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压住我的身体,撩开我嘴角的碎发,“今晚我们通宵如何?”“我有否决的权利吗?”我反问。“没有!”“那拜托你以后少问这种废话。”我被迫扬起头,承受脖颈处的重量。他一只手探到我的身下,耳边是他轻轻的抱怨声,“像个木头……不过,幸好你的身体没有你的嘴凌厉……”
杨毅打来电话时,我还在温暖的被单里窝着。秦姨拉开窗帘,一缕冬日晨光投在白色床单上,温馨美丽。
我伸了个懒腰,不愿爬出被子,秦姨笑我赖床。我扯开嘴角撒娇,“今天是休息日,当然要晚起了。”“恐怕是因为小枫不在吧?”“知我者秦姨也。”我爬下床,穿好衣服,漱口洗脸,镜子反射出自己较好的面容,胸口蝴蝶印记清晰飞舞,他说他总有一天会抹掉这碍眼的痕迹。我说,我怕疼。
听人说纹身容易,去其难。他鄙视的弃门而去,一个月,没有出现。我是真的怕疼,从小就怕。听母亲说,六岁的时候我有打针昏死过去的历史。所以,母亲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让大夫给我打针输液。
我很高兴把他气走,却怨他不相信我。所以一个月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杨毅说我们像赌气的小恋人,我心中对自己万分鄙视,恋人?我们离仇人只差一步了。陆汉康走后,他依旧用难听的话威胁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说他最恨不守承诺的骗子。我明明可以不顾一切,背负着他的“骂名”逃之夭夭。可我做不到,只因他用恨意的眼光看我,那是我见过最恐惧的眼神。第一次,我感觉到身体的瑟瑟发抖。
杨毅说,睡在一个人身边久了,感情会慢慢发生质变,像陈年的女儿红,欲久欲香气扑人。也许三年过后,我会发现失去才是真痛。我学着伊丽莎白反驳,“就算全世界没男人了,我也不会做小三。”
“我靠,你不就是嫌没名没分吗?这都啥年代了,你没听人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林西倒是给你山盟海誓了,丫的那可是几万年,恐怕到时你都成化石了。什么是山盟海誓,那就是把你变成化石,他丫的享受现时乐。”杨毅津津乐道。
我撇开眼,不愿想林西,更不愿评判,而且我又有何资格去评判一个自己曾深爱过的男人,贬低他便是侮辱自己。
这个冬季,我几乎都在暖和的室内渡过。江枫给我定了五大戒律,休息日未经他批准,不可随意离开别墅便是其中之一。自从我们看完《我的野蛮女友》后,他便东施效颦,大发慈悲,命令秦姨在墙面贴上了他制定的清规戒律。江枫在家时,秦姨唯他马首顺从。江枫不在时,她便向我扬旗呐喊。有时候,我真怀疑她老人家是否有做过间谍的历史。
秦姨每次进我房间时,都会对着墙上的五大戒律乐呵呵。我莫名,她明明很疼我这个外来者,却从不帮我在江尸面前说一句好话,有时,我和江枫吵得厉害,她和筱筱也只是站在一旁装傻充愣的看着我们。丫的,难道他们一家人看我活受罪是种享受,还是我活该受他们的“恩惠。”
幸好,他并没有限制我的钱包。每周日我都拉着杨毅疯狂SHOPING,她看着我大手大脚甩钱刷卡的时候总是瞠目结舌。“丫的,这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老天啊,赐给我倾国倾城的命吧,我也想上天堂啊。”杨毅双手合十。
我推着她白痴的脑袋,“这可是我从地狱爬到天堂的代价。”
“值了!”杨毅把一个不知名的手提包比划在身上,我拿开,说,“您不必替我省钱。”她抢过手提袋,翻起白眼,“我可不想白白收他恩赐,钱我付。”“你不是喜欢旁边那家的吗?”我说。
“切,丫的,都是名牌,我不认识它,它更不认识我,我还是喜欢简单点的,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的道理我懂。”杨毅向我撇撇嘴。“你是在笑我把穷日子过成富日子了?”
