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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凡事由天算(2)

奚落花见老道一副要问你问他的眼神,忙尾随目光去瞧——原来那边站着一位大和尚。和尚头大如斗,白眉赛雪,鬓染如霜,红润润一张大脸,手持一柄禅杖,禅杖金光灿灿晃人二目,想必极受大家尊崇,往那一站不怒自威。

我地娘哎!禅杖居然是金的!

这二人虽说已经跳出三界外,却身在五行中,而且均在五行中最具实力的金行里修炼,其家底殷实得吓人。

和尚本来没有什么出奇的,但要提着一柄黄金铸造的禅杖,便没那么简单了。首先必须钱多,其二臂力定要过人。这么粗重的大家伙看着喜人,真要提溜着它东跑西颠,肯定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最后,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武功必须惊人!而且机智还要超群。江湖里每天上演弱肉强食强抢豪夺,坑蒙拐骗更是屡见不鲜层出不穷。所谓江湖,如果没有这些便也称不得江湖了。江湖里时不时流传着谁谁谁的上古兵器被谁谁谁抢去了,某某某大侠的女儿被江湖屑小某某某给骗了。多不枚举。这禅杖如此富贵,主人要没有两把刷子,如里保得住它。世上不爱财者少之又少,江湖里不爱财者,更是凤毛麟角。试想:一帮子江湖好友聚集酒楼之中,山吃海喝吆五喝六,待到酒足饭饱只消一抹嘴巴子,提起禅杖在地面上顿上两顿,些许金沫子足够饭资。何其快活哉。若是这位大和尚,又不食荤只来素食,那便一顿即可,顿上两下连带小费了。

气宇轩昂,很超世但不脱俗的大和尚,拄着这样一柄禅杖有谁不多看两眼,以这般姿态在江湖中行走,又怎能是无名之辈。江湖中人都认识这个和尚。如有不识者,唯奚落花,一脚江湖里一脚江湖外,新人缘故。

此人是少林寺的临寺。临寺就是寺里掌管金钱的和尚。寺里僧众尊称其为富贵大和尚,江湖人称大富贵的便是。大富贵有大智慧,求施纳财极有手段,不信你吝啬如鬼,那是因为你没碰上大富贵,碰到了便教你倾囊相赠。如此有财之人少林寺当然要重用。大和尚很忙,天天跟民间的地主豪绅、庄主员外联络感情。黄金禅杖就是在铁中原豪施痛舍之中化来。令大富贵美中不足的是,黄金禅杖上方还缺九只金环。九只金环虽然小巧,可也得十几两黄金铸就,不过此次大富贵风尘仆仆来到铁家庄,并不是索要黄金,是打算给铁中原提提意见,告诉他铸造禅杖出现的缺失,并转告江湖中人对此禅杖美中不足的叹息。当然,更要提醒铁庄主,有些人对一铁贯中原缺斤少两的做法比较愤慨。最关键的是同铁中原商量一下,如果打造九只铁环挂在上面能不能好看呢?

大富贵脸大面皮薄,也不是真薄,人家施舍到这个程度已经实属罕见,还来……?拖着百十来斤重的大禅杖在铁府院墙外转了好几圈,始终下不了决心,最后决定转身离开,找江湖人称舍命不舍财的贾员外诉诉苦衷,嘿……真是佛若伤心自有天助啊。铁府院子里忽然出现急需少林援手的求救信号——冲天弹。

惊现冲天弹,再不往里冲还更待何时?富贵大和尚眉开眼笑地往里跑。

跑和冲是两个概念。

此时铁府上空耀亮苍穹的,已经是武当派美伦美奂的求救信号——天女散花。

一个道士从富贵大和尚身边掠过。大富贵心里很不服气,心想要是没有一百来斤的累赘禅杖,我肯定比兔子还快。

这位冲进来的轻功绝顶的道士,自然是黄金眼。

黄金眼也是来找铁中原诉苦的。金眼珠子疼啊!不是金子疼,是压地下眼眶子酸疼。如果铁府这里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最好换下这颗沉重玩意儿,什么珍珠啊、玛瑙啊,最好是猫眼。那多轻省啊。

铁中原对这两位高手的到来,给激动的热泪盈眶。都说患难见真情,不过这速度也太快了,两派信号弹陨落的余烟尚未散尽,人便到了眼前,神仙!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哇!

