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要小心喔,杨毅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你诬陷我不要紧,坏了你好友的名声我可不负责哦?”他戳戳我下巴,弄得我有些疼,我打开他的手,没好气,“你居然家暴我?”我揉着下巴,耍赖。
他突地收紧我的腰身,“你终于答应要嫁我了?”我推开他,“你扯哪去了?”“是你说的啊,家庭暴力,简称家暴,据我所知呢,只有已婚夫妇才会用到这个词。”他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好啊,我们明天就去登记。”我才不怕他的软功夫。我以为他肯定会说,“等我有能力时我们准结!”没想他哈哈一笑,拉起我的皮箱和手直接道,“走,我们明天一起回家偷户口!”
林西说他不能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给我任何承诺,因为空头承诺给不了我安全感。我把张靓颖的那首《我们说好的》的MV讲给他听,本来只想当做个故事与他分享。谁知他却记在了心里,常常提醒自己他不会允许我将来成为别人的某某。
回到宿舍,我拿出手记,把这一个月的事变成故事记录下来。杨毅看完后,问我,不是要结局了吗?怎么又续上了?我耸耸肩,说,过程由不得我。杨毅叹气道,只是苦了这女主,真希望男主以后会对她好。
我掉头看向窗外,掩藏起心中的秘密,忍住泪水。江源说,强忍不能替代坚强。坚强,不过是两个字,奈何说时容易做时难啊?
我以为离开便是逃脱,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场晴天霹雳再次卷席而来。半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拿着诊所的化验单,紧紧握起,然后撕碎,散落在窗外,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我该怎么办?我问了自己无数次。
坐在宿舍的阳台上,手掌滑过小腹,有些不敢相信。里面真的有个小宝宝存在吗?不知为什么,我丝毫没有因为他父不详而生厌恶,反而一种安详感油然而生。也许因为他是我在这个时空里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倍感亲切。我要留下他吗?那一夜,我辗转无眠,忐忑不安。
时间很快过了三天,我仍旧无法下决心要他或者不要他。学校没有明文规定大学生是否可以未婚先孕,事实上,我并不担心学校会如何处置我,我更关心的是我腹中的孩子能否被这个世俗所接受。如果时空没有逆转,如今的我已27岁,结婚生子是必然。
所以,这一刻,我并没有因自己是未婚妈妈而感到恐惧,只是忧虑,忧虑。
一周后,杨毅拿着我的手记站在我面前,认真中带着愁虑,“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我继续装傻。其实,我把手记交给她那一刻后,我就知道她迟早会发现真相。
“孩子啊?”她眼神盯着我的肚子。“不知道。”我淡淡的摇头。“我靠,你不会真想把他生下来吧?”杨毅是东北妞,走哪都把我靠这两个字放在嘴边。“不知道。”我依旧三个字。
“林西知道这事吗?”她坐在我旁边,同情的语气。“不知道。”我说。“我靠,陆菲,这对林西不公平,对你自己更是不负责,从一开始,你就不该为那个什么混蛋哥哥牺牲,如今倒好,所有的债都让你背了,你这是何苦来着?”她有些义愤填膺。
自我放假回来,她都一直忍着脾气。我明白她的苦心,她想让我自己走出这个黑洞。“我是自愿趟这浑水的,不做都做了,我不后悔。”“可怀孕不是小事?我们瞒不了多久的,到时候风言风语一来,吐沫都能把你淹死。”杨毅一个劲的为我不平。她说的对,我不能再躲了。
我坦然的站在林西面前,从头至尾的把整件事情讲给他听。看着他站立的身体慢慢跌落在椅子上的那一刹那,我明白他不可能接受。“我们分开吧。”我说。
他抬起发红的黑眸看着我,“在你眼里,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吗?”“不是。”我坐在他对面,锁紧他的目光,“林西,我喜欢你。但我不能为难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接受的,我不怪任何人,但不能牵累你。”我把心里话告白在他面前。
“好,既然你为我好,就把孩子拿掉!”他凌厉的目光盯着我。我怔然,我以为我们分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不答应?”他问。我犹豫着,答应不答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还是你根本就想为那个不知名的强暴犯生孩子?陆菲,你清醒点,别再侮辱,践踏你自己。如果你爱我,就该保护好自己。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羞辱你,现在不能,将来更不可以。”他发自肺腑的真心几乎歇斯底里起来。
我不愿伤害他,杨毅说林西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寒风淋漓,我转头,把他恳求的目光抛在身后。我要错过了吗?脚步在错乱的思绪中沉重不堪……“小真!”林西在身后抱住我,双手握紧我的手有些冰凉。“清城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梅花,心如烛光,渴望在幻想中点亮,一想起你,我已开始疯狂。长相守,是面具下的明媚。明媚后隐蔽的诗,无缘感悟。你像迎送花香的风啊,无辜而自由。我像闻到蜜香的蜂啊,爱上你……”他在我耳边轻轻吟唱。
“还记得吗?这是你教我的,你说它叫长相守。”他转过我的身体,眼眸中装满了布满泪水的我。“可惜你唱跑调了,还窜改歌词。”我含泪抱怨。
他拧眉,“你知道我天生没有音乐天赋,况且这曲子这么难唱,跟黄梅戏似的。我练了很久的。”我破涕为笑,的确,去年元宵节我教他时,他只学会了歌词,全然哼不出调子。“你不生气了,对吗?”他低头注视我的表情,我摇摇头,“祸是我种的,我有资格生气吗?”