“这叫夸奖。对了,丫告诉你一消息,下个月我结婚。”她转到我身前,说。
“你有男朋友吗,就结婚?”我诧异。她淡然的口气肯定不能相信。
“三个星期前见的面,两个星期前吃了顿饭,一个星期前定了婚期,下个月正式拜堂。”
“你相亲?”我瞠目结舌。
“对呀,我娘说他和我那个爹就这么搞妥的,他们才用了一个星期,我算是长的了。”她五个指头比划算日子。
“就这么甘心把自己埋入坟墓了?”想起前些日子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如今倒是另一番心境了。
“以前我是真不喜欢速战速决,现在却非常盼望那个坟墓了。也许年纪大了,就想回归大自然了。”
回归,多么让人留恋的词语,现在对我而言,却是幻想。
杨毅准备婚期这段日子,忙的不亦乐乎,除了当伴娘这份差事,我帮不上任何忙,只好在别墅每日偷得半日闲。自陆汉康走后,我都不敢回家探望,生怕他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我不善撒谎,因为我不知道该用多少谎言来弥补一个谎言。
每个星期我都会汇给他一笔钱,当然数目不多,也是为了掩他耳目。江枫每个月都会转到我账户里五位数字,每次我去查看时,总会发现多出一笔数,不言而喻,这个账户当初是林西为我开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他还在可怜我,可等日子久了,他自然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间。
秦姨进来时,我坐在窗前读书。她晃晃手中的诗集,“还放在地下室吗?”我点点头,秦姨边走边嘀咕着,“这人有毛病吧,每次都寄同一本书,会发霉的。”
我无奈,只能趁江枫不再时,才去偷偷跑去地下室。秦姨在这件事上从不告状。她总说人活着,该有个精神寄托,不然日子便没滋没味了。
奈何,我麻木了,麻木到习惯,习惯到理所当然。当我顺从了一切后,一个意外的人再次打破我沉睡的生活。
江源站在江家门外,同我大眼瞪小眼,他诧异,我意外。他右手提着行李箱,怔怔地看着我。四目相对,四年掩藏在心底的想念顿时无语。
“小源,你……”秦姨打破沉默,激动的拉着江源的手直往屋内带。我机械的跟在身后,他扫了一遍整间屋子,回头对我露出久违的微笑,“许久不见,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我眨着眼眸,指着椅子,说,“坐。”他一步步靠近我,浓情的双眸,伸出双手,“抱一下好吗?”
我满眼湿润,点着头冲进他的怀抱,耳边传来他低促的声音,“真,我好想你,真的。”
我拍着他坚硬的肩膀,哭笑不得,“臭小子,想我为什么四年杳无音信,电话坏了,手机没信号,邮局倒闭了吗?”
他握住我的手,翘着眼,“还是老样子,得理不饶人。”
我细细打量着他,“你长大了,变黑了。”只不过四年,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这叫成熟美!变帅了吧?”他调皮的眨着眼眸,挽起我身后的长发,“果然变了,可还是很PRETTY,我都可以想到它们盘起来的模样,你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我抿唇微笑,心中嘀咕,不准剪头发,可是某人的戒律,悲催啊。
“小源!”身后,江枫浑厚的嗓音站在门口。
“哥……”江源刚喊出声,江枫拉我在身后,问,“几点到的?”
“八点。”
“为什么不回家?”
“想你就来了。”江源歪着头冲着我,“当然还有小真。”我伸出手冲他摆摆,表示同意。
江枫却冷冷的说,“上楼洗澡,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OK!”江源答应着,刚一转身,便对着我和江枫说,“等我,我要听故事,你们俩的故事!”
我身子一颤,浑身冒着冷汗。除了不敢面对陆汉康,陆伟,江源便是最后一个。因为他们都是我的至亲。
江枫低头挑起我的脸,“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真相的。”我感激的看着他。他靠在我耳边轻声,“条件是今晚我不想抱着木头睡!”
卑鄙!我狠狠的瞪着他,双手握的生紧。他环住我的腰身,不紧不慢,挪揄,“学会忍耐是件好事!”一股热气冲上胸口,我咬着唇,不对,我应该咬他才对。于是我猛地低头……
江源坐在我对面狼吞虎咽,嘴里不忘记夸秦姨的手艺,“还是家乡好,山好,水好,菜好,尤其是秦姨做的。”
秦姨笑呵呵,一个劲往他碗中夹菜,神情中尽是关怀的爱。六年后,准确的说十年后,每当我饿了的时候,妈妈总是像现在这般痴迷慈祥的看着我大口吞饭的吃相。如今,我只能靠着回忆享受这世界最伟大的爱。
“哥,你的手背怎么了?”江源突地看向江枫。
我得意洋洋把一筷子美味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没事。”江枫淡淡的说,“被狗咬了。”“母的,公的?”江源马上接茬,有意气我的眼神飘来,江枫似笑非笑,我啪的放下碗筷,拿开他面前的食物,“吃饱喝足了吧,我要收拾了。”我低头噼里啪啦的堆起碗筷,抱向厨房,身后是几个人的嬉笑声。
望着客厅四个人欢声笑语的模样,倍感温馨。四年前的江源又回来,他依旧喜欢微笑,喜欢和我斗嘴,喜欢冲我耍赖,虽然眼中多了几分忧愁,但仍没掩盖住他阳光的笑容。我心慰藉,因为我不会再孤独。对于眼前这个总是冷漠装酷的男人是否也是一件好事呢?