铁中原趴在床榻上向两位神仙诉苦,两位神仙一边表示帮忙援手,一边一点一点地透漏出来意。铁中原什么人啊!一点就透,忙把无所谓的意思透露过去。三人都得偿所愿。

后半夜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前来助拳,其中有武当道士和几位少林佛门与俗家弟子。因为都不明详情,都以为是本派有人求救,又同时见到两派信号弹在同一处出现,不用问,肯定是少林和武当又起了争执,没准儿已经打到两败俱伤如火如荼的地步。有几个性情特别急燥的,路遇途中言语稍一磨擦,便迫不及待先斗个头破血流。晚斗不如早斗,反正早晚是斗。一边斗一边往铁家庄靠拢。等进庄子问明白之后,已经有三个失去了助拳的条件,只能陪着铁中原一起哼哼着养伤。

奚落花被众人围困在正中,知道今天决讨不到便宜,明知讨不到便宜还继续讨的人一准是傻子。聪明的奚落花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双脚在地面一扭,原地打个盘旋,衣袂飘飘缠裹住娇躯,四下劲风顿起,宛如平地忽然刮起一股旋风,众人眼前顿时不见清新可人的奚落花。柱状旋风由下而上,由小渐大,忽地到了众人头顶。外圈几个功力稍弱者,居然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

奚落花倾斜向上,刚要跃出院墙,猛然发现眼前人影恍忽。原来是胖大和尚扯着袈沙,红云一样阻碍了去路。刚要微微偏个方向,又见一只金光灿灿的眼睛看定自己,正是一只眼的老道紧接着也到了半空。逃跑已然无望,泄气息风,身子落回原处。周遭劲风登时消减,徒有几片枯叶在地面翻转滚动。鬓角细汗微微,俏脸渐渐由粉变白。

围者之中有人向里踏进一步,这大汉是少林俗家弟子,姓郝、名大侠。郝大侠最见不得弱者在自己面前可怜。二十来个武林高手围着一个小丫头,跑又不让人家跑,看把小丫头吓地,面色苍白身子发抖,这场面如果传扬出去,多损少林寺的威名啊。

郝大侠有个嗜好,同人过招打斗的时候最希望旁观者喊他的姓氏;而在江湖中行走闯荡时,又希望熟人光喊他的名子。谁让父母那么有远见呢,此姓名简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天下无双的绝配。

郝大侠肚子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现在只等小姑娘挥拳打过来,自己来个顺手牵羊,把小姑娘一抛……象扔小绵羊一样扔出墙外。你不是想跑没跑成吗?此番大侠我帮你一忙,落得个里外光。越想越妙,这主意简直妙不可言。

可惜他没有知会奚落花一声,不然奚落花求之不得。

奚落花无意对这大汉使用拳脚。少林拳天下闻名,自己纯粹的花拳绣腿,只有献丑的份,打这大汉身上估计形同挠痒。

抬右手抚鬓发轻轻一摸。仿佛因为刚才逃跑没成功却乱了鬓发,伸手习惯性地打理一下,右手拇食二指悄悄拈出一枚细如发丝的暗器——蚊叮儿。

郝大侠堆了满满一脸笑容走过来。小姑娘已经吓得不敢出手,怕得直捂脑袋,只好强行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来抓奚落花。满打算一抓一抡一抛,好事则成矣。

怎料从来好事多磨,意外常常在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发生。

兴许是笑得太忘形,也许是奚落花会错了意。得意的笑被看成了色迷迷的笑。奚落花觉得大汉笑容即阴险又可怕,似乎笑里藏着某种暗示。暗示什么呢?饶是奚落花冰雪聪明,也猜不到会对自己有一丁点的好。还是先给你一针再说吧。

左手轻轻一挥……

郝大侠机灵,身手也敏捷。知道不好,急忙一式平步青云腾身而起。不幸的是,这是奚落花的虚招。右手轻弹那枚蚊叮儿,无声无息直奔郝大侠电射而来……

此物又细又小,本是山西丁家堡细雨牛毛满天飞中的一支牛毛。因为用法不同,单独一支便唤做蚊叮儿,超过三支改叫牛毛满天飞,若再加上细雨,则合称细雨牛毛满天飞。

小东西细如牛毛,小得可怜,根本发不出一丝破空之声,若说有,也不如蚊子放屁的声音大,自身光华更是丝毫不显。根本就是若有若无的东西。

蚊叮儿很听话地叮在郝大侠的环跳穴上。

郝大侠平步青云飞得正欢,陡然觉得右胯一麻,整条右腿忽然没了知觉,稍一用力还痛得要命。急忙分双臂做大鹏展翅。飞肯定是飞不上去啦。落吧!

