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在那儿
我的身体在这儿
真的是出了大事,杉树的父亲病危。
是杉树的大嫂打来的电话,很急,楚秀秀接的电话,大嫂只是反复地说:"让杉树快回来,爸怕是不行了。"
杉树还在睡着,楚秀秀喊他时,声音已带了哭腔,楚秀秀从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一下子有点呆了,她知道杉树对他爸的感情很深,如果真的不在了,杉树会是怎么样呢?
她越想越怕。
喊杉树起来颇费了点功夫,因为杉树睡觉特别沉,可能是楚秀秀的叫声和平时不太一样,所以第三次叫他的时候,杉树睁开了眼睛,当听到楚秀秀重复地说着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好一会,杉树象是没什么反应。也是,前几天打电话,爸还说身体不错,怎么说不行就不行呢。
看着杉树惊异的眼神,和那后面隐藏着的恐惧,楚秀秀觉得自己太残酷了,这样的消息任谁听到都会受不了的。
杉树又打个电话回家。
消息确定了,杉树呆呆地坐在那好一会,然后打电话到火车站,问车次。
楚秀秀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银行取了钱,又买了些路上要用的吃的。
回来时,杉树的火车票也买好了。
楚秀秀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很紧张,既怕电话响,又盼着电话响,不知杉树到没到家,本来说好了,过了初三,几个同事互相走动一下,大家一起聚聚,可现在杉树不在家,全都没了想法,她不想让杉树在需要她的时候不在家。
本来她想和他一起回去,可杉树说,家里那边的雪特别大,有的地方可能不通车,怕带着孩子不方便,影响赶路。
杉树终于打来电话,一听到楚秀秀问家里怎么样了,这个大男人就哭了,哽咽着对楚秀秀说他父亲已经去了。
楚秀秀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不知为什么也哽咽开了。一个很健康的老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等楚秀秀想起问杉树他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杉树已放了电话,直到临上火车要回来了,杉树才又打了电话来,没等楚秀秀问,杉树说等我回家再说吧。
杉树到家时,已是半夜了,看着黑瘦的杉树,知道他这些天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她不知怎么问他这事,可是不问又不知做什么,看着他灰白着一张脸,吃了碗面,就躺下了。
等忙完的楚秀秀躺在杉树的身边的时候,楚秀秀以为杉树早睡着了。
杉树却翻过身来,伸出手臂揽过楚秀秀。
楚秀秀摸着他的脸,一直没有言语的杉树忽然伏在楚秀秀的胸前哭开了,虽然是极力压抑着,可那身体的强烈振颤让她知道,杉树这些天一直硬挺着,不想让自己先倒下,只有在楚秀秀的怀抱里,杉树也才有了彻底放松的欲望。
杉树说:"大嫂来电话时,爸已经没了。我回家时,家里只有妈在那呆呆地坐着,我问妈人都哪去了?妈的神智好象不太清楚了,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杉树呀,你爸恨我恨到这个份上,就是到死他也要让我过得比以前更痛苦。"邻居一个老太太陪着她,告诉我,人正要火化。"
杉树打了车直奔火葬场来了。
还好,他们在等,前面还有一个。
楚秀秀都能想象出杉树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杉树恶狠狠地看着大哥问:"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大哥没说话,只是看看杉树。
二哥过来说:"是医院里着急,说大过年的,没有人看着,让咱们快点处理。"
杉树说:"我没问你,我问的是大哥,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杉树急赤白脸的样子,但大哥始终是一句话也不讲。
杉树让楚秀秀看他胳膊上几块伤,那是和二哥推推搡搡的搞的。
楚秀秀不知怎么劝说杉树,不管杉树这样的表现对不对,楚秀秀都觉得有情可原。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最好什么也不要问,只是让杉树自己去发泄,只有这样,杉树才会从那种悲痛中走出来。
杉树的眼泪把楚秀秀睡衣都弄湿了,楚秀秀搂抱着杉树,杉树的脸紧紧贴在楚秀秀的胸前,象是一个大孩子。
以前,杉树很少和楚秀秀讲他们家里的事,因为杉树说过,那是他们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时不时的,杉树却常为家里事叹气,尤其是家里一有电话来,他就显得很烦燥,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事,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
杉树说:"楚秀秀你想象不出我父母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打我有记忆时起,他们就很少讲话,两个人哪里象夫妻!别人家嘛,虽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可是人家那是过着红红火火的日子呀,有时候我也想,父母他们连吵架的想法都没有了,真不如就不过了,各过各不行么?"