我解下围裙,偷窜到楼上房间,像开放的花一样灿烂微笑……
当我睁眼时,江源躺在我身边,微笑的对我挥手,“嗨,醒了。”
“我睡着了?”我坐起身靠在床头,看向时钟。
“我进来时,你睡在门背后。”他一同与我靠在床头,手里翻看着一本书。我低头,急忙抢过,“你怎么找到的?”“这么紧张?放心,我不会吃了它。”他皱着眉头,重新夺回,随手翻看着,“还是喜欢李煜?”他问。我心虚的点点头。
“咦,怎么这页有注释,这页也有?”他好奇的抬起头,“这字不是你写的?”
我啪的一下合住他手中的诗集,“很晚了,回你房间睡觉去!”
他眯起黑眸看进我眼中,“你有事瞒着我?”“没有。”我否决。“那就给我看。”“不行。”“行!”他伸手便来抢,我躲闪着。
就这样,我们在床上争来躲去,像当年的陆伟和我在房间里一般,“打的”不可开交。最后,我一定会占上峰。不论是陆伟,还是江源,他们总是习惯性的“宠我。”而我在他们面前总是习惯性的“放肆。”
那晚,我和江源谈天说地,他回忆他在异国的趣味生活,我讲述我这四年的背井离乡。同是离家,却是两个世界。艰难,悲伤,痛楚,我们一并省略。他掩藏,我躲闪。但终有一个人我无法回避。
“真,你可知我哥结婚了?”他明知故问,眼眸中带着不解。“我什么都晓得。”我躲不开了。他认真的看着我说,“记得小时候,你们两是最不对口的,见面便吹鼻子瞪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还记得那次在游泳馆,他推你下水,险些害你丧命,不过,最后还是他救了你。”
“他救了我?”我想起当时水下那双抱着我的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个人是罗飞。“是啊,当时我和罗飞听见你在水中的扑腾声,拼命的向你游,可是距离太远,够不着。当我们上岸时,你已经昏迷了。”江源平视着我,“他没告诉过你?”
我摇摇头,说,“他总是装酷,一副冰死人不要钱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话一出,我立刻意识到其中的语病。“我是说那时候,那时候……”我快速亡羊补牢。
“他是不爱笑,又很少喜怒形于色。不过这都来自一场意外。”江源喃喃道。
我不懂,仔细地聆听江源接下来的讲述。
江源微微撅起唇,“还记得我曾告诉你,我妈是出车祸去世的,当时我哥就坐在我妈旁边,我妈紧紧抱着他,他虽活了下来,但脸部受了重创。为了恢复面容,八岁的他,脸内被固定了钢板,直到十五岁,才算治好脸上的创伤。所以你才会常常看到他脸上僵硬的表情,其实他根本不是在装酷。”
哦,原来如此!
江源走后,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是否该向江枫道谢呢?万一被他冷落回来,岂不是自取其辱。该死的江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让我对他产生了恻隐之心,我才是受害者啊?不管是三年之前,还是三年之后,我只想和他做互不相欠“陌路人。”
背后的床深深压下,我转身,江枫躺了下来。
“他呢?”我问。
“去睡了。”他侧身看着我,吐出一口酒气。
“他也喝了?”我见他眼中有些血丝便问。
他点点头。“那我去给你们煮点解酒茶。”我善解人意的撩开床被。
他拉住我,问,“你还是很喜欢他?”
“那当然。”我丝毫没否认。
他松开我,翻过身体,背对着我。
“那我去煮茶了?”我对着他的背影问。没反应!我直接当他默许。
我把一杯解酒茶悄悄地放进客房,端着另一杯,放在江枫面前,“债主,喝吧。”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说,“放下吧。”
我放在床头柜上,刚走几步,他便说,“今晚你回房间睡吧。”
BINGO!我脚底如抹了油般溜回自己房间。我怕他反悔,反锁了门,检查了两遍才安心睡下。
可是,半夜,他还是反悔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总之,他就是进来了,而且占用了我后半夜整个美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