众人见郝大侠平步青云,飞得异乎寻常地高,均连珠价叫好。好字尚在空中萦绕,余音袅袅之际,郝大侠突然在空中弯腰伸手抚弄右胯。右胯疼痛酸麻,自故自疯狂抖动。抓啊抓、挠呀挠,一时忘记此身在何外,间不容发一个铁头贯地式落到地面。砰一声大响,左脸顿时不像右脸。

少林寺弟子见郝大侠平步青云演练失败,均感诧异。武当弟子却极其兴奋,这样的场面简直大快人心。个个齐心、人人合力,轰然爆笑,居然整齐划一、震耳发溃地爆出一个好来。

几个少林弟子冲上前救,拖起郝大侠就跑。

奚落花一咧嘴,也不阻拦。

富贵大和尚饶是见多识广,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开始琢磨自己能否斗得过奚落花,嘴上偏不肯落了气势,大喝一声:“呔!小丫头,你还要反上天去不成?胆敢伤我少林弟子,老纳若不出手,恐怕你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雷声大雨点小,呼喝归呼喝,扶着禅杖纹丝不动。看情形是要奚落花主动上前,一头撞死在禅杖上。

性急的少林和尚早就忍耐不住,就连几个抢回郝大侠的也匆匆丢下大侠,纷纷跳进圈子,直欲同奚落花拼命。

大富贵轻轻颔首,暗暗寻思:看起来少林大有希望,要没有这些蜂涌而上拚命且不要脸的弟子,少林将不久矣。都像我这样光助威不向前、动口不动手的应该是越来越少啦!上次回寺里就听说过,都寺化缘归来遇着几个抢匪,在抢先说明是少林寺和尚的情况下,楞是不给面子,被人家好一顿痛打,到底把都寺辛辛苦苦化来的缘给抢个精光。都寺鼻青脸肿回寺里交差,方丈问都寺,“你因何不还手哇?”都寺说:“不还手都打,还手岂不打得更凶。即便这样,还是我念了几百遍阿弥陀佛,又讲了无数的好话,最后求到太上老君头上,才放我一马。”方丈善解人意,缓缓道:“不还手是因为你手善,不还嘴是因为你口善,与人钱财是你心善。可你求什么太上老君呐。据我所知,太上老君是道教前辈,非我佛门中人。”都寺苦着脸说:“这些知识我怎不晓得,都因事态紧急时间仓促。况且,我求了几百遍佛祖,他老人家不知忙些什么,根本不理我。而我单单只求了一遍太上老君,几个抢匪立马放了我。您说奇怪不奇怪?”方丈急忙把都寺嘴给捂住,慌忙道:“此话且莫再讲,如果本门弟子听了去,岂不都弃佛祖而改投道教了么?”顿了一顿,方丈实在想不通道教前辈因何这般显灵。半信半疑地问都寺,“求太上老君保佑真就那么灵验吗?”都寺说:“我也挺奇怪,我当时被揍得疼痛难忍,直想去西天,又打算打一套伏虎罗汉拳,揍跑几个抢匪……”方丈面色一寒,都寺急忙道:“方丈啊,原谅我言语粗俗吧,你老有所不知,总在外面跑,不说普通话不行啊。”方丈瞪了都寺一眼,想了想,终于点点头,示意都寺接着说。都寺又道:“怨只怨这些年我一心为本寺发扬光大而四处求财,又因日日饭饱,闲暇打坐念经,没有时间习武,看……”都寺轻轻一顿足,浑身肥肉突突真颤,“我蹲也蹲不下去,踢又踢不起来,光剩下一方好处,就是脂肪堆积,或多或少能多挨几下重拳罢了。”方丈听得知心大哥一般,慢慢挤出几滴感同身受的泪水,频频点头。都寺又道:“当时我以为性命多半难保,就大喊佛祖保佑,可是身上落下雨点般的拳脚,痛得厉害,喊佛祖太绕口……”方丈一听急忙打断,慢悠悠道:‘哪里绕口,呼唤佛祖必须气定神闲,心诚则灵嘛,你听:“佛……祖,佛……祖。”都寺急忙道:“错错错,这么喊恐怕佛祖没来,我已经去了。我那时是一迭声地喊佛祖,气儿都来不及换的。”方丈一想也对,急着听最后结果,就问:“后来怎么样了?”都寺苦着脸道:“后来我一个劲喊佛佛佛佛……”方丈急忙制止都寺喊佛,这样喊没准真把佛给招来,顿了顿手中禅杖道:“后来呢?”都寺两手一摊,“抢匪不依不饶,依旧揍我。”方丈气道:“我是问后来怎么样啦?”“最后我只好把化来的各种缘,也就是金银、钞票、铜板板都给了他们。可他们,唉!可他们仍不罢休,居然要搜我身!我,我怎能让那些世俗的手在我身体上乱摸,那些手兴许刚刚杀了人,或者刚刚宰了猪,又或者刚刚摸过青楼的小娘……大姑娘,如此一来,岂不坏了我辛辛苦苦几十年的清修,我急忙以佛祖如来的名义发誓,可他们根本不信,非让我以太上老君的名义发誓不可,我忍无可忍,实在无法忍受,唔、唔……唔,无法忍受挨揍的痛苦,那痛苦跟念经一般无二,于是我只好说:太上老君在上,我真的是再也没有一文钱了,如果我裤衩子里还藏有一文钱的话、教我活着进炼丹炉。”方丈闻听怒火中烧,厉声喝道:“然后呢?”忽然又一转念,大声道:“不对!什么裤衩里藏有一文,难道你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了吗?”都寺一听满脸通红,暗骂自己说得直白,但已经说出口,不能往回拽,只好实事求是地点头,忙着又把面孔挤做核桃状,意会方丈当时事情有多么紧急、情况有多么特殊、自己又是多么地无可奈何。方丈怒火升腾,压也压不住,冲冲然道:“这帮瘟死匪人,必是信奉道教,可恨你又打不过人家,只有依从人家信仰;我们今后要光大武术一路,但凡遇着对头,先打得他们服服帖帖,然后让他们也一并依从我们的信仰才是。哼!我就不信,拳头底下还抢不来信仰。”

