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又看了看旁边站立的云中龙心想,妈的,这老王八蛋为啥老是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明明那八路没有从老子的阵地跑掉,为啥老是盯着老子不放?就因为老子顶住了八路的攻击吗?要不是老子带领弟兄们顽强的阻击,说不定八路还就真从老子的阵地上冲出去。老子还满肚子的冤屈没处诉呢!搭上我二十几个弟兄的性命就换来一个被栽赃陷害的结果吗?真他妈像麻三哥说得那样:这条道儿是走瞎了!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说不定老子这条命就他妈搁到这里了。
马全虽说在笔直地站着,但两眼一直也没有离开过坂本那张蜡黄的脸和透出一股子阴险劲儿的母狗眼儿。右手自然往上一提,在驳壳枪套上蹭一下、打开了枪套盖。这种场面他知道谁也救不了自己,麻三哥出门时还叮嘱自己只要不掉脑袋,什么委屈都得抗着,看来今天这吃饭的家伙可能要麻烦。听了马全的表白坂本裂开那瓜瓢嘴撇了撇,一瞪母狗眼睛:
“巴格牙路,你的撒谎,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坂本用手一指特务队长刘胖子说:“你的,告诉他!”
头上扣着瓜皮帽子的刘胖子马上一弯腰点头:
“哈伊,马队长,整个田家寨四周就你那里有枪声,太君带领大部队包抄过去在村子里没有遇到一个八路,你说那八路是从哪里突围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马全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队长你亲眼看见八路军从马队长的阵地上突围了?”麻三实在忍不住了,这个王八蛋刘胖子,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送你上西天,真他妈狗仗人势。特务队长刘胖子一晃大脑袋不买麻三的帐:
“这不明摆着吗,八路是从有枪声的地方突围的,傻瓜都明白。”
“放屁!”
云中龙恼羞成怒,他最瞧不起这种吃人哈喇子过日子的马屁精:
“都他妈跟你们这伙人一样见了八路都躲得远远的就行啦?你说你们特务队伤亡了几个人?放了几枪?老子一百多个兄弟都死在了田家寨!这又怎么解释?你说?”
云中龙在坂本面前不好发作,却把气撒在刘胖子身上,恨不得一枪崩了他才解气,让你他妈在火上浇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指桑骂槐是说给坂本听的。
老鬼子坂本鬼精灵,他能听不出来吗,这伙人确实给他卖了力气,但是他也看出来这伙子人是不服气的,这还了得,不服天朝管怎么行,在自己大队部里边还这么七不服八不忿。这些支那人虽然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算计着自己合适才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很会察言观色,实际上是一盘散沙,有一句中国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所以此人不能不杀。(这简直就是混蛋逻辑!)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武士刀只能砍八路的脑袋,砍你们的脑袋那也是大大的快!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杀鸡给猴看,杀了马全这只“鸡”,给云中龙几个“猴”看,看你们今后谁还敢贻误战机!
坂本唰地一声把寒光闪闪的指挥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向上一扬举过头顶,做了一个劈杀的起式动作,但刀并没有马上落下来,而是在马全的眼前晃来晃去,像猫吃耗子前在玩逗耗子一样,为的是让耗子吓破胆儿。
坂本想错了,马全不是耗子!马全一看指挥刀在自己的头上边就像屠夫在杀驴前用刀子在寻找下刀的位置一样,不免心里一凉,完了,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的。也不能就这样死,拉个垫背的——右手快速抓向手枪柄,驳壳枪刚刚拔出枪套,坂本的指挥刀一道寒光闪过直奔马全的脖颈而来,即快又狠,可见坂本在这把刀上浸淫了多年的杀人功夫。
马全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便下意识的向左一歪身子让他暂时拣了一条命。刀光闪过、鲜血飞溅,头虽保住但一条臂膀齐肩被砍下来。随着一声惨叫、啪叽一声那条胳膊摔在地上,马全晃了两晃,麻三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鲜血四溅的马全,用重手法急急点了马全身上的几处穴道,又脱下衣服把马全的伤口包住,鲜血染红了马全的半个身子。云中龙一摆手:
“快、快送诊所救治!”
坂本一脸轻蔑的神色,还救治?我的刀下还能有活着的鬼吗!云中龙急红了眼上前一步挡在坂本的面前:
“坂本大队长,这是为什么?我的兄弟们在田家寨已阵亡了一百多,难道这还不够吗?”