他胡乱的抹掉我的泪痕,轻柔地声音如同耳边吹来的风,“小真,我知道你善良,做什么都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何况那个人是你哥,你不可能不去救,没人怪你。我更加知道这孩子对你的意义,不管他是谁的,他是一条生命,谁都无法剥夺他生存下来的权利。刚才是我语气太恶劣,对不起。”
我怔怔地看着他,等着他帮我做决定。他抱我在胸口,在我头顶上方说出我不敢碰触的痛,“小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学习,毕业,工作,奋斗,结婚,生子,再奋斗,永不停息。在这条路上,我们总会失去,失去……”“别再说了,我愿意。”我打断他的话,做了最后的决定。江源说,我做错了。杨毅说,我不可一错再错。那么我只能对腹中的他说一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之后的一个月,林西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他放下软件公司的兼职工作,我辞去了家教副业。我们漫步在白日的青山绿水中,注视着夜晚中每一个擦身而过的路人。我喜欢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美丽光彩,他喜欢黑暗寂静中一束光的车水马龙。我依旧读李煜的诗,他还是唱不出虞美人的曲调。我沉迷于街边小吃,他总是毫不吝啬的在我身旁付钱。我们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假,却没有远行。我们只在学校周围风花雪月,甜甜蜜蜜,海誓山盟。
林西很是关心我的身体,每天他都会叫我准时吃饭,休息。他说流产不可忽视,否则会留下后遗症。虽然他说这句话时很冷漠,但我又有何资格去怪他。某人说,女人不能做对不起男人的事,做了,你便给自己的一辈子套了枷锁。可是这世界是没有真正自由。
我把自己困在这场伤痛中,他又何尝好受。对他,我唯一能弥补的便是相信他,相信他会给我幸福。我把这些不能对林西讲的话告诉杨毅,杨毅拍着我的肩膀,镇重且羡慕道,“林西好样的!我果真没看错人,陆菲,你今日得此男人,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丫的,怎么听?怎么说?我总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而林西就是那把我从万恶生源解救出来的救世主。我推开杨毅,不服气,学着她说话时的模样,“我靠,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我?”杨毅指着自己,“我要是卖你,绝不会这么便宜,怎么着也让林西丫的给我个十万八万的。如今倒好,没得半毛钱,还得成日给你排忧解难。”她一脸泄气,旋即转身抬头,如同恍然大悟了一般,“不行,不行,我绝不能这么对自己?”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莫名她突来的话题转移。她转头看着我,“我可不要像你手记中那样,一会儿水里,一会儿火里的。水深火热的日子不是我的追求,不是……”她神神叨叨在我旁边。
我敲醒她的脑袋,“少胡说八道了,楼下那个人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我从窗口看去,杨毅拍拍头,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我面前。
走过春风怡荡的季节,很快我的大二日子迎来了桃红柳绿。这半年来,我一有空便回家探望陆汉康,他的咳嗽病也有了气色。我终于放下担心,全力专心在我的学习上。继续深造是陆汉康对我的希冀。重复2010年的自己,虽对我并非难事,但我不得不考虑那份欠款协议。我不能把重担抛给他,一如一年前我不能不管陆伟。
其间,我写了很多封信与方玲,却一封都没收到答复,方强更是常常不在家。听方母说,下半年,方强也打算离开清城。当然,我更没有江源的任何消息。他当初的不告而别已经明白告诉我,他不想再见我。至于罗飞,父亲告诉我,他曾来过家里好几次,每次都带着大包小包,临走时还要塞给父亲一个信封。而我每次回家探望时,都无缘见到罗飞的身影。父亲小心翼翼把几十个信封收好,他嘱咐我到了时机就还给罗飞。我懂罗飞的好意,却不明白父亲的话。