"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说是为了这个家,只因为这,俩人才要对付下去的。你肯定无法知道在这样的家里,我们这些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每个人只想着自己,吃饭的时候,很少想着还有没回来的,穿衣服也只想着别让自己冻着,只要自己穿得暖,吃得饱,其它的是很少想的,所以你总说我自私。是的,我是自私,可是我不自私,我就没办法在那种家里生存。没有人能顾上别人,也没有人会想到别人。看着人家的父母有商有量的做事,不知有多羡慕。第一次到你家去,看着你的父母,我觉得比我自己的父母都亲,我不是说我爸我妈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他们的仇恨让我们也尝尽了苦头。我不知他们的仇恨为什么会这样的深?为什么就不能化解?为什么所有的苦也只因为两个人不相爱?天!有时候,看着他们互相仇视的样子,真不知道两个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有一天会这样,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可是他们却不是这样。他们寻找一切机会压倒对方,这可能已成了他们全部的人生目标。最后,还是仇恨让他们泯灭了对生的渴望。"
"秀秀,你想得到么,我父亲是自杀!"
这句话,在这样的夜晚,在楚秀秀惊恐的心中无疑是一枚炸弹。
怎么会这样?这就是那个才过六十岁生日的老人?那个懂得唐诗宋词沉默寡言的老人?那个曾有着那么多美丽想法的老人?
他还对楚秀秀说过:"如果你们搬进新房,我也去住住,享享福"。这个常常拿出二胡来,在悠长寂寞的夜里,用那充满感性的音乐告诉人们他的故事的老人,就这样的走了。
就这样走了!
简简单单!
怎么可能是这样呢?是什么样的绝望让这个老人利用医生这个职业,配制了一种无法解救的毒剂,在写好遗书之后,在万家灯火共唱新年好的时候,老人绝决地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人们看到他时,他已经深度昏迷。
一个老人是带着怎样的绝望喝下那无法起死回生的药!
她无法想象。
这让她的心境忽然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什么样的婚姻会是这样的结果,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哟!
杉树那天是在楚秀秀的怀里睡着了,楚秀秀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变白,楚秀秀看着怀里的杉树,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慈悲,不只是为杉树,而是为这爱而慈悲。
过了年,老五先来个电话,问楚秀秀是不是去看看刘建平。
楚秀秀知道老五是想看看,就说:"可以,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好,当时只是急火攻心而已。"
楚秀秀说:"他真够坚强的!这么多年却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真看不出来!他一直是那么平和,好象真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却想不到他的痛苦要比普通人多出多少倍!现在看来,咱们真算是幸福的,最起码,我们能健康地活着。"
老五笑:"长了一岁,真见成熟了。"
见到刘建平时,气色好多了,人也胖了许多。
他说:"是吃激素吃的,饭量特别大,人就象发起来了似的。"
老五问:"你爱人的病怎么样?"
刘建平说:"她妹妹陪她在北京住院,等我好些了,我想去看看她,但不知案子最终结果怎么样。她妹妹打来电话,说她姐姐现在状态还可以。"
"她不在夜总会做了?"
"我一直不让她去,可她到夜总会做也是为了她姐姐。"
这姐俩的命真的苦呵,父母早早就撇下她们,只有她们俩人相依为命。
她和我第一次出去野游的时候就和我说,她是一个孤独,只有个很漂亮的妹妹,学习又好。她们的家的悲剧是缘于那年的十五观灯,如果不是那座过街天桥的倒塌毁了她的家,夺走她们的父母和她们的小弟弟,她们会有个多么幸福的家!