方丈教人刷出两道告示,标于佛门两侧。自此少林以武术为第二宗旨。下少林一步者,必须要经过少林十八铜人阵的考验。都寺大腹便便,从此在寺中理财,不许出寺门一步。再添几个功夫好的临寺云游僧,往四海云游化缘。记住!多带信号弹,打不过便放信号弹。一个打不过去百个,百个打不过全寺都去。

临寺大富贵想的正出神,忽听身后叫喊连天。急忙回头一瞧,敢情又是一群少林和尚与数名武当弟子拉拉扯扯、撕撕打打、吵吵骂骂闯进院来。

铁中原放的信号弹原本包含几个帮派,其中不但有少林、武当,更有崆峒、华山、衡山几派。不过少林武当帮派做得大了,资金雄厚,研制出来的信号弹药力足、弹得高、空中绽放时间久。再者,少林、武当弟子遍布天下。恰逢几个武当弟子在这一带行走,欲为几家富户出头,弹压地头蛇。见着信号匆忙往这里赶。武当、少林之间大的怨恨虽然没有,但小磨小擦经常发生。都以为是两派争斗,一路扭斗撕打咒骂而来。到跟前才知道错了,原来是两派合伙打人家一个。于是都停下手脚,各自静听本派辈份尊者指挥。

奚落花先前还能透过人缝看到后面那堵墙,这时候人围得水泄不通,就只有看人了。要想再看点别的,外加一个老天。不过长这么大,还没见老天帮助过谁。

二重门里人呼狗唤,估计是铁中原和一群家人出来瞧看热闹。

奚落花后悔昨天没能杀了这个恶贼,更没想到这个恶贼有如此大的神通,天下最大的两个帮派居然会为这个恶贼出头撑腰。

暗器是不必用了,这么多人暗器根本不够用。忽然灵机一动,我这里有小娘给的迷香啊!小娘的迷香虽不歹毒,却也甚是厉害,迷倒这群和尚道士应该不是难事。

弹指轻挥……

“小心放毒!赶快退回来!”大富贵顿杖狂呼。

场上少林和尚闻听,不敢怠慢,纷纷退回本队。

“大家掩住鼻子,不要呼吸。”黄金眼也急忙提醒武当众弟子。

他姥姥地,人太多啦,中心人物只有姑奶奶我一个,动一动手指头反响都这么大。奚落花自言自语。甭提撒迷香,眨一下眼睛都在这伙人的监视之中,还是等死吧,留着力气到阴间投胎赶路吧。

