其中的一部分成长过程了,我们在起步上已经赢了一筹。虽然我们在体力和热情上也许会输给她们一分,但在经验和耐力上,我们又可赚回一分,所以我们没必要惧怕年轻人的挑战,胜利属于勇者,与年龄无关。

凡一一:女孩子光拥有年轻和美貌是没用的,对于女性来说,风韵更重要,你没看见当今影视界最有成就的女演员都处在三、四十这个年龄上,那就是风韵的魅力。

你要是相信一个女人对你说:“小仇不隔夜,大仇记十年。”的时候,那你就将死得很惨了。天下没有不记仇的女人,记仇对于女人来说简直等同于润肤霜对皮肤的滋养,润肤霜质量越好,皮肤保养得越佳,所以女人的仇记得越牢固,生活就越有动力。如果把一个女人的大脑比方成一只16G的U盘的话,那么其中有4G的内容是老公孩子,有6G的内容是生活琐事,有3G是空白,另外有3G就是打从娘胎就开始积累下来的大仇小仇。真的做到不记仇的女人,要么是圣女,要么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或者得了遗忘症什么的。

不过,第二天一清早,在“1903室”里发出争吵声的并不是苦大仇深的凡一一和游小果,而是庄大江和凡一一。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大清早,庄大江从外面遛狗回来,一进门,见房中二女正在吃早餐。游小果双手捧着一爿隔夜从“克里丝汀饼屋”买来的三明治,坐在沙发前边吃边看早新闻,三明治的碎屑落到沙发和游小果的脚边,博美犬京京见状兴奋得忘了按规矩回自己窝里去了,而是在地面和沙发皮面上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高兴地狂舔着。游小果被它引得咭咭大笑,不仅如此,还把手里的三明治掰出一些扔到地面上给京京吃。

看到这个情景庄大江有点生气了,他走过去一把抱起京京指责游小果:“喂,你这样卫生不卫生。”

游小果口中含着一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你家小狗在外面说不定连路边的屎都吃过了,我这三明治总比屎要卫生点吧。”

庄大江用手拍着沙发说:“我不是指你喂京京的事,而是指这张沙发是你吃东西的地儿吗?”

游小果一愣:“坐沙发上不能吃东西吗?”

“不行。”庄大江很坚持地说:“别说是沙发,就是这个房间,就不是你吃东西的地儿,吃东西该在餐厅坐在餐桌前一本正经地吃,咱们这里住的是上海的商品房啊大小姐,可不是陕北的小窑洞,可以坐在床上吃小菜。”

游小果反诘道:“老庄,那么有客人到你家来你怎么接待?有客人来总归要用食物和饮料接待的,到时你把他们引餐桌上来招待?这样做可有失体统啊!”

庄大江正儿八经说:“我从没有过客人,就算有客人,我也不会在客厅里招呼他们吃东西,吃东西得有吃东西的地儿,就跟撒尿有撒尿的地儿一样,你撒尿也在客厅里撒吗?”

游小果没话好说,只好咕哝了一句:“神经病,活该你没客人。“说完站起身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庄大江关上电视,见地上沙发上有三明治的碎屑,他是眼里见不得龌龊之人,于是放下怀里的小狗让它去舔干净。

庄大江走进厨房,见凡一一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正装,正襟危坐在餐桌前,慢嚼细咽她的早餐,她的早餐简单得让人以为她在闹粮荒:白瓷盘子里放着几张生菜叶子、一只鸡蛋的蛋白,还有数只青葡萄,不过面前堆的营养药倒不少,都是“安利纽崔莱”的维生素、蛋白粉之类的。

庄大江对凡一一说声:“早上好,祝你好胃口!”

凡一一的嘴唇动了动,也不知是在回答呢还是在嚼食物。刚才庄大江在客厅里训斥游小果的话她都听见了,暗中正想这男人虽然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他订的规矩真多,大清早的还是少搭理他为妙,省得不当心犯了他的忌,影响一天的好心情。

哪知,凡一一已经万分小心了,还是无意中冒犯了庄大江。正在翻碗橱为自己宝贝狗备狗食的庄大江忽然“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把凡一一即将吐出嘴巴的葡萄皮和核反倒吓到嗓子里去了,凡一一连咳了几次都没法把皮核咳出来,她翻着白眼抱怨道:“老庄,你是不是嫌这屋里有一个鬼不够热闹,要把我吓死凑成一双啊!”

庄大江指着凡一一用作餐盘的白瓷盘问:“你你……你这是从哪里拿的?”

“从碗柜里啊,怎么,是你的私人用品么?”

“你用我的东西干嘛不和我打声招呼征得我的同意后再用?你知不知道我的东西沾过别人的体液后我是不会再用的了。”

凡一一瘪了瘪嘴角冷嘲道:“哟,一个男人象你这么讲卫生倒很少见,大概还是个处男吧?向您致敬,上海第一处男。”

庄大江有气不打一处出,他愤怒地指责:“你……你用了别人的东西还嘴硬,你这简直就是强盗作风。”

凡一一也烦了:“这碗柜里堆了这么多的碗,谁知道哪些是你私人的哪些是摄制组专备给我们用的?你又没在上面写‘庄大江’三个字。”

庄大江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不是写‘庄大江’,而是写‘京京’。”

“京京?”凡一一愣住了:“京京不是你那只狗的狗名吗?”

“是的。”

凡一一心感不妙,她指着餐盘问:“难道……这是京京的盘子?”

“是的。”

凡一一眼珠子都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了:“是狗食盘?”

“是的。”

“哎呀——庄大江,你害死我了。”凡一一一边叫着一边往盥洗室里跑,这是她自从搬进这幢房子里发出的第二次尖叫,她每次的尖叫都和庄大江的那只宝贝狗挂上号。

庄大江朝着凡一一的背影嘟囔了几句,拿起桌上那盘早餐,连盘带菜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游小果早在庄大江发出“啊”的大叫时便被惊出房间来到厨房外,见到此情此景,有点不以为然的说:“老庄,真把盘子扔掉啊?不过是个狗盘嘛,你为它讲卫生,它可不一定理解你,上次第一次见到京京时我还见它在舔别的雌狗的屁股呢。”

庄大江闷头没吱声,从碗橱里另外抽出一只洁白的磁盘,从狗食包里倒出一些狗食,再浇上一点牛奶,游小果嘴里“啧啧”道:“狗食盘也用这么干净的盘子,你真把它当自己儿子养啊!再说你把狗食盘放在碗柜里,我们哪弄得清哪是狗用的哪是人用的呢?”

