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疤瘌一晃脑袋、满不在乎:
“怕个球!他奶奶的,也是那老王八蛋命大,要是马大哥拔枪的手再快上半分、死得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倒是实话,只可惜死的是马全。
“三哥,我看咱们还是抓紧劝大哥把队伍拉出去吧,那种逍遥自在、有酒有肉的日子,多他妈开心呀!比在这里受这个洋罪不强似百倍。”
许汉是光棍一个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别扯蛋了!我说老许,再拉到山上今天被这打、明天让那个围剿,没个安稳的日子过!再说啦,咱就没个别的事干了?不是当土匪就是当汉奸!我他妈早就干够了,这是人干的事吗?三哥我想回家,前几天老家的表弟王声带过信来说我老娘病了,我得跟大哥清假回家探亲!回不回来那可得两说着。”
王疤瘌端起一碗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用手一抹嘴巴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杨森听到王声这个名字好耳熟,想起那年和郑华去找大哥范彬时在路上打的那一架。马上问王疤瘌:
“王大哥你说的可是王家庄的那个王声?”
王疤瘌一惊,马上说道:
“对呀、就是他,我表弟,怎么你也认识他?”王疤瘌盯着杨森。
杨森沉思了一下说:
“认识,他是俺的好朋友,你给他带个信儿,就说俺在这里就行了!”
王疤瘌一听甚是高兴,这真是缘分啊,在这里竟遇上了表弟的好朋友,这个“犟种”竟然跟郑旋的弟子交上了朋友?这个世界简直是太小了!马上又端起一碗酒,这个酒喝得有意义,我代俺表弟和兄弟干一个,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杨森右手端起的酒碗突然落在了地上,“啪——”一声摔成了几半。杨森连声说道:
“对不起各位大哥,小弟失手了,请见谅。”
“老弟不必介意,这算个啥**事,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礼数,换一个就是。”
王疤瘌爽快的给杨森下了台阶。只见杨森并没有急于呼唤跑堂的伙计,而是将那已经碎成了数片的碗碴子拣到手里,然后看了看大家低声说道:
“各位大哥小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兄弟这里没外人,有话直说无妨。”
麻三知道杨森要和大家摊牌,马上接过话头,给杨森递一个眼色。
杨森用几个手指头将那锅底厚的碎碗片一下一下地掰成了手指肚大小的瓦碴,然后食指和拇指用力一捻,瓦喳块竟变成了粉沫,这下子将几个人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手“大力金刚指”的功夫非常淳厚,连麻三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想到杨队长手指上的功夫竟练到“碎石成粉”的地步。
“各位大哥,小弟刚才听了几位大哥的话,觉得似乎多有不妥,咱们细心的想一想,这不当汉奸去当土匪这不等于从屎窝挪到尿窝去了吗?汉奸、土匪在咱老百姓的眼里哪是一码子事!所以这土匪的名声比那汉奸好不到哪儿去。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兄弟认为是下策,使不得、使不得!”
“杨老弟,咱哥俩尿到一个壶里去了,咱再也不能干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快说说这中策是啥?”
急性子脾气的王疤瘌把杨森当成了救世主!杨森非常沉的住气。
“王大哥,就是你那解甲归田、回家去照顾自己那一亩二分地呗!可话又说回来,这兵荒马乱的,鬼子汉奸能让你安安稳稳的在家种田吗?烧村庄、抢粮食、抓壮丁、杀人放火,赶上哪一档子事都够你喝一壶的!”
许汉刚端起一碗酒还没送到嘴边、听到了这里,咚地一下子又把酒碗墩在桌子上:
“这不他妈让人没活路了吗?那上策是啥?杨兄弟,”
这时杨森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这上策就是拿起枪杆子跟鬼子干!像八路军那样,等打跑了鬼子汉奸咱们不就有好日子过了吗!这就是上策!”听到这里王疤瘌和许汉愣住了,四只眼睛直盯着杨森,这怎么像共产党的****的宣传?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杨森把桌子上几片没有被掰碎的碗碴放在手心里,两只手掌对在一起用力一搓,然后一松开只见一把细粉沫撒在桌子上。没有想到杨兄弟年小的岁数,掌力、气功竟练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几个人不由得打心底里怵了几分,此人绝对是个人物,少年可畏。
“兄弟今天跟各位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信不信由你们、听不听也由你们!现在是国难当头,咱们玩枪杆子的绝不能当亡国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亲人被杀。连那商女都知亡国恨,何况咱们这些血性老爷们!连这刀往哪儿砍、枪往哪儿打都弄不明白、分不清个横竖能算报国的男子汉?兄弟的话还请各位三思。”
麻三马上接过话头:
“我觉得杨兄弟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儿,听着顺耳。咱们如果再这样继续折腾下去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做了马全第二、第三!”