“张师兄,张师兄,你在哪呀?把你做的东西拿出来用啊?”有人扯着公鸭嗓子大呼小叫。

一根长长的细竹竿,缓缓伸到奚落花近前。距奚落花不足一丈左右,忽然停住。

干什么呀这是?打算绊倒我吗?奚落花对着竹竿直摇头,心里不由一阵苦笑。这群人也太拿我当白痴啦。

顺着竹竿看那头,那头延伸到人群外面。破竿子还挺长,嗯!奚落花心中一动,难道想放蛇咬我不成?乖乖,那可妙得很,本姑娘最……咦?破竿子怎么还冒烟呢?

一股黄烟徐徐喷出,丝丝缕缕袅袅盘旋。原来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跟我摆弄迷香啊!你们这群笨蛋,不知道我是迷药的老祖宗吗?看起来是不知道。奚落花心中暗喜,迷吧,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迷倒。哎,不对呀?这烟吸着呛鼻子呀?急忙又吸一口,“咳、咳”何指呛鼻子,居然连嗓子都呛。原来是辣椒与熏蚊子蒿草合并燃烧。这东西怎么解呀?哎呀!呛死我啦!奚落花急忙双掌挥舞,打算用掌风逼走黄烟。

右边有人喊:“大家快用力托住,别让烟进了自己圈子坏了自家性命。这东西厉害的紧!”

一听声音来的方向,正是竿尾那边,想必是发明此物的张师兄刻意提醒大家。

少林众僧见武当的伎俩着实管用,一边用内力抵住黄烟不侵一边用言语讥讽武当那位张师兄,“武当当真是辈有英才出哈,这么歹毒的东西都会做敢用。少林真是佩服死你们啦。”

武当弟子一听,心里都忿忿不平。齐齐想:动口不动手向来是少林正宗打法,我们偏不受你们的气。有几位内功深厚的,突然使出多年未曾吃奶、却比吃奶还要卖力的迅猛内力,催动场中黄烟飘飘荡荡,渐渐往少林这边移来。

武当少林虽成包围之势,但并非穿差包围,而是一面少林、一面武当。

少林见武当居心不良,慌忙提气调息、齐翻双掌,用内功还击。黄烟受此一推一挤,竟然呼地飞上天去。

奚落花席地盘腿屏住呼息,但浓烈辛辣的黄烟似乎能穿七窍透肺腑、直入肝肠,双眼泪水涟涟睁也睁不开,鼻子更是涕水长流,耳朵眼儿里也火燎燎的疼,一口气憋住不敢吸不敢呼。这东西比起迷药来简直更恶毒阴损千百倍。

少林和尚与武当道士渐渐喘息粗重,间或有人呼喝闷吼、吐气开声。

奚落花被憋闷得摇摇欲倒……

外围众人都是差不多心思:圈儿里的姑娘九成已是襄中之物,眼下最紧要的是两派趁此机会,在烟这个媒介的作用下顺便决个高低上下。

呼喝声渐渐急促高亢,窜越过墙头儿远远传送出去……

铁中原和众家人兴高彩烈地在远处观战,见这些出家人个个如临大敌,人人面色凝重。心中不禁骇然,想那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领,让少林武当费这么大的手脚。

左看右看,半晌方才看出门道。两派手脚并用,嘴巴更是不闲着,骂骂咧咧有点要群殴的架势。

铁中原大惊失色,少林武当要是真打起来,恐怕普天之下也找出劝架之人。吓得铁中原掂着一只断脚,惶惶然摇头顿足但又无计可施。

武当那位张师兄点火煽风,黄色烟雾喷得凶涌浓烈。两派四下催力,黄烟徐徐向上,简直比烽火狼烟来得还要磅礴壮观。

张师兄弯腰撅腚,忙得正欢,忽然感觉后衣襟被人抓了去,接着腰上一紧,登时离地。正百思不解,陡然听到耳边一声大吼,“走!”张师兄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可惜脚下没有云雾来托,斜斜地被人抛到天空。好一顿张牙舞爪,中途刚刚张嘴叫喊,不想正遇着自己放的浓烟,不由自主吸个痛快,脑袋随之一麻,亲身体验一回自己烟雾的厉害,情不由己“通”地摔落尘埃,摔得五官移位。