那座该死的桥毁了多少个家呀!老五,你记得那次桥塌的事吧,我们那时也都十五六岁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就在那次事故中丧生了,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妹妹有点不舒服,那天她们两个人也就去了,她们的父母本来也不想去的,可是小弟闹得厉害,他们家盼到第三个才来了个男孩子,所以他的愿望就是圣旨,他们就说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却没想到,看灯的人太多了,在天桥上,人挤人。每次她同我讲都要说:"当时我们为什么不去呢,如果去了,死也就死在一起了,一家人也还算团圆。"每次听她这样讲,我都有种钻心的痛。我发过誓,以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她真的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刚刚把妹妹拉扯大。
她也上了大学,可她又病了,这老天太不公平,这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却让她承受如此大的悲剧,所以我想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要让她象个健康人那样的生活。我相信自己能做到,我尽力做了,可是,她的病却没有转机,我想,只要能让她多活一天,让我去杀人,我都敢去做,可是我却只能眼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她妹妹本来也是在上大学,可是因为姐姐的病后来就死活也不肯上了,只差一年就毕业了。
我劝过她:有姐夫在,我不会让你们过苦日子的。
她妹妹说:你爱我姐姐,你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她也是我姐姐,我也爱她,我也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我们并不矛盾。
多亏了她妹妹,要不然这些年下来,先倒下的不是她,而是我了。
可每次看着她面对妹妹时的愧疚,就如同鞭子一样打在我的身上。后来,条件好些了,我就对她妹妹说,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做吧,这样下去也不长久。
可是她说:姐夫,我在这个世上只惦记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就是你,你为我姐姐付出的实在太多,如果下辈子做牛做马,我愿意替姐姐来抱答你。我知道你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万一有一天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如果我不行了,不是还有你么?
老天真的太不公平,这样好的姐妹却是这样的命运,我能不痛苦?我又怎么能眼看着她们在被生活煎熬着。
虽然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家里的人也埋怨我,可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是我们才分了班,我们都在文科班,以前我见过她,印象挺深的,但没想到这样美丽的女孩子竟然和我成了同桌,我还从没见过那样白的女孩子,头发有点黄,文文静静的坐在那。
第一天坐在一起,我真的很紧张,好象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离得那样的近,近得可以看清楚她手上的血管是淡蓝的,眼睛也是蓝蓝的。她不怎么讲话,有什么事了,就转过来笑笑,那笑真的很美,是蓦然回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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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世俗的爱情故事,但却那么让人感动!楚秀秀在心里感慨着。
刘建平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压抑自己,让自己做好一个丈夫的角色,虽然这爱情看起来有点过于古典,有点不可思议。
老五后来对楚秀秀说:"有时觉得自己真的挺有眼光,没看错人,只是自已在时间空间上错了位,就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可是一切又都变了样。"老五笑了,"最起码说明我相中的这个人没错,他是个可以依赖终身的男人。"
楚秀秀问老五:"刘建平他爱人的妹妹怎么会到夜总会去做事。"
老五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刘建平的手机没电了,说要用我的电话给他妻妹打个电话,我听刘建平问蓝妮在不在,大概是叫蓝妮吧。"
蓝妮竟是刘建平的妻妹!那个冷静的、充满智慧的蓝妮,竟然是这样的身世!
楚秀秀想起来,那个神秘的夜晚,就是最后在夜总会的那天晚上,蓝妮事先不是在楚秀秀和陈朴刚刚说话的时候就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然后就消失了,紧接着那些常来的有头有脸的人,一来就进包间,又有最好的女人陪着的男人,他们一个也没有被抓进公安局。
原来刘建平就是靠这个来救他的妻子的,他这算是黑道还是白道?算对还是错?
楚秀秀记起后来曾问过刘建平,那天晚上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怎么知道家里出了事。
她记得刘建平顿了一下才说:"我记不清了,可能我说错了吧。"他没有解释原因。
他实际上是救了楚秀秀。
蓝妮不也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救手足姐妹么?谁又能说蓝妮做错了?