踱步在陆家背后的那条泥泞小巷,一样的路,一样的人,却异常宁静安详。想想这三年来我一直躲闪的世界,如今已是人去宴散。回头望去,那些烟花灿烂的季节仿若昨日之梦,真切而彷徨。书中说,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可我还要在时间隧道里停留多久?等待,有一个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
奈何,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走过世纪之年,我迎来了大学的最后一个月。看着旁边收拾行李的杨毅,我把枕下的札记放入她的手中。“这是干啥,又不是生死离别,你给我收好了。”杨毅推开我的手。我慢慢地坐下,叠着她床头的衣物,叹息道,“不算死别,也是生离。”
“呸,呸,呸,阿弥陀佛。”她双手扣住,抬头,“佛主啊,陆菲向来说话不算数,这次您也不能当真哦。”我摸向她的头,“你丫的什么时候信佛了?”她亲密的靠在我的肩膀,翻开我的札记,叫着我的名字。“陆菲。”“嗯。”
她问,“故事还没讲完,是吗?”我点点头。“你后悔吗?”她翻到札记中的一页,又问。我摇摇头,“我从来不向后看。”
她抬起眼,“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故事中的男主不会是林西。虽然我很希望你们再一起,永远。”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我轻笑着,“是不是我不知道,不过我会努力让他变成我的主角。”
“我靠,这才是我认识的陆菲,自信凛然。”她大气的拍着我的肩膀。我拿下她的手握在手中,“你呀,别老是我靠,我靠的,这哪里是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女孩子就应该矜持,内敛点,不然以后出去了,得罪了人都不晓得是为什么。”
“切,我才不怕,我就是那刚出山的毛头小子,撞他个头破血流,又耐我何?”杨毅拍拍胸脯,摇头晃脑。我小笑着,“可惜你不是出山,是进山。听说西北大山,翻了一座又一座,而且还常常狂风暴沙,有狼虎出没呢,很折磨人的……”
“别说了,别说了,说的我浑身直发毛。”杨毅揉搓着双臂,眼神犹犹豫豫。我趁机靠近,“要不咱算了吧?”“不行,这次支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名额有限,我怎可放弃。”杨毅突地意志坚定。
事实上,说是名额有限,但自告奋勇的根本没几个,学校广发传单,最后报名的不过寥寥可数,连配发的名额都没有挤满。杨毅是家里的独苗,自小生活安逸,无风无浪,对穷乡僻壤,大漠北荒充满了好奇。纵使我挖空心思地说尽其中种种苦痛,最后连威胁恐吓都用上了,她丫的居然一句听从党的安排,把我给屏蔽了。
“那好吧,你就欺上瞒下地慢慢享受你的艰难历程吧。”我本将心向卿,奈何卿不领情。
临走时,她吞吞吐吐在我面前。“有事求我?”我问。她眼珠转来转去的溜达在我身上,就是不吭声。我莫名其妙,最后只听从她嘴角蹦出几个字,“我想看看那个图。”她突地手指在我的胸口。我心一颤,不知该如何答复。这处纹身是曾经的“陆菲”身份唯一的证明,每次,我看到它,都莫名的心跳加速。像在害怕,又像是在预示,预示着我的命运将在这里结束……
“陆菲……”杨毅的手晃动在我面前,我迷蒙的双眼看着她。“你不用为难的,我只是好奇,纯好奇而已。”她解释着。是的,我虽与她同寝同食四年,我却从不让人发现我胸口的纹身,除了她。
但也仅在札记中只言片语的提过。我解开衬衫的衣扣,她看了半响诧异道,“为什么两颗心旁边有一只蝴蝶,有什么用意吗?”“也许是因为喜欢吧。”我掩住衣服。她握住我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凉?”我退出她的手,“别瞎琢磨了,赶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该误了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