庄大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左面纯白色的都是我和京京专用的,摄制组准备的那些都是红花底镶金边的,只要没瞎眼,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游小果向碗柜里看了一眼,几排盘子果然排得阵营分明,白边的在左面,金边的在右面,白边的还略有区别,有一只是窄边盘,另外的都是宽边的,显然窄边盘是给狗用的,游小果佩服道:“老庄,你给狗也备了好几个盘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象你对宠物这么用心的男人。”

庄大江得意地说:“不多不多,本来三个,早餐一个盘子,晚餐一个,加上一个备用的,现在扔了早餐盘,只好用备用盘代替了,这个凡一一啊,真是会惹麻烦。”

游小果退出厨房,虽然她和凡一一犯冲,但是这件事上她还是同情她的,心想这间房里真正会惹麻烦的不是荡货凡一一,也不是自己,而是养着一只狗却拼命要干净的庄大江。

庄大江喂完狗后,又洗净一块擦布来到客厅沙发前,这时凡一一已经从盥洗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举着一只小镜子在补妆,刚才一通狂呕让她的脸色都变成菜色了,现在只好再多抹点粉涂厚点,多抹点口红润色点。

凡一一见庄大江又在用擦布在沙发上擦,认真得连一丝褶子缝都不放过,她叹了口气说:“老庄,你这样累不累啊,昨晚刚看你擦过沙发,刚刚隔开12小时,你又在擦了,你这种精力要是拿一半出来放到女人身上去,屁股后面可以跟上一个排的女人了。”

庄大江边擦边说:“沙发上刚才被京京的舌头舔过,所以来擦擦干净。”

“京京?”凡一一惊得手里一抖,口红画到耳垂边了都,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庄大江:“你说你那只狗刚刚舔过这沙发?是我屁股下坐的这只沙发吗?”她希望庄大江给她一个安慰奖,给一个否定式的回答。

可惜庄大江的回答让她毛骨悚然:“对呀,正好是你现在正坐的位置上,对不起挪挪屁股好不好?嗯,这地方我得拿‘84’来擦才行。”

凡一一“哗”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她一边脱着身上的外套一边懊恼万分地喊:“哎哟这次惨了,我这身Dior刚刚干洗过,都还没穿出门哪又脏了!庄大江,昨晚就稍稍得罪了你一点点,你今早就从里到外整我整得这么惨,你哪还象个男人哪!”

庄大江委屈地说:“我哪有整你啊?”

“就是整了,你,还有你那只该死的狗。”凡一一一边大喊着,一边脱着衣服向楼梯方向跑,如今天热,穿得本来就少,所以外面一件脱掉后,里面就剩胸罩了,她当着一名男人脱衣竟然一点也没羞涩之感。

“1903室”隔壁的“1902室”是间70平米不到的小户型住房,这是专为单身贵族准备的住房,如今却被《同屋麻辣烫》剧组租下,专为摄制“1903”室中的平民生活而设,摄影师大政小政一天24小时全天候服务。此时,两人大眼小眼一齐盯着监视屏的屏幕,目送着“1903室”中的半裸的凡一一一步一扭地跑上楼梯回房去。

“哎,可惜了,”小政揉着眼皮说:“她要是再多脱一点点,隔壁房间可就春光满室了。”

大政也感叹:“这女人都已经结过婚了吧,身材还保养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看来她喜欢跟男人搞床上运动,兴许就是保持身材的秘诀。”

小政看看大政硕壮的身材戏谑着说:“怎么,想减肥么?也找她去玩上两把。”

“她肯么?”

“这种女人啊,当然得花上一点小钱,我看你请她到法国餐厅去吃上一顿,多半会答应了。”

“还法国餐厅呢,我看就‘肯德基’吧。”

“哈哈……”

“呯呯……”门口有人敲门,小政跑过去打开门,走进来的是老板李国沪。

“哟,老板,这么早就来查岗了。”小政俏皮地说。

李国沪手里拎着一塑料袋从“永和豆浆”购来的早餐,他把早餐往凌乱的桌上一放:“我这是来慰劳慰劳二位的,怎么样,搞地下工作不好受吧。这还是第一天啦,往下还有得受的,所以我来关心关心你们俩的情绪。”

大政嘻嘻笑着说:“我俩的情绪倒没问题,只是小政的女朋友见我们两个大男人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还怀疑我们在搞同性恋呢。”

小政也帮衬着说:“所以呢,我们也要求调来一个女助理,帮我们跑跑腿做做记录什么的,听说咱们台新闻报道组新来了个交大女毕业生很不错的,老板你能不能帮忙动动脑筋,把她调到我们这里来干上几天。”

“帮帮忙好伐啦!”李国沪用手指挑开挡在额前的一缕长发说:“二男一女相处一室更容易让你女友产生联想了,你们两个就把眼睛擦亮点盯着隔壁房里那俩美女吧,哎,现在那屋里动静怎么样?”

大政报导:“昨晚晴空万里,一夜无风。”

小政报导:“今晨飘来几片小云朵,现在已散。”

李国沪“噢”了一声,自言自语着说:“现在他们彼此间还比较陌生,所以相处得还比较小心,等到彼此熟悉一点了,动静会越来越大,你们可得关注紧了,如果这次节目能红火,你们俩的年终奖红包肯定是全组最大的。”

大政小政相视而笑。

李国沪又通知两人:“今天傍晚娱乐四组将在‘正大广场’办一场明星秀,请来三名快女做表演,我跟他们组的制片商量好了,到时也让咱们《一锅麻辣烫》的三名明星到场子上去走一圈露个脸,你们到时也跟着去。”

小政担忧道:“如果只是到场子上走一圈,恐怕起不了多少宣传效果吧。”

李国沪很有自信地说:“你们放心,隔壁房间里的庄大江是怎样一种人我还不敢说。另外两个女人可不是自甘寂寞的种儿,那个凡一一不管走到哪里都想把自己的风头冒在最前面。而那个鬼女就更别说了,只要往那里一站,不说一句话就可以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那些光芒万丈的快女们被她那么一挡,肯定黯然失色。咱们这就是花最低的价格打最好的广告,鬼女浪妇就是咱们的金字招牌。”

大政小政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李国沪能成为YHY娱乐频道头号金牌制作人还是有其真正实力的,他的那个脑筋就是好,有时冒出的想法看似很出格,却能得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来。

接着李国沪再细细叮嘱二人一些细节,然后起身要告辞,走到门口时大政问:“老板,你不到隔壁房里去慰问慰问?”

