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呵 ……
老五桌上的咖啡已凉了,可是她还是一气把它喝完,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象平时那样,高声大气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苦的乐的,没有爬不过去的山,没有过不去的坎。"
出门的时候,外面已开始下雪了。今年的雪怎么这么大!还是在她们很小的时候,雪一下就有一尺厚,可这些年就少有这样的壮观景象了。
老五把手机开了。原来这三个多小时,老五一直关了手机,她只想把心里积淤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倾述一下。
楚秀秀给家里打电话,杉树没好气的问:"几点了还不回来?"恶声恶气。
楚秀秀说:"我马上回来。"
杉树说:"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说完也没等楚秀秀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这一阵子楚秀秀经常出差,正赶上杉树放假,所以家里的事就不要她烦神了。
可回来才几天,就要到年底了,各种名目的宴请也就多了起来,喝完还要唱几首才肯罢休,所以每次看着楚秀秀带着酒气回来,杉树都很生气,而且他的气性很大,整个一晚上只给她个后背。
有一次,楚秀秀看杉树难得高兴,就说:"忘了以前总是让我等你啦,你才等我几次,就这么没耐心!
杉树白了她一眼:"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哪家的女人不在家里好好做老婆,天天往外跑,和男人搂脖抱腰地唱什么歌!肯定又是什么在雨中,什么千年等一回,我没说错吧,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爬到我头上来撒尿才肯罢休,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而已,你也不要做得太过分!"
杉树知道楚秀秀最喜欢的就是这两首歌,因为楚秀秀常在杉树的耳边念叨:"做夫妻多不易,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咱们是修了几生几世,才做成夫妻的呀。"
每次念叨这歌词,总是让她唏嘘不止。
有一次,杉树和她的同学一起聚会时,别人起哄,让他们俩一起唱首歌,杉树问她:"你说唱什么吧?"
楚秀秀说:"只有《在雨中》这首歌还能记住词儿。"
楚秀秀唱第一句的时候,杉树心里竟起了一种莫名的伤感,他从不知道楚秀秀能把这首歌演绎得这样的美好。
实际上,楚秀秀的声音并不是很纯粹、很亮的,是低沉而略带沙哑,有点磁性。她在唱这首歌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技巧来,只象是在叙述一个故事,很简单的故事,可是感觉上却让杉树那很敏感的神经激动起来。
"在雨中,我爱过你;在雨中,我等过你;有雨中,我拥有你。"
就象春天到了,百花盛开了,小雨在此时如约而至,如千年等待的一个诺言。
楚秀秀有楚秀秀的故事,杉树知道自己永远也走不进这个故事当中去了。
所以当杉树不满意楚秀秀的时候,他总是想起楚秀秀唱得那首歌,只是因为一首歌,就让他顿生回肠荡气的激情,在他的胸膛里不停地流动。可他又悲哀地知道,楚秀秀在歌中流露出的深沉的感情,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另一个男人。
近来,两个人常常一夜无话。
开始忙年了,今年是两个人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以前是定好的,今年他家,明年她家,不偏不倚。现在他们决定在异乡过他们自己的年了,好象这才证明他们长大了。
大早起来,杉树就对楚秀秀说:"再有三天就过年了,你看看家里还需要什么,今天我去买。"
等到楚秀秀把单位的事忙完了,才想起杉树说让她早点回家的事,因为明天就要放假了,单位里早早的就没了人,楚秀秀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
楚秀秀不想去接,就当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就行了,如果她早走一步,这办公室不就是没人了么。可是走到门口停了一下,想想,又折回来,拿起话筒。
楚秀秀等着对方说话,却没有声音。
楚秀秀喂了两声,那边才有人咳嗽了一下,然后才问:"楚秀秀在么?"
楚秀秀愣了一下,她开始以为是一个公务电话,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找她,只好说:"我是,你是?"这声音不太熟,有点哑。
那边可能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下子愣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是楚秀秀?"
"我是呀。"
对方笑了:"这么巧,你在呀,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在才打电话?你是谁呀,挺有意思,专等人不在时打电话。"
"你猜不到的,可能是你忘了很久的人吧。"
楚秀秀的身体象是打了个冷颤,她一紧张就这样。
这个声音并不熟,因为他们当年很少用电话联系,或是通信,或是当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可能是他么?声音不太象呀,可她连他的样子都很模糊了,又怎么会记得他的声音呢。
"是陈朴么?"那个在她的心里始终固执地占有一席之地的陈朴?
"是我,陈朴。"
"怎么你的声音变了呀,真没听出来。"
"声音变了么?是感冒影响的吧。我听萧莎说起你,我想快过年了,问候一声,我回来有两个月了。"
"我听萧莎说你生病了,是么?"