两派本来斗得旗鼓相当。尽管迷烟余味被大家多少吃了一些,有点迷迷茫茫,但自己是哪一派的,还略略分得清。

武当道士见本派的张师兄被人抛到天上,不由均是大怒。不用说,定是少林内力不看好,直接动用拳脚了。于是齐齐舍弃内力,直往对方扑去。

奚落花被困中心,险险就要遭受众人洒鞋乱踏之危。

一声长嚎,悲愤凌利,直如炸雷相仿。两派顿时好像吃了迷烟解药,头脑恢复一片清灵。刹住身形寻声去看——

铁塔般一条大汉,排开众人直扑奚落花。到近前弯腰抱起,更不停留,转身就跑。

少林武当同时觉醒,纷纷抽身堵截。

给人助拳,正点子跑喽,怎么跟主人交待啊?

武当弟子轻功好,当先赶上。不料来人手段非比一般地快捷利落,劈头盖脸均挨了一通冰雹也似的拳脚,给打得鼻青脸肿嗷嗷退回。庆幸还能说出话来,有的说惹不起,有的则回头回脑直喊祖宗。却都被嘈杂声所淹没。

武当被打退,少林又跟着冲上去。上去便被一阵狂风扫落叶似的太极如意十八打、打得抱头鼠窜。奇怪的是,大家光挨揍不出手,嗷嗷乱叫、疯狂后退。

小姑娘明明就委身在大汉脚边,但谁都惧怕这条大汉。众人呼呼喝喝,重新围成一个圈子,将二人困在正中。

大富贵富贵了大腿,富贵了腰身,整个人富富贵贵,打起架来直骂富贵带来的累赘。一边呼呼喘着粗气,一边定神看场中那个大汉,可不正是本门的弟子蔡灵童。

富贵大和尚暗道一声苦也,怎么一不小心碰见了这个祖宗。蔡灵童是方丈左调教右调教也没调教成功的得意弟子。方丈口谕说得再明白不过,江湖中遇到蔡灵童切莫上前,一定要躲着走,谁敢把他带回来,扒皮加面壁。因为这个弟子的情况实属特殊。方丈怕极了蔡灵童的蠢和笨。

富贵大和尚急忙低头弯腰,佯装不认识蔡灵童。少林弟子唯大富贵马首是瞻,齐齐地看着富贵大和尚。大和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躲无可躲,心里一急,蹲下肥胖的身子,看地上的蚂蚁打架。那副神态怕是比坐禅还要来得庄严凝重。

黄金眼顿时成了两派唯一精神支柱。黄金眼虽然一只眼,可是比正常人两只眼还要来得管用,早看清了来人身份。掌门曾经拎着耳朵叮咛过,见着这位路遇让路,知难帮忙,要是蔡灵童显示出一点武功,切记!一定要夸他的武功在武当排名第一、即便是掌门我的功夫也一样望尘莫及,千万千万不要把他带回武当山。敢带回武当山者,罚其后山挑大粪,灌地两百亩;永不许再下武当山一步。同掌门处了二十来年,还从未见掌门如此激动过。

黄金眼悄悄闭上自己唯一能看得见人的那只眼。

任何一位出自少林的和尚和任何一位下武当山的道士,都知道本门有这么一号人物。有几位闻过其名未见过其面,听身边师兄师弟窃窃私语,连忙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个明白,怕今后在江湖里碰到,一不小心连累自己。

铁中原见大家又同心协力开始对付强敌,正自心花怒放。忽然发现这群和尚道士同时呆如木鸡,那边像庙里的泥塑罗汉,这边似道观里的三清神像。忙揣着一肚子奇怪,一颠一颠上前看个究竟。

富贵大和尚蹲在地上,想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当发现铁中原凑到近前,忽然尘缘顿悟,霍地直起腰身,对铁中原道:“铁施主,这次贫僧实是无能为力,有缘就下次助你吧!”