李国沪摇摇那头茂密的长发说:“我今天没带耳塞,不方便去见他们。”

大政奇怪了:“我说老板,要见他们还得带耳塞?我听不明白哩。”

李国沪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示意他自己动动脑筋,然后走出房门。大政把疑惑的目光移向小政的脸上,小政拍拍自己的大腿说:“你连这个都搞不懂,戴耳塞当然是怕吵呗,你想想,隔壁三人一个个都是牙尖舌毒的种,咱们老板走进去,那还不是等于跳进了怨词怼句的海洋,不把两耳塞住,那他会被活活呛死在那屋里头。”

大政恍然,看来领导也不好当,也有害怕的东西。

中午时分,凡一一来到巨鹿路边的一家小咖啡馆里,闺中好友沙宝仙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当她看见凡一一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影机的大个子时,赶紧用皮包遮住自己的脸,很不满地抱怨凡一一:“你死过来喝杯茶,后面也得死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死保镖,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死很风光啊。”

凡一一叹息着坐下:“唉,我这是活得不耐烦自找活该,而且这种活罪还得一天天熬下去,现在我感到活着真的很累了。”

沙宝仙小心地问:“咱们现在谈话方便吗?”

凡一一向侍者点了一杯蓝山咖啡,然后淡然地说:“你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呗,这些摄影师是全天候伺候,时不时也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对着你拍,刚开始我还真被他们吓了几跳,不过现在已经慢慢适应了。”

沙宝仙慢慢地把遮着脸的皮包放下,不过还是让脸侧对着镜头,她问凡一一:“搬进新居第一天的感受怎么样?”

“哼,一个房屋里住着一个女鬼和一个狼人,这日子过得怎样你可以自己去想象。”

沙宝仙瞪大眼睛:“狼人?”

凡一一咬着牙说:“他养着一只狗。”

沙宝仙笑得肩膀耸动:“乖乖隆地洞,你要死得难看了。”她知道凡一一对别的事物倒无所谓,唯独怕狗。

凡一一带着哭腔说:“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偏偏养只狗,我骂他娘娘腔,他反倒咒我没爱心,注定这辈子孤老一生,你说气不气人,呜呜……”

“那你就再找个男人嫁了,拿着一张结婚证去刺他的眼睛呗。”沙宝仙劝道。

“你以为在上海滩好男人这么容易找啊。”凡一一抽噎着说:“一来我是二婚头,二来已过黄金龄,三来要嫁奔驰男,四来要住三层房,五来要有美国籍……”

“好了好了……”沙宝仙制止道:“你直接说你不想嫁就行了,偏来绕这么大个弯子。”

“谁说我不想嫁了,”凡一一一本正经地摆着脸谱说:“我想再嫁,而且迫不及待地。”

沙宝仙讥谑她:“你看你提的那些条件,全中国符合这种条件的男人都属于大熊猫级的稀罕物种,而且一个个都盯着如花似玉的青春玉女,哪会看中你这男人浪里翻覆颠摇的小画舫。”

“大浪淘沙你懂不懂?”

“懂,但不理解。”

凡一一解释道:“好金子都是埋在沙子下面的,只有经过筛子一遍编的筛,才能慢慢浮出沙面来。我以前确实一直被埋没在沙子里面,那是因为没有筛子筛,更没有拿筛子的人来筛,可是现在有机会了,拿筛子的人出现了,筛子开始筛沙子了,等到我这颗金子一被筛子从万粒沙中筛中,立刻可以金光万丈,到时……嘿嘿……只怕找上我的钻石王老五,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沙宝仙嗤笑道:“看你说得好憧憬,可是我就没听明白,拿筛子的倒底是谁呀?”

凡一一斜指了指旁边的摄影师:“《一锅麻辣烫》呗。”

沙宝仙皱了皱鼻翼:“只不过是拍一个月的真人秀,又不是拍美剧韩剧,这么短的时间在你们身上能发生多少惊天动地的故事?你以为你真的能凭这部破片红遍沪上啊!”

凡一一斜睨一眼摄影师,然后压低声音对沙宝仙说:“制片说是只拍一个月,那是想压低我们的片酬才对我们这样说的。至于制成多少集的片子,那就很难说了。你想想,我们要连续拍一个月,一个月就算除去睡觉时间,每天也有十二个小时的内容供他们拍,加起来就有三百六十个小时的内容供他剪辑,说不定到时就剪辑成了一部超长的电视连续剧了。”

沙宝仙被逗笑了:“电视连续剧有象你们这么拍的么?连句台词都没有,而且都没化妆,哦,对了,是你没化妆,你们屋里的那个鬼女可是重妆上镜的,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她了。虽然你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服装,可是镜头的清晰度说不定拍不清你身上的衣牌啊你说是不是?”

凡一一辩驳道:“你这人就不懂现代的创意艺术了,据说当年的张艺谋拍《一个都不能少》时,也是用纪实手法,甚至没什么台词的。所以这次李国沪提出拍这部《一锅麻辣烫》时,鬼女和狼人还在那里干嚎嚎,他们什么都不懂,不过我却意会了姓李的意图了,那家伙是上海精明男人的典范,他是想用最低的代价拍出一部高值作品来。你可以联想联想,如果这部片子真能一夜成名了,那么作为片中的主角的我,岂不是也能一夜成名?”