看来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可真假善恶却是有的。
楚秀秀一直未能解开的蓝妮之迷终于在今天划上了句号。
楚秀秀为这样的答案感到一丝的安慰和忧郁。
我的理想在那儿
我的身体在这儿
从老家回来的杉树一直提不起来精神,整个人就散了架一样,也不跑菜场了,楚秀秀有时随便对付一下饭菜,他竟然好坏也都能吃了,不象以前,没他可口的,他就叫嚣着要绝食。
又总是一个人发愣,对挣钱也失去了兴趣。
楚秀秀说:"不急着给种咱家添砖加瓦了?搞一次家教那可不是几块瓷砖的问题了。"
可是杉树对她说的这些话没有一点反应,每天更多的时间在呆呆地发愣。
俩人定下的房子很快就要付第二批房款了。
楚秀秀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这个时候指望不上杉树了,他好象是万念俱灰,任什么也点燃不起他的热情。
以前的杉树是多么有活力!什么事在他那都变成了小事,什么困难到了他那都只能算是小菜一碟,他对什么都特别有信心,好象没有能难得倒他,可是现在,这个曾充满活力的人却如同行尸走肉。
楚秀秀把前一阵子的挣的钱都寄给杉树的母亲,他母亲没工作,一个人寡居,楚秀秀对杉树说等有了房子就把她接过来。
儿子又要上一年级了,可是因为户口还没办过来,也只能算是借读,借读就要交借读费,那又不是一两千就可以打发掉的,头两年拼命赚的那点也只够付个房子的首期。
当初定房的时候,楚秀秀就不想要那么大的,一百四十多平,何必呢,多少年才能把这房款还上?再说,天天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也是浪费么?
可杉树固执,他认为要买就买大的,要买就买最好的。所以,最后两个人折衷了一下,房子是要大一些,但决定不要那黄金地段的位置了。
房子买下来,两个人每个月一半的收入都要交给银行了。
而且因为没有户口,所能贷款的数额就有限,这还是不知托了多少关系,不知转了多少道弯子,以什么样的名义贷的。好在,楚秀秀回到家里转了一圈,敛了些钱财回来,第二期房款也能付出来了。
可是,最后那个大的一笔数目怎么办?也只有那笔钱付出来,他们才可能拿到钥匙。
楚秀秀开始日思夜想,做什么事来钱快呢?
天天想这事,可是又没解决的办法,看着杉树一天天没精打采的,楚秀秀第一次感觉到了愁的滋味。
她想到出去兼职,可自己能做什么呢?
看看招工信息,初看起来,适合自己真不少,可是真要实践了,才发现自己除了会写几个汉字,会写些不关痛痒的文章之外,真的没什么可骄人的本领。
可只是一味的瞎想也不行,这根本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也许她还是有潜力的,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看到有一个要招聘广告文案设计的,楚秀秀想也许这个可以试试,便打了电话过去,那边问问楚秀秀的情况,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他们的条件初听起来不太理想,做一个方案就可得一份方案的钱,如果做得不好,不能用,只能算是白做,按件计筹。
这老板可够鬼的了,如果他的公司业务多,大家都好,如果业务不好,公司的损失也不会太大。楚秀秀心说,可能也就是个提包公司吧,打一枪换个地方。
不过他们也有个条件让楚秀秀还是觉得有试试的必要。
对方说,她只需呆在家里,他们会通过EMAIL发给她所需的资料,她也只需用信件的形式把她的广告设计发出去就可以了。
这正合楚秀秀的胃口,反正是不耽误正经工作就行。
楚秀秀和杉树商量买电脑的事,杉树坚决不同意:"家里这么紧张,你却想着买它!它有什么用,要用,单位里有,我们可没那闲钱。"
商量着不成,楚秀秀只好先另做打算,就在单位的电脑上设了个信箱,每天晚上等别人都下了班,才打开信箱,看看人家给她的资料。
接手的第一个是婴儿米粉的广告。
楚秀秀在这方面有感受不少,儿子小的时候没少吃这种东西。这个广告是要做在公共汽车上,既要一目了然,又要让人产生信任感。
楚秀秀以前没做过这方面设计,但自己刊物上也常要登载广告,所以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
活是接下来,楚秀秀又要查些资料,人就显得忙些,这个工作还在进行中,另一个任务又来了,看样子这个公司的业务还挺兴旺。楚秀秀这人一忙起来就很专注,到后来好象不仅是为了一种挣钱的目的,而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
杉树又恢复原来的那种懒散状态中,做什么都没没精打采,看什么又都不顺眼,牢骚满腹,看着楚秀秀忙来忙去,在他眼前出现消失,然后再消失再出现。俩个人几乎没有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因为楚秀秀在家时候,杉树忙着自己的事,等他闲了,楚秀秀又不在家了。
当然这时楚秀秀常常回来很晚,她不象以前在单位总有点心神不宁,因为还有一个女人和杉树在一个屋檐下,她总有点放不下心,现在她在单位可以吃定心丸了,因为那个女人搬走了,而那个屋子也一直没有再租出去。