铁中原心想:你拿了我的,吃了我的,还说下次?这次我能不能过去都未知。忙用双眼去瞅黄金禅杖,借以提醒富贵大和尚。

大富贵悟透凡人心,怎会不明其意,一狠心将黄金禅杖往铁中原怀里一倚,舍了与铁中原交好之物,一顿足,转身直奔大门。余下少林弟子一见,一哄声跟了过去。

场中蔡灵童血贯瞳仁,左掌右拳依旧立着门户,已经一个一个逐一打量一遍,见这些人多半都是熟人,苦于一个名字也叫不上来,哎,那个胖大和尚熟哇!急忙高喊:“富贵师兄,富贵师兄请留步。”

大富贵见蔫退无望,只好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啊!原来是灵童师弟,灵童师弟别来可好哇!几天不见,师弟可是更显英俊潇洒,倜傥……倜傥那个、那个、风、风、精神啦。”大富贵急忙在心里念了几遍阿弥陀佛。佛呀!原谅弟子说谎吧,弟子是迫于无奈呀。

蔡灵童面露焦急,略带气恼地对大富贵道:“师兄啊!我妹妹哪里惹着你啦,你怎么把我妹妹给打成这样?是方丈师父让你这么干的吗?”

大富贵没有黄金禅杖支撑,感觉身体有些发软。慌忙双手一通乱摇,“师弟师弟师弟,你切莫气恼,听哥哥说,哥哥吧、哥哥……哥哥……对呀!你妹妹是武当道士用迷烟给熏成这样,跟哥哥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哇!”

大富贵急中生智,一下把责任推个干干净净。

黄金眼闭着独眼,心里正在暗暗盘算。闻言头皮登时一麻,急忙狂呼道:“蔡师弟,切莫听这、这师兄胡说,他们若不把烟逼住,哪能熏着咱妹妹呀?”

这黄金眼久在江湖游逛,更会拉关系,言语中奚落花似乎是他和蔡灵童共同的妹妹,叫得亲切自然,毫无一丝牵强。

蔡灵童半信半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二人都把真的和我无关的神色牢牢地挂在脸上,一边堆着笑一边齐伸大拇指,赞蔡灵童武功越来越高,人长得越来越威武,小伙子真是没的说。

蔡灵童扒拉开黄金眼故作亲热、在自己肩头拍打的那只手,伸手一把拉住大富贵。大富贵只道蔡灵童果真相信了自己,不由心花怒放,喜得心里蹦蹦直跳。不料蔡灵童拉着大富贵的手道:“富贵师兄,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妹子呀?她可是我在江湖里唯一的亲人呐!”

大富贵心说:这该死的蔡呆子怎么偏偏就粘上我了呢?“哎,师弟,你怎么忘了,迷烟可是武当弟子放的呀。”

黄金眼不等蔡灵童开口,急忙大喊:“快把该死的张炳文给我拖过来。”

张炳文就是那位研制迷烟、熏倒奚落花的张师兄。

武当一个小道士见一眼师叔发怒,急忙跑过来,哭丧着脸道:“师叔哇,张师兄被这位、这位……”黄金眼一个大嘴巴搧了过去,“没大没小,这位也是你的师叔!”

小道士被打得原地整整转了一圈,捂着腮帮子哭咧咧地对蔡灵童道:“师、师叔啊,您老把张师兄扔得太高了,估计一天半天醒不过来呀。”

黄金眼一听,登时心都不跳了、独眼也不眨了,痴呆呆地发愣,这他妈闯大祸了!

武当派对上下级辈份分得极其明朗。有两个道士见一眼师叔发怒,慌忙拖着张师兄来到黄金眼近前。

黄金眼独眼眨了眨,心里一动,“快,快搜他身上有没有解药。”

两个道士急忙上手。

解药没搜出来,反而搜出来一个女人用的香喷喷的粉红胸衣。气得黄金眼金眼珠子好玄没掉出来,“咣、咣、咣”踹了张炳文好几脚。

蔡灵童拦住疯狂殴打师侄撒气的黄金眼,急切地道:“师兄,即然是本派迷药,还是赶快派人回武当山吧。”又一想恐怕来不及,忙又接着道:“不然这样,咱们抓紧时间一同回山。”

黄金眼闻听,顿时流露出一眼恐惧,慌忙对蔡灵童解释……

半晌蔡灵童才恍然大悟,原来此迷烟是地上躺着这位私自滥造而成,根本没有解药。

急得蔡灵童团团直转。一抬头,忽然发现铁中原在不远处挂着一脸冷笑,忽而指手划脚、忽而指天划地,似乎在咒骂什么人。于是气忿地对富贵大和尚道:“师兄,事由此贼引起,你还不快派弟子将他拿下?”