沙宝仙瘪了瘪嘴唇:“你就臭美吧你,当心别被淹死在幻想的大河里,到时我可没法救你。”

“谁要你来救,我就是要自己游到彼岸去。”说到这里,凡一一呷了口浓咖啡,又告诉沙宝仙一个消息:“今天傍晚六时半,我们《一锅麻辣烫》剧组要到‘正大广场’去走秀,这可是难得的露脸机会喔。”

“哇哈,真的要走红了呀,”沙宝仙拍着手掌欢呼:“刚拍片第一天,就安排你们去走秀,你这样不要红得太快哟。”

“可是呢,”凡一一又叹息了一声:“这场秀的主角不是我们《一锅麻辣烫》,而是几个‘快乐女声’的黄毛小丫头。”

沙宝仙“哦”了一声,失望道:“原来你们只不过是去给快女做个舞台背景啊,这就没戏唱了。别人快女在上海粉丝上百万,还有江南各地涌过来的,到时你站在那台上,说不定会被超女的粉丝们扔臭鸡蛋,砸烂番茄。”说到这里她又提出一个比较乐观的猜想:“不过呢,说不准你那副狼狈相会被登上下周的《上海壹周》的娱乐版,也许这副照片正好被冯小刚看见,而他正好在拍贺岁片,要找一个女丑角,说不定他会找上你……”

“行了行了,你拎没拎清爽,你是我的朋友还是那些黄毛丫头的粉丝啊?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戆大!”凡一一烦恼地喝了一大口咖啡,“砰”地把杯子砸在杯盘上说:“要我这么一个身经百男的大美女输给几个上蹿下跳狗屁不懂的小狐狸精,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这样吧,正大广场的地儿也就那么几百人的容量,到时你帮我多打几个电话,多喊几张大嗓门的口来为我捧场,看她们那些粉丝能叫嚣到什么程度。”

“好啊,喊人帮忙没问题。”沙宝仙保证道:“不过你这次算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下次真要成名了可别忘了我。”

“我要成名了你就是我的经纪人,行不?”

“OK!那我先走了,傍晚见。”沙宝仙举起皮包遮住脸,绕开摄影师向咖啡馆外走去,凡一一眼神斜飘了摄影师大政一眼,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然后用很媚的声音招呼:“大政兄弟,扛着那么重的家伙跟我那么久了,累不累呀?你坐下,我请你一杯饮料,嗯,对,就坐我对面,帮我拍几个优雅点的特写,我这样双腿交叠,手举咖啡杯的动作在镜头里好看吗……”

傍晚时分,晚风送来清爽。

黄埔江边游人如织,热闹非常。和往常一样,“正大广场”每到这个时间都是客流量的最高峰,此时一楼大厅里,更是堵得水泄不通。一楼中厅的展台四周摆着半人高的大音响,蓝色的背景帘上贴着横幅:“快女天籁,清爽一夏”,这场明星秀是某大品牌饮料赞助的广告宣传秀,请来了三名快女明星前来表演。消息一传开,上海市内各区、远郊甚至江南各地都有快女粉丝蜂拥而来,把个原本就不宽敞的广场中厅挤爆了。不过奇怪的是,挤在展台前最佳一片位置上的并不是快女们的粉丝,而是一大群壮男少妇,有的扛着“凡一一,世界第九大奇观”、“凡一一,中国第五大美女”、“《一锅麻辣烫》!中国耗资最大真人秀节目”等等雷人的标语牌,而很多些举着“快女甲,我爱你!”“快女乙,最美丽!”“快女丙,爱死你!”等等毫无创意的标语牌的少男少女们因为挤不进广场,只好被隔在玻璃门外晒夕阳。

展台后面的简易化妆棚里:

凡一一一身盛装,手举一只小镜子在脸上东描西画,力求一丝不苟,美如天仙。

庄大江身穿一身深色西装,正襟危坐在一张凳子上不停往自己嘴里灌矿泉水,虽然空调开得很足,但他还是满头大汗,两手手心所出的汗水已把膝盖部位的裤子给湿出一大滩汗渍了。

《一锅麻辣烫》的三名主角中还是游小果保持着一贯的处变不惊的状态,她还是做那一副鬼女打扮。只是今晚的打扮比平日更恐怖一点,嘴角画着缝线纹,脸色白里透着灰,眼角画着血色印,长发半遮着脸颊,整个人活脱脱一个《午夜凶铃》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在化妆棚的另一边,是三名美丽青春的快女,她们每人都配备了一名化妆师,而且有专用的化妆台。相比较她们,《一锅麻辣烫》的三主角就显得寒碜多了,没人侍候不说,而且被冷落在一个角落里。原来后面还跟着李国沪的助理和摄影师小政在拍摄,可是不知怎么地被主办方给赶了出去。对此凡一一是抱怨多多,本想煽动游小果和庄大江和她一起向主办方抗议的,哪想庄大江完全被眼下的阵势给吓傻了,只会坐在凳子上喊口干。而游小果则是爱理不理,与己无关的态度,凡一一孤掌难鸣,只好跺着脚在那里生闷气。

时间到,主办方的主持人上台开场白了。

化妆棚里,快女甲通过化妆台镜子中的倒影观看着《一锅麻辣烫》剧组的三名主角,她对快女乙说:“你看那三人,一个象狐媚子,一个象女鬼,另一个是书呆子,那个什么《一锅麻辣烫》是不是鬼怪片啊?”

快女乙蔑着声音说:“谁知道,找这种没型没款的演员,多半是个三流剧组。”

快女丙在一旁插进话来:“不管三流四流,好歹是电视剧组。你看咱们三个,都已成名大半年了,还是东奔西走走小穴。来上海,去北京,走广州倒还好玩。可是大多数都是到西北西南东三省,跑得我皮肤都有褶子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拍电视上电影呢?”

快女乙说道:“等着呗,谁让我们生不逢时,风头都让超女前辈们给抢去了,轮到我们只有喝残汤吃剩渣的份,不过我们还年轻,还有本钱去搏,你别泄气。”

这时主办方的负责人张经理正好走过来探望三快女,快女甲拉住张经理,用嘴唇努了努游小果方向说:“张经理,你能不能让那位女士把妆给卸了。”

张经理不解:“为什么?”

快女乙说:“你看她画的那个妆,走到哪里所有人的眼神全落到她身上去了,今晚的主角是谁呀,是我们,怎么能让他们把风头给抢去呢。”

张经理再多看了游小果两眼,觉得快女们说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行,我去试试,不过不敢保证。因为负责今晚电视转播的是YHY娱乐频道,听说他们《一锅麻辣烫》剧组的制片人是YHY娱乐频道的一个重要合伙人,而那个制片人特意安排他们在你们的这场表演秀中出场打打广告。也许他们剧组特意把她打扮成这样,凭此来渲染气氛的。”

“渲染气氛也得看看场合对不对?”快女丙说:“今晚的主角是我们不是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走走场子露个脸,凭什么这样浓妆重彩的抢我们的风头。”

快女甲说:“就是嘛!有本事他们剧组自己开个独家新闻发布会,到时若请我们去,我们就算捧捧花站在角落做个背景,也绝不会去卖弄风姿抢他们风头的。这是干我们这一行都懂的规矩,他们三个懂不懂这规矩呀。”