后来到底有了一台电脑,杉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感情都投入到上网上了,他们俩谁也不知道,就是这台电脑的出现,让他们的家庭出现了危机。
很多次,楚秀秀回来都看到的杉树伏在电脑桌前睡着了。电脑是他向单位一个管电脑的同事那借的,是学校淘汰下来的,杉树捣鼓几天,竟然可以上网了,他一下子就迷了进去。有几次楚秀秀想上去查查资料,看看她的邮件,但杉树嫌她碍事,还是怂恿她到单位去,这样,再晚回来一点,杉树也没什么怨言了。
每次回到家里,杉树几乎总是在电脑上忙碌,有时是打一种叫"笑傲江湖"的游戏,有时是在联众下棋,后来她发现杉树竟然上网聊天儿了。
那一阵子,杉树的神情极为亢奋,眼睛出奇地亮,对楚秀秀的早出晚归根本就不介意了,既不质问,也不甩脸色给她看,这倒让楚秀秀感觉不错,觉得上网聊聊天也没错,一天到晚,一个大活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和虚拟世界里的人聊聊,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吧。
有一次,楚秀秀已经回来有一会了,杉树却一直没回来,早上走的时候他说晚上教研室聚餐,可能回来得要迟些,快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杉树才被几个同事送了回来,回来的杉树还在那大叫个不停,衣服搞得皱巴巴的,脸上胳膊上还有划伤。
楚秀秀有点慌张,以为出了什么事,可他的同事只是说了他喝多了,就离开了。
人走了,楚秀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是喝多了,也不至于把衣服上弄得那么脏,脸上不知是让人抓的,还是刮的,一道道血印子,肯定是和人发生了争执,才搞成这个样子。问杉树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他躺在沙发上,眼闭着,任她问什么就是不开口。
后来杉树要上厕所,她扶着他,刚进厕所门,还没走到马桶跟前,杉树就尿了,根本没管目瞪口呆的楚秀秀的表情。
刚刚收拾完屋子的楚秀秀真的生气了,一下子就把杉树推出了厕所,嘴里还骂了一句:是人不是呀!只这一句,楚秀秀决没想到,从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的杉树竟然回手就是一巴掌,楚秀秀的头翁的一下,眼前模糊了,一时站在那,不知所措。
她透过泪眼,看到杉树惊骇了的表情,杉树把他自己也吓着了!
而此时,眼泪无声地却从杉树的脸上流下来,一滴滴,在布面的沙发上洇开,象是小时候哭泣时的鼻涕。
一会儿就跑一次厕所,他在那呕吐,带着一声一声叹息,象是把身体里所有怨气都发泻出来。
当他第七次起来的时候,楚秀秀看着摇摇晃晃的杉树,已经把那颗恨他的心收拾起来,准备扶他一把时,他一下子把楚秀秀推到了一边,恶狠狠地叫:"不要管我!你早怎么不管我!"
被这一推,楚秀秀顿时觉得骨头都痛了,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简直太不象话,自己喝成这个德性,还硬充好汉。
那一个晚上,杉树折腾了很久,楚秀秀也想了很久,她不知和杉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不想和一个醉鬼做什么沟通,但她以后一定要把今晚的事告诉杉树,让他羞愧,让他内疚。
楚秀秀坐在边上,看着微闭双眼的他,知道他没有真正睡着,忽然觉得他的样子很可怜,也很滑稽,完全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杉树,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陌生呢?为什么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突然发现他的世界是她所不了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走不进他的心里了,甚至都不能象朋友那样聊天儿了。她的心里有一股苦涩的东西在漫延,堵塞住她的胸膛,几乎不能呼吸。
后来,杉树却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依旧上他的网。
但楚秀秀知道一定是曾经有过什么大事情发生,以前的杉树是搁不住话的,过不了几天,他就会主动的来说说,可是这次却不同,他后来再也没提起这事。好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不再想和她交流了,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一年多的时间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能互相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