“是啊,马大哥临走还没忘记叮嘱小弟赶快脱了这身狗皮、马上离开这里!多好的一个人,就那么一刀被坂本给劈了,太他妈可恨了!”杨森愤怒地骂了一声。
“****的坂本,我真想一枪崩了个****的!这窝囊气受够了,三哥我看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找大哥去,反了他娘的,把队伍拉出去,跟鬼子真刀真枪的干!”王疤瘌气愤难耐、一撸胳膊袖子说。
“是呀,咱们手里的家伙不是烧火棍,不是光能吓唬老百姓的,谁干的好事、坏事老天爷给你记着呢,老百姓心里有本帐。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那吴伟,快枪韩,鹰爪王,还有徐顺,不就遭到报应了吗?”
杨森一番话让许汉茅塞顿开,他主意这小伙子好一会了,他侃侃而谈、不卑不亢,一身的凛然正气。他敢在县城里,几个伪军中队长的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没有一定的胆量和气魄能成吗?说不定他就是“那边”的人。这能是一般的平常人所谓吗?张嘴闭嘴老百姓,一行一动都充满了侠义正气、谈吐不凡。就凭刚才露的那手纯正的内功,哥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江湖之中敢做敢当方为好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这许汉的性格和那王疤瘌正好相反,是属于那种不善于暴露自己内心世界、锋亡内敛的人。他心机颇重,遇事时能顾及其左右、看其前后,在云中龙手底下素有小军师之称。一般情况之下你很少能看到他发表什么见解,一旦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来那肯定是有一定分量的,往往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得承认,同时也感叹,这杨姓年轻人,不单单是艺高人胆大,而且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很硬的靠山,不然怎么敢钻到这壁垒森严的鬼子眼皮底下来活动?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宪兵队里刑具不是摆在那里玩的,很多人都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看这年轻人的气魄、神色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也许是将门出虎子吧,听说那郑旋就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人家说得在理儿你就得服气,他许汉也许就是这么一个人,认死理儿,许汉端起一碗酒来对杨森说道:
“杨老弟,在下佩服你的胆识、也敬佩你的为人,马大哥临终时那句话我也听到了!你说的是这么个理儿,来咱哥儿两干了这碗酒,能结识你这样的人兄弟我三生有幸,干——”说罢昂头把酒喝下去。
“许大哥你过奖了,兄弟一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敢在各位大哥面前逞强,只是这天下人管天下事,路不平要有人踩!”杨森不卑不亢,话说得铿锵有力。
麻三一看水到渠成,只要哥儿几个能尿到一个壶里去,云中龙大哥那里不怕他不就范。因为几百个弟兄们都在哥儿几个手里把攥着哩。麻三站起身来对众位严肃地说道:
“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把队伍拉出去跟鬼子干!大哥那里我去办,大家回去一定要不露声色,就像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昨天刚打完仗,回去马上补充弹药给养,大家都知道我麻三向来无戏言!听说那徐老四还他妈能喘气、会吃饭,今晚就送他回老家。来,咱哥几个喝了这碗酒后就是亲兄弟,谁要是半路上爬了房——”
说罢,咕咚咕咚把碗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一扬手“啪——”大陶瓷碗被摔了粉碎!那是不言而喻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大家随同麻三把酒干下,把碗摔在地上。这里闹动静,马上引来跑堂的伙计,急急忙忙推开门把头探进来,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但马上又把头缩回去,站在门外说道:
“各位大爷有啥吩咐?小的在这儿伺候着哪!”
只听到一声吼叫:“滚——”,吓得伙计连蹦带窜下了楼,心想,正合我意,离你这帮凶神恶煞越远越好,隔三差五的就来闹腾一回。四个人吃喝的盆干碗净,沟满壕平,然后又把头凑在一块儿如此这般的商议一番。散席时杨森没忘记拉着王疤瘌的手叮嘱到:
“王大哥别忘记给王声带个信,让他来找我。”
王疤瘌拍着杨森的肩膀说道:
“你就放心吧兄弟,回去我就安排人去送信,说不定明天下午他人就到啦,到时我请客,你可别说没空啊?”
“好啦,兄弟一定遵命就是。”杨森豪爽的回答。
能在这里遇上王声这大大出乎杨森意外,对于王声的到来,杨森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晌午歪了,麻三和杨森一同朝伪军大队部走去。一场新的较量又开始了,杨森颇感如履薄冰,如同走在钢丝上一般,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但是革命战士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杨森定神凝气同麻三对了一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