三快女万万想不到的是,凡一一和游小果确实不懂这规矩,因为她们压根儿就不是娱乐圈的。

本来今晚的这场表演秀游小果是懒得参加的,本来她就觉得这个《一锅麻辣烫》不过是闹剧一场,毫无内涵可言的,为什么要到外滩边去走秀呢?为什么要听凡一一的鼓动与几个小毛丫头一争长短呢?当然,自己也仅比那几个黄毛丫头大两三岁,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过来人了,红尘沧桑、世事浮云,自己仿佛已经走过了一个轮回,把人的本质看得很透彻了。

不过呢,庄大江的一句话还是把她给拽到这个舞台上来了。他说:“小果,你成天对着我家京京耳边鼓噪着拯救世界,拯救地球,这话对我家小狗讲有什么用啊?它的乐趣也就是上街遛遛撒泡尿,再对主人摇摇尾巴,可没你那么远大的志向。我估计你的同事们对你的这种论调也都听得耳里出茧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换些听众吧。这次难得有上台表演,上电视直播的机会,你不妨在舞台上,在镜头前发布你的宣言,对着全上海的观众去说。你不是一直在说一个城市一旦成为世界的中心那就等于开始走向堕落了吗?咱上海不是想在2020年前发展成国际金融中心吗?你得靠你那张嘴来阻止这种事的发生。”

就冲着这句提醒,游小果决定到镜头前去好好展示自己一番,本来“哥德风”是种很堕落很颓废的时尚,但游小果却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主义很真很崇高。她觉得大上海一步步走向世界中心的位置实际上就是一步步靠近了地狱的大门,她得靠自己微薄的力量把这艘已经起航的航母拉回起点来。

“游小姐,你好,能商量件事儿吗?”张经理说话的嗓音很好听,是很北方的那种爽直风格。

游小果正探头打量着前台的情景,闻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身后这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英挺男子,用很平漠的声音问:“啥个事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几位形象师都觉得游小姐的妆化得过头了点,有点惊世骇俗,只怕上台后会雷倒一大片观众。他们提议你不妨把妆抹淡一些再上台,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化妆师愿意义务为你提供服务。”

游小果对三名正在走向前台的快女白了一眼,还是用鬼一样的声音回答:“你那些形象师如果吃得太饱撑得慌,不妨跳到黄浦江里去游上一圈消耗消耗,别鼓噪着小喇叭管别人的闲事。”

“你……怎么这样说话呀你?”

游小果又损道:“你是哪根葱啊?我这副打扮碍着你眼睛了吗?你要是嫌碍眼那就到医院里去移植个白内障,不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吗?讨厌!”

张经理使劲瞪着游小果,觉得平生里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有个性的怨女。他愣了一会儿,心里有那么一点冲动,于是掏出一张名片递向游小果说:“我姓张,是七彩虹演出公司的总经理,这台演出就是我们演出公司组织的,所以请游小姐能尊重我们公司提出的意见。”

游小果看也不看那张名片,更别说伸出手去接了。这时凡一一听见张经理介绍自己是演出公司的总经理,赶紧凑过来一把抢去那张名片,她用很青春的嗓音甜笑道:“哟,张经理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当上这么大规模的公司的CEO了,我是凡一一,是《一锅麻辣烫》的第一号女主角,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好吗?有机会我请你喝杯咖啡,谈谈合作。”

张经理对凡一一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把目光犟在游小果身上,他有点恼火地说:“你究竟听不听我们的意见?如果你没有一丝诚意的话,我就要找你们的电视台领导谈谈了。”

游小果瘪着鬼脸报以一个冷笑:“别说是个电视台领导了,就是国家领导来又怎样?我在我自己脸上高兴怎么画就怎么画,这是我的自由,谁管得着。”

“你……”张经理用手指着游小果的鼻子愤懑地说:“你再不自己动手把你这张鬼脸擦干净我来帮你擦,信不信我可以把你这张脸擦成张飞的大黑脸。”

游小果亮出自己黑森森的指甲毫不示弱地回答:“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这张小白脸抓成关公的大红脸。”

“行啊!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两人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眼看后台一场抓脸大战就要上演了,这时忽见前台的主持人很狼狈地逃到后台来报告:“张经理,今天真见鬼了,你看看,舞台前面都站着些什么人啊?快女们一上台他们就喝倒彩,快女们歌还没唱到一半,他们已经有人向台上献花了,但不是献鲜花,而是献上一大捧花菜,上海滩几时时兴这个了?”

“献花菜?”张经理一愣:“搞的什么鬼东东?”他心里暗叫不妙,弄不好今晚的演出要出乱子了,赶紧跟随主持人跑到舞台上去看情况。

凡一一看着张经理宽厚的背影,觉得这男人很对自己的胃口,她对游小果说:“你坚持得对,凭什么我们该对那几个小毛丫头让步,待会儿这个张经理再来找你碴,我来帮你挡着。”

游小果漫不经心地说:“好鬼不挡钟馗路,那个张经理,见识比鬼还短浅,你想勾他上床是你的事,别拿我来做幌子。”

庄大江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问凡一一:“舞台上出的小插曲是你组织的吧。”

凡一一得意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地下党。”

庄大江连喝三瓶矿泉水,还是觉得嗓子干,他舔着嘴唇说:“这可怎么是好,我嗓子里现在直冒火,只怕上台后会完全哑了,到时你们帮我解释解释。”

凡一一劝他:“老庄,你现在快去解个手吧,别到台上去出洋相,对着上海人民尿裤子。”

庄大江抹着额头上的大汗说:“可我现在没尿感,我就是希望现在整个浦东突然来场大停电,这样我们就不用上去折腾了。”

凡一一赶紧对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呸、呸,老庄,你可别说这种晦气话,上台有什么不好,这是咱们展示自己个性的好机会,同时也是给我们《一锅麻辣烫》争光添彩的好时机。老庄,你上台后一定要保持风范,不要东倒西歪地瞎哆嗦,如果主持人让你说话而你不想说,我可以代你去说。”

庄大江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就这样讲定了。”

凡一一又转对游小果:“看你的样也是不想说什么话,不如你的那一部份也让我来说。”

游小果冷言冷腔道:“看你的意思,是想做我们的代言人了。”

凡一一很中肯地点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不乐意。”游小果给了个逆反的回答,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凭什么让庸俗到家的凡一一来代表自己。