坂本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下去,用一块白布擦拭着指挥刀上的血迹然后慢慢地把刀还回刀鞘,马上换了一种面孔:
“云桑,来,坐下慢慢的谈;”
坂本很了解以攻心为上的策略,打一巴掌、还应该给一个甜枣吃,让你吃进去也感觉是苦涩的、乏味的,但还必须得往下咽。云中龙可是百般的恼怒,****你姥姥的坂本,早晚有一天我跟你算总帐。
麻三等三人搀扶着浑身是血的马全出了鬼子大队部,杨森等几个卫兵都等候在大队部门外。杨森一见马全血迹斑斑,又发现失去了一条胳膊就知道刚才在里面肯定发生了状况。几个卫兵一见马全成了血人都吓得往外直闪。杨森快步上前,一猫腰两手往马全的屁股上一托就将马全背将起来,向街道对面的诊所跑去。
要说这马全还真是条汉子,一条右臂给硬生生的砍下来,硬是没掉一滴眼泪。要说不疼那是屁话,谁说不疼就去试试!嘴唇都咬出血,顺着嘴角往下滴。待包扎完后杨森又把他背回伪军大队部。一行几个人都围坐在马全的床前,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马全默不做声,空气凝结了,只能听到人们的喘息声。马全的目光从麻三、许汉、王疤剌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杨森的脸上,看到杨森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便有气无力的说道:
“兄弟——坐这边来——”
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原来杨森还站在麻三身后。杨森走过来坐在马全的床边,麻三马上给大家介绍说:
“这是我的一位好兄弟,我只说一件事情大家就知道了,他就是沧州道上郑旋老拳师的关门弟子杨兄弟。”
听到这里大家才明白过来,无不投过敬佩的目光。但是马全却不以为然、很不高兴:
“三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为朋友讲义气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你不该呀?”
听到这里麻三一愣,马全这是从何说起?马全用那只仅存的左手抓住杨森的右手,杨森感到马全的大手冰凉且失去了血色,胳膊在抖动,全身在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却是充满了真诚和关心:
“好兄弟,老哥哥谢谢你了,可惜咱们无缘,听我一句话,一句将死的人的话:马上脱掉这身狗皮、赶紧离开这里,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回到你师父身边去,不要辱没了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
马全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听了马全的话麻三翻然醒悟,明白了马全的用意,但是已经晚了,马全到死才弄明白一条道理:助纣为虐的下场只能是咎由自取。
“好兄弟你慢走啊——你死的屈啊!”麻三、许汉、王疤瘌等竟放了悲声。杨森慢慢地松开马全那冰冷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窗子前默默地望着窗外颇为感叹,这也是一位有血性的汉子,到死才明白做人的道理,可惜悔之晚矣。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被主子一刀劈了!这些人哪,别再执迷不悟了,这他妈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子吗!
伪军大队部对面的聚仙楼二楼的一个包间内,伪军中队长麻三、许汉、王疤瘌,还有杨森四人在一张八仙桌子前坐定。几个人各怀心事,紧锁眉头。桌子上摆放着四荤四素八盘菜,每人面前一个黑边白地的陶瓷碗,里面倒满了白干老酒,一个装有十来斤老酒的深褐色酒坛子放在桌子的一个角上。
麻三行大坐在桌子的上首,桌子右角上放着麻三的那把乌黑锃亮的驳壳枪。看得出马全的死对他们震动太大了,这几个人都是云中龙拉杆子上山时的老班底子,都是些在兄弟们当中说说道道、手底下有几把刷子的人物,哥儿几个感情很深!用云中龙的话说都是人尖子!
老鬼子坂本今天中午请云中龙吃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麻三到不担心坂本会对大哥怎么样,因为目前鬼子还要利用伪军大队去给他们卖命,所以还不至于对云中龙下毒手。但是长此下去却把兄弟们推到非常危险的境地。必须尽快地做通云中龙的工作,抓紧把队伍拉出去才是上策。
在杨森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是时候了!马全的死更加促进了整个事态的发展进程。所以杨森想借此机会把话说明白。只见麻三端起酒碗向上一举:
“兄弟们这碗酒咱先敬了马全兄弟,面对老鬼子的砍刀他没含糊!”
麻三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顶,然后泼在地上,两行热泪涌出了眼眶,其他人也照样做了。麻三放下碗来低声说道:
“兄弟们今天敞开心窝子、掏出心里话来,咱们合计合计,今后打算咋办?”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说道:“这鬼地方是他妈不能再呆下去了!”
麻三拉开了话头,王疤瘌啪地一拍桌子骂了起来:
“再******呆下去,还不知道哪一天也被那老王八蛋给砍了脑袋!”
杨森马上提醒说:
“王大哥还是小声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