大富贵见局势险恶,不敢违逆蔡灵童。大手一挥,数名少林弟子蜂拥而上,把看热闹的铁中原捺倒在地,捆个结结实实。铁府家丁一见,哪里还敢上前,哄的一声跑个干干净净。余者门客见了,有摇头有顿足,顷刻走个精光。

蔡灵童弯腰抱起奚落花,把耳朵凑到妹子唇边,只闻出气听不到进气,不由又怕又急,虎目隐含泪花,对手足无措的黄金眼道:“今日我妹妹若有闪失,我定回武当山,向掌门师父讨个公道。”

黄金眼知道今天惹火烧身,一不留神酿下大错。这呆子休说向掌门讨什么公道,单单因为我而返回武当,我都承担不起。

必竟黄金眼在江湖中闯荡多年,经验阅历极其丰富,大祸临头之际反能稳住心神、苦思对策。想这迷烟我也嗅进肚儿里不少,也没见有多么地厉害,别是小姑娘给呛昏了吧?伸手欲搭奚落花脉门,摸一摸脉向。

蔡灵童抱着奚落花一扭身,意思是:你甭打算再碰我妹子一下。

黄金眼涎着脸,尽量用一只好眼表达出同情与关切,极其温和地、试探着对蔡灵童道:“师弟,咱妹妹按理说应无大碍。”

蔡灵童闻言蚕眉一挑,冷冰冰地道:“这话怎么说?”

黄金眼心想:怎么说?摸也不让摸,瞎说呗。“你看啊,你看,咱妹妹面色一直红润,毫无异样,喘息……喘息也正常,估计是被迷烟呛着了肺腑,只需找一位寻常郎中,略为调理,应无大碍。”

黄金眼说得斩钉截铁,说得自己都渐渐有了信心。

“找郎中,找郎中……”蔡灵童喃喃犹如自语,慌急中一脸憨态。

黄金眼急忙用脑:到底哪里有郎中呢?目光一扫,看到了被少林弟子五花大绑的铁中原,急忙抢步上前道:“铁庄主,咱们庄子上有郎中否?”

铁中原恨极黄金眼不来解救自己反而去关心敌人。白眼仁一翻,随即紧闭双眼,不搭理黄金眼。

黄金眼登时气往上撞,心说蔡呆子欺负我我没有办法,你不看清形势,也这么折磨我;不因为你,我能紧赶慢赶赶上这场祸事吗?少林捆你就对了!我、我呸!一口浓痰正吐在铁中原面门。道爷我还不问你啦。

蔡灵童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妹子的师爷木头郎中,那老头手段多高哇!想到这,急忙对黄金眼与大富贵道:“劳烦两位师兄照看一下带我来的小媳妇。”说罢用手一指。两派弟子见师叔大人一指划来,急忙纷纷避让,刚好闪出俏生生的那花。

原来蔡灵童苏醒过来,不知此身在何处,急忙问那花。那花说:这里是王二小的家。蔡灵童怎晓得王二小是谁,急忙接着问。那花羞羞答答地说:我是王二小的媳妇。蔡灵童急忙又问,说:王二小,我妹子去哪啦?那花说:我不是王二小,是他媳妇。蔡灵童不见奚落花,急得太阳穴青筋直蹦。说:我不管你是王二小还是媳妇,我问你我妹子去哪啦?那花忙告诉蔡灵童,说应该是找铁麻雀算帐去啦。蔡灵童一听,忙说:媳妇你前头带路,咱们赶紧过去帮忙。二人把老太婆自己扔在家,风风火火往铁府跑。

铁府大门已经被第二拔赶来助拳的两派弟子分列两旁。二人畅通无阻,恰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那花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往里冲,只能在远处提心吊胆,焦急地张望。心里一个劲祈祷,祈祷上天保佑恩人平安无恙。偶见三四十道目光齐聚自己一身,那花吓得扭头就跑。

跑,跑了还行,出一点闪失都是大家的过错。两派弟子急得嗷嗷直叫,疯狂追赶。等把吓得花容失色的那花围在正中时,蔡灵童已经骑上大头红怀抱奚落花,奔费城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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