凡一一很失望。

更失望的是从舞台上悻悻而下的三快女,三快女每人手捧一大捧花菜,在走过游小果身边时,三人忿忿地拿眼神扎向她的鬼脸上,快女甲嘟哝道:“我说这次上海之行怎么这么不顺呢?原来是见到鬼了。”

快女乙则说:“估计刚才台下送花菜的那一幕也是她搞的鬼。”

快女丙恨恨地说:“台下一眼望去尽是些眼神痴呆的壮男傻和尚,估计都被女鬼灌了迷魂汤了。”

游小果白眼对着她们说:“我哪里招着惹着你们啦?说起话来这么有针对性。”

三快女郁闷道:“谁心里有鬼,说的就是谁。”

游小果释然:“那就不会是我了,因为我心里没鬼。”

“说的就是你,”三快女同声怒斥:“因为你就是鬼。”

凡一一原想就凭这句话游小果会跟三快女大拼一场,那么自己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即将壮烈挂彩的游小果的代言人了。哪想游小果对别人骂她是鬼并不恼火,而是悠悠地捋着半遮颜面的长发说:“唉,都说做鬼遭人妒,现在我相信这句话了。我看你们活着既然都感觉累,那不如一齐加入鬼的行列吧,我做引路人。”

三快女本来准备着跟她大吵一场以泻心中之气,没想到却得到这个回答,三人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翻着白眼儿不知该用什么话去损她。这时张经理和主持人跑到后台对三快女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出了一点小状况,不过这是上海人的一种独特的欢迎方式,你们别误解。”

三快女把花菜往地上一扔抱怨道:“要欢迎就献鲜花啦,哪有送上花菜的,这又不是在菜场表演搞促销。”

“就是,我看存心有人在捣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的粉丝全都被挡在外圈,你们组织者也不管管这种事。”

张经理很苦恼,这种事怎么管,在这里表演又不是在戏院里,人来人往任凭自由。他用烦懊的眼神瞟向《一锅麻辣烫》剧组的三人,可是那三人已被主持人半请半扯地引向了前台。

对于庄大江来说,人生的舞台上有七彩炫光,在这个舞台上唱独角戏是最恰当的。绚丽的灯光、整洁的幕布、蓝天白云的背景和莫扎特华丽而浪漫的音乐,这种舞台美不胜收,可以让他流连一生时光。可是眼下要踏上的这个舞台却让他心惊肉跳,举步维艰,放眼前看,满目都是观众期待和欢乐的眼神。在他的眼里,这些人的眼神里不无揶揄和愚弄的味道,就仿佛此刻的他像个猿猴般脱得寸缕无存,赤条条地站在文明人面前,让自己的生殖器官接受众人观瞻一般。

所以他有点哆嗦,两手不自觉地抱着自己的两胸,因着不情愿,他走到舞台边角,就再也不愿向前再多跨一步了。

反观凡一一,三撅两抢地跑在主持人前面,她笑意洋溢、满面春风,一如大明星走上红地毯那么得意从容。台下核心部位的观众们发出雷声般的喝彩和欢呼,被挡在舞台外围的快女粉丝们心底很纳闷:台上的这个女人是山寨明星还是正牌明星?脸蛋儿介么陌生,哪能又交关受欢迎?

对于凡一一的态度台下观众的阵线很分明,中间的欢呼外围的起哄,可是当游小果走进众人视线时,全场哗然……这种鬼样的打扮太新潮了,是二十二世纪提前到来了么?抑或是要拍中国版的《午夜凶铃》了?

主持人介绍:“各位观众,各位朋友,下面我们请出的是即将在YHY娱乐频道播放的新节目《一锅麻辣烫》的三名主角,他们是凡一一、游小果,最后一位……咦,人呢?噢,还站在舞台边上,他还在怯场呢。大家请原谅,这位先生在片子中将饰演一位被两座母大山恶压在下的小男人,现在还陷在戏里无力自拔呢,他就是——庄大江。”

观众们哄堂大笑,庄大江僵着笑容,木偶般地向台下摆了摆手。

主持人继续说:“作为YHY娱乐频道投资的本年度最受关注的网络节目,观众们将在不久的将来从互联网上感受到一种意想不到的超现实主义潮流,敬请大家擦亮眼睛、秤足耐心等待这档新节目的面世。现在我们请《一锅麻辣烫》的主角们畅谈一下对这档节目的观点和透露一些这档节目的有关小秘密好吗?”

“好!”

凡一一兴高采烈地想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哪知主持人把手里的话筒第一个递给了游小果,这让她很郁闷:“搞错了没有,我才是一号主角。”

游小果对话筒说:“我的观点是:希望大家看了这档节目后会更爱惜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地球,回家后不要开空调,以后坚决拒绝乘汽车。”

全场哑然,大家头脑里冒出无数个????

凡一一又想从游小果手里接话筒,哪知主持人抢先把话筒拿过去,多跑两步到庄大江面前递过话筒问:“请问庄先生在剧中扮演小男人,有何感想?”

庄大江:“好……好……上海男……人……榜样——顶呱呱!”

这句话惹祸了,站在舞台前面的多半是凡一一的男拥趸,这些男人手里有花菜的扔花菜,没花菜的砸谩骂:上海小男人的形象早在上世纪末就已经被扭转了,不许你在这里诋毁上海男人高大全的新形象。

对此庄大江早有准备,腿子一蹬,腰儿一猫就逃出台去了,反倒累得主持人被砸得满眼金花,满嘴塞着菜花屑。

凡一一心中默念着白天精心准备的三大张稿纸的慷慨陈词,站在台中央等着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她手里,哪知主持人恼怒之下说:“好了,大家请静一静,对《一锅麻辣烫》的介绍至此告一段落,下面我们继续请快女们出来精彩表演……”

凡一一张口结舌愣在台上——

主办方怎么能这样缺乏礼数,就好像她不过是个走台当陪衬的,她好不甘心哪!

她精心搭起的凉台,却让游小果和庄大江乘上了风凉,而自己,耳边连一丝风都没刮到凉台就塌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眼见得游小果信步走出舞台,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退也不甘,不退又尴尬,只好张开樱桃口大声嚷嚷了几句:“%¥#@!~&*”是什么话台下一句都没听清楚,哎,谁叫话筒不在她手里呢!!

凡一一郁闷满腔地走到后台,前台上又想起了动感音乐,快女们欢蹦乱跳地上场了。凡一一走到游小果面前,怒视着她问:“庄大江呢?”