"是的,也没什么大事,到国外呆了一阵子,觉得好些了,又回来了。"
"自己多注意点身体。"楚秀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了那么久的人,真的一下子就在面前的时候,反倒忘记最想说的。
"也是的,我总是很忽视自己,有时我也想这个问题,一个连自己都不能爱惜的人,再想去爱惜别人,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上次听萧莎讲你生病,又不知你怎么样了,真的很急。"
"有你这句话也就足够了!我很高兴听你这样说,真的。"
楚秀秀忽然觉得陈朴象是离她很近,就在她的身边,他身上的热量又在散发着,让她感到很温暖。
如果一个人总是能给别人带来温暖的感觉,这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因为这种感觉一直让楚秀秀如此留恋。
不知陈朴对她的感觉是什么,也许只是觉得她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一个曾经热爱过的人,其它的还会有什么呢?
可是爱是要有什么理由么?刘建平夫妻的感情,老五对刘建平的感情,萧莎对陈朴的感情,还有楚秀秀对杉树的感情,纠缠错综,哪一样是说得明、理得清?尤其是陈朴和她之间,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里面有太多的阴差阳错,没有人能说清理由到底是什么,就是去问老五,老五也只会说都因为爱才爱。如果去问萧莎,萧莎这么擅长辩论的人也会说不清,如果她能说清,她怎么会为一个无望的爱情守候了这么久?她可能会很理性的分析,可爱情就是无理可讲!如果问刘建平真的是因为爱才使他改变了做人的原则,甚至以身试法?他会说是的。有谁能说出一个确切的理由呢?没有人能说出理由。
楚秀秀很想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可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说:"如果你的电话晚来一分钟,我就已经走了,你就不会找到我了。"
陈朴笑了:"我犹豫好几天,不知打还是不打。刚接通的时候,忽然觉得心跳加快,我都想放下电话,又希望这时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可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又觉心情是这么好。我还记得中学时你在学校当广播员,你每念一篇稿子,内容我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但每次我非常喜欢听,因为就是想听你的声音。一下了课,就跑到没人的树丛里蹲着,静静地听你在广播里的声音。"
"从没想到我还有你这样忠实的听众,早知道我一定好好的读,可惜,没机会了。"
"是的,真的没机会了!这是过了多少年了,我们都已过了三十了,多快呀。过了三十了,才敢在电话里讲以前的故事。"
楚秀秀也觉出这话里话外凄凉无限:"你这次就在国内呆多久?"
"几个月吧,我就是这奔波命了。"
"一个人在外面,要会关心自己。"
好的。"
陈朴终于说起上次见到楚秀秀的事来。
楚秀秀低声说:"如果你不说,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梦。我始终想不明白,在那样的晚上,我怎么会遇到你?我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说实在话,我一直没忘记你,那是最值得回忆的一段记忆,可我太自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当我从萧莎的那知道你的情况时,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非常非常想,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不懂爱情,不仅仅失去了爱,而是让我和幸福失之交臂了。"
陈朴笑着说:"记得我们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么?"
"是《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是么?我怎么觉得年轻时呢,可能对我来说是这样吧。"
"有时候,生活常常是让人哭笑不得。记得你当报幕员,忘了台词,站在台上,脸红红的,你求助地向两边看,希望有人在这时能帮助你。你知道就是那一次让我记住了你,还记得你走下台时,嘴角咧着,象是要哭的感觉了,却始终没有哭出来,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到没人的地方去哭。这在你看来,这是你人生中一次羞愧的记忆,可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美好,红红的脸,晶莹闪烁的眼眸,还有那紧咬嘴唇的倔强。"
楚秀秀忽然象是被什么击中了,浑身热乎乎的,多少年已尘封的记忆又如潮水汹涌而至,而随那汹涌澎湃的潮水而来的是那令人颤栗的爱呀!
多少年来,楚秀秀一直迷惑不解,一直不能释怀,一直觉得它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可是现在,它就在身边,正在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心灵的振颤。
陈朴说:"我今天可能说得太多了,可能是因为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楚秀秀忽然有了一种悲怆的感觉,好象两个人就要永别了,她喃喃道:"有一天,我又回到我们上次见过面的地方,站在那里很久,一直在想,你就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有想到,我们还能再说说话。有时我会想,如果上帝是仁慈的,就该给我机会让我对你说,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你。
陈朴沉默了好久,才说:"是么?那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然后,他又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就放了电话。
楚秀秀独自一个人坐了很久,一动也不动,楚秀秀感觉到释放了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头的爱,真的是使尽她全身的气力。
她现在已筋疲力尽了,但心情却很好,因为她可以告慰自己的心灵,终于可以放下以往的情感债,一切从头开始,毕竟大家都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呵 呵 ……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楚秀秀忽然觉得生活是那么的新鲜,充满了活力。在午夜时分,一家三口围在桌边,吃着饺子,儿子尤其的快乐,小脸上第一次泛起红红的云霞。
忙了几天的杉树,只为这年夜饭就费了不少心思,菜谱改了好几遍,最后定下来,又实践了几个新菜,看着一脸兴奋的杉树和孩子,楚秀秀觉得幸福生活真的是不期而至的感觉,但它终于来了。
初二的大清早,俩人还在蒙头大睡,就听到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来,楚秀秀拿起电话的时候,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谁会在大过年的一大早打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