“上厕所了。”

“那你干嘛不去上?”

游小果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懒得搭理。对于凡一一来说,这个问题却很严肃:如果你去上了,说明你为篡夺我一号主角的举动感到心虚而躲着我了;如果你不去,那说明你摆明着要跟我争这女一号的位置了,上帝可以作证,在《一锅麻辣烫》这戏里,我凡一一是绝对的女一号,这个地位绝不能容忍别人来撼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凡一一的怒火要爆发还得再积蓄一点点的燃料,还得等待打火石冒出火花的那一时刻。就这样,两个女人在静默中积蓄能量,一个要爆发,一个要防御……

黄浦江上起风了,越刮越猛——

这时,舞台上意外发生了,在快女们两曲唱罢,主持人问观众们还希望听快女唱哪首歌曲时,却听观众们发出一阵阵的哄叫声:“鬼女,表演!游小果,表演……”

听见前台的喊声,凡一一冷声质问游小果:“你听听,很受欢迎嘛,你是不是蓄谋已久了?”

游小果瘪瘪嘴角说:“我可不会象你那样搞深沉玩手段,这种事是自然现象,闪电在劈死一个人时会预先发出警告吗?显然不会,所以这都是意外。”

“你胡扯。”凡一一气愤填膺地说:“你别告诉我这是天意,这纯粹就是你人为的,你天天打扮得一团鬼气,把我身上的人气全给吸去了,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谁吸你人气了?”

“就是你,你还我人气来。”

“我还你个屁。”

“看我不剥了你这张鬼皮让你现出原形来,呀——”

“看我不剥了你这张人皮让你变成光猪头,哈……”

两个女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后台顿时乱成了一片。早前被主办方赶出去的《一锅麻辣烫》中的摄影师和助理似乎早已预料到有这一幕出现,两人早已溜到后台躲在角落里,此时一人举着话筒一人扛着摄像机围着凡一一和游小果团团转,就是不上前去劝架,这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与此同时前台上的压力也不小,在草草唱完两首流行歌后,三名快女再也忍受不住台前观众的起哄,愤懑地退下台去。面对着满场要求鬼女表演的要求声,主持人尴尬地退到台边问张经理:“怎么办,这场节目就此为止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张经理摸着下巴沉吟着说:“在这种情况下撤台似乎狼狈了点,怎么说也得安抚安抚观众们的情绪,否则以后别人说我们演出公司组织节目不地道,那我们公司的声誉就毁了。”

主持人将信将疑道:“你真的想让那个鬼女上台表演?这场表演秀预先可没准备这一出。”

张经理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态:“试试也无妨,反正也将结束了,就当临场加场滑稽戏。”

“你就不怕那鬼女把事情搞砸?”

对此张经理不以为然:“她就一个人,而且又不出名,能搞出什么乱子来。”

话已至此,主持人不再表示反对,他到台上去说段顺口溜拖延时间,张经理则到后台去请游小果。哪知还未踏进后台便听一片惊叫声,他探头向里一看,哎哟妈呀,后台乱成一锅粥了,别说是凡一一和游小果,就连刚刚退下台的三快女也加入了战团,五人厮杀成两堆,鸡飞狗跳、群雌混战。而那些工作人员却站在一旁瞎起哄,就算有人拉架也是出工不出力,虚应了事。

见到总经理出现,一干工作人员方才真正上前劝架,好不容易把缠在一起的五人给分开。张经理拉着游小果跑出后台,他关切地打量着游小果的面颊,见她脸上抹得不是青就是黑,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否被打出个鼻青眼肿来。游小果被他盯得烦躁起来:“看什么看,没看见过女人被揍的样子么?”

“现实中我倒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张经理吃吃笑了起来:“怎么样,不碍事吧?”

游小果哼哼道:“不关你事。”

“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张经理说:“有人关心总归不是坏事儿,你说是不是?”

游小果一边拂着乱发一边说:“现在的男人对女人表示关心,多半是出于这样那样的目的,你敢说你对我表露关心不是无的放矢?”

“咝——这个嘛……”张经理脸露为难。

游小果见状冷哼了一声:“看来是了,你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张经理只好直说道:“前面的观众希望你上场表演一个节目。”

“我?没兴趣。”

张经理有点急了:“帮帮忙好伐啦?这可是最后一个节目了,也就是说,我把压轴戏让你表演了。”

游小果有点无奈地说:“谢谢侬好伐啦,可是我真的不知该表演什么。”

“就上台唱支歌跳个舞什么的,这样吧,你表演这一场我给你报酬。”张经理商量道。

游小果见他英俊的脸上表情很真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揪着头发苦恼地说:“报酬我倒无所谓,不是不想帮你,可是跳舞我肯定不行,唱歌嘛,我容易走调。”

“现在有多少流行歌星唱歌不走调的,”张经理抓住机会劝说:“演而优则唱,这是影视圈里的老规矩了。而你现在都还没演出名呢,已经能上台演唱了,说明你将来星运亨通,前途无量啊。”

“行了行了,你也别瞎捧了。”游小果被他逗烦了:“我也是冷不丁被那该死的剧组莫名其妙给拖下水的,将来是死是活还不知是啥样呢。这样吧,我就上台去唱上一首,唱砸了你可别怪我。”

张经理抱拳作揖道:“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怪你呢。”

游小果叹了一口气,她倒不是个胆小之人,有时候她的胆子甚至大得可谓出格,所以想法也容易出格。她思忖了片刻,觉得唱那些耳熟能详的通俗歌曲太俗,不如唱个大家都不熟而具有影响意义的歌曲,想到这里她有了主意,举步向前台走去。

张经理正想陪同游小果一起上前台,手肘却被人从后面给扯住了,他回头一看,是鼻青眼肿的凡一一。

凡一一抱怨道:“为何独独让她上场表演而忽略我了呢?我和她是一个剧组的,我的角儿还比她大一号哩。”

张经理挣了两下没有从她手中挣脱,他不耐烦地说:“你看你脸上都这样了,还想上场,这不是献丑么。”

凡一一指着自己红肿的眼圈说:“我的眼圈不过是青了一点,比起眼圈黑乎乎的游小果来说,不知好看了多少。张经理,我看你是个正经人才提点你一下,你让游小果上场表演可就大错特错了。”

张经理奚落道:“我看你们这个剧组可是三个角儿三条心,怎么也不可能拧到一起去嘛,你们这个节目能拍好?我倒稀奇了。”

凡一一把身子贴紧张经理的身体说:“待会儿出了事儿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游小果这人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头字号的大霉鬼,她走到哪里,那里准出事儿,我跟她住一屋里,吃足了苦头。所以说,你让她上场表演,你这场表演秀,就算是砸到家了。”

张经理“哧”了一声挣开凡一一的搂抱离开了,凡一一气恨地拍拍自己袖口瘪嘴道:“这男人真是鬼迷心窍,哼,游小果,算你有种。”

游小果问音响师是否有DJ琼斯·穆迪的音带,音响师傻了:从没听说过这号人,他在DJMag Top上有过名次吗?显然没有。

游小果并没有失望,琼斯·穆迪虽然在音乐界无名无望,可是在她心里,却是“哥德风”时尚界的一个先锋人物。那是个标榜个性、淡视生命、崇拜堕落、崇迷死神的摇滚狂人,他的歌词大有世界末日到来的印象,他劝喻人们世界末日随时随地就会到来,人们的生命随时随地都会化为灰烬,所以人只要活着就不要有保留,就要尽量浪费生命尽诠才能,要抛弃“珍惜”这一词的概念,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这种人被正常人视为癫狂,却被游小果视为偶像。

游小果走上台去,象她这种装束的人,不管走到哪一种闹哄哄的场面里,都会给现场带来一种地狱般的死寂气氛。广场里原本热闹喧嚣的人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商场里的气氛果然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大家睁足了眼神观望着台上这位新版贞子,不知这种另类打扮的人在表演上是否会带给大家一种异样的感触。

游小果凑近话筒说:“大家看到我这种装束也许会感到很不舒服,其实没必要,我这人既不会吸血也不会迷魂,我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标准穿着打扮,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为人处事而已,我是没有危险的,事实上‘哥德风’时尚只是一种时尚风潮而已。主办方让我上场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那我就代表我们《一锅麻辣烫》节目组上场献个丑吧。我想唱一首并没有流传于世的歌曲,那是一名‘哥德风’时尚界前辈所写的,这位前辈爱音乐、爱吸毒、爱放荡同时也爱思想,在他28岁时,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平庸而且毫无才华可言,所以很洒脱地饮弹自尽了……”

台下观众发出“嗡嗡”的感慨声,所有人脑袋里的问号更大了:这个鬼女在搞啥个名堂?在这种场合讲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她的大脑结构果然与众不同。

站在台边的张经理脑袋里也是“轰”地一声,他心里暗骂:凡一一果然是张乌鸦嘴,被她说着了,看来这个游小果果然要惹出点事来了。他心里连念:南无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保佑……

游小果继续说:“这首歌中描述的是美国纽约市的末日情景,歌词中提到纽约是世界的金融中心,同时也是世界堕落的源头,人们最终会演化成热衷钱权、无情无义、摧残环境和资源的恶人,把世界一步一步拉入无尽的黑暗中,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也就是说,地狱的大门最终还是人类自己给叩开的。歌名直译成中文为《去死!》歌词原是英文,我现在翻译成中文唱给大家听……”

她清了清嗓子,突然发出“喔哦——”一声长叫,叫声又尖又利,恍如幽鬼钻出坟冢时发出的第一声哭号声,吓得全场观众毛骨悚然,现场被一片静默诡谲的气氛所笼罩。

“地狱大门已开,轰哗哗……”

“地狱犬冲上大街,见人狂噬,

刹那满目的繁华化为一片血腥和硝烟……”

“撒旦走出地狱大门了,噢哈哈……

他的翅膀遮掩住纽约上空的蓝天,他喷出火焰笼罩了整个纽约的华厦,呀嗬咿呀咿呀喔……喔……

帝国大厦成了黑暗中的一支蜡烛,呀——”

游小果学着朱哲琴唱《阿姐鼓》时的动作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着,她的尖嚎声犹如地狱游魂的警号,又尖亢又战栗。她的调门果如她自己所述的那样容易走调,这种走调还不是一般的走调,而是调子越来越往上升,升过一调又一调,说来也奇怪,到后来调子已经升到不可思议的高度了,居然还不降下来,还在往上升——几只超大号的音箱彻底拜倒在她的音乐下,它们抖栗着、晃动着、蠢蠢欲动着妄图爆破。

“世界末日终于来临了,永恒的黑暗终于降临了,咿唷嘿……”

“装备精良的军队;

核武器;

化学毒气;

航母、战机、坦克、大炮、导弹;

人类一切自我保护的武器,

最终却成为地狱邪恶力量的同盟军催促世界走向毁灭。”

“啊——

哎——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要走向死亡了,噢喝……

我不想被地狱的火焰吞噬,那会很痛苦,

我不想被地狱犬咬噬,那会很恐惧。

咿呀——

哈嚯……

我战栗着,我想躲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这个世界已无安全之地,

诺亚方舟已经离开星球……”

现场观众们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人们的耳膜所承受的压力还不及心灵所承受的压力的一半重:那是战争吗?那是世界末日吗?原来以为世界末日来临时会是瞬间而来瞬间而去的事情,毫无痛苦可言,可是歌中所述,人类是在慢慢的消亡中,以血肉度日、以痛苦残喘、以恐惧遮体。

“啊——

哎——

我想按自己的方式去死,

所以我吃光了所有毒品,

所以我用刀片使劲割手腕,

所以我用塑料袋包住头……”

张经理发现游小果唱歌时调子只会往上升不会往下降,以至于越升越高连音箱都无法承受她那高亢尖锐的咏叹调了。他想等她唱到无力为继时适时地跑上台把她拉下来,可是越等情形越不对劲,看上去游小果虽然唱得声嘶力竭,面色惨青,可是还有余力,还能继续挣扎着唱下去。反观台下的观众却是承受不住了,不仅是她鬼气森森的表演和那尖亢无比的音调,更因那恐怖绝望的歌词,许多人开始抱头逃窜,许多人开始谩骂……

但是,也有很多少男少女露出很痴迷的眼神,可这种痴迷是不健康的,甚至是罪恶的。张经理知道自己的这场表演秀算是彻底被这首鬼歌给砸坍了,明日媒体上,自己将成为广大家长声讨的首要罪人。

他面色灰败地对身后那名正捂住耳朵的主持人挥挥手,示意他赶快把游小果强行拉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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