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店
夏菁坐在店里,一脸憔悴地瞅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夏荷忙里忙外地收拾整理衣物,对夏菁的状况深感担忧。
况野来到店门口,四下望了一眼,匆匆入店。
夏荷放下手中的活儿相迎:“老爷子,您来啦…”
况野瞥了夏菁一眼,对夏荷有意无意地道:“夏菁姑娘消瘦了很多啊。”
夏荷苦笑:“我妹妹对爱情满怀憧憬,没想到…不说啦。您送来的衣物还没浆洗好,我会抓紧时间,您隔天来取吧。”
况野:“老朽今天是为别的事而来。”
夏荷:“哦?”
况野把她拉到一边,对她低语了一番。
夏荷惊喜交加,拉住况野的衣袖,嘴唇颤动:“…真的……”
况野点了点头,低声地道:“只是他容毁了,一条腿跛了,让你妹妹要有心理准备。”
夏荷拼命点头。
况野拍了拍她的手,匆匆离去。
夏荷把脸转向里间,泪如泉涌,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会儿,她拭去泪,转身走到夏菁跟前,充满掩饰地一笑:“夏菁,快关门,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万鱼谷
艳阳下,范雎头发散乱,乱须丛生,衣衫褴褛地枕着一只酒坛子,醉卧在庭院中。
夏荷挎着一个篮子,搀扶着况野踏着幽径而来。
夏菁走在前面,容光焕发,衣服光鲜,似一只美丽的花蝴蝶。
况野对夏荷感慨地道:“爱情的魅力真是无可比拟啊。马上就要见到心爱的人了,看把夏菁姑娘高兴得像朵花似的。”
夏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幽怨,明媚地一笑:“范大哥能死里逃生,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况野:“是啊、是啊。呆会儿为了庆贺范先生和夏菁姑娘重逢,我们爷俩可得好好喝几杯。”
夏荷:“嗯。”
夏菁转回来:“姐姐,你看我的衣服皱不皱?脸花不花?头发乱不乱……”
夏荷:“你今天比九天玄女还漂亮。”
夏菁含羞地一笑,转身似一阵风奔进了院子:“范雎…范雎……”
范雎醉意朦胧地睁开眼睛,支撑起身子:“谁……”
夏菁定睛一看,惊叫一声,不住后退:“…你…你…你是范……”
范雎拢了拢头发,无法形容地一笑:“是,是我。”
夏菁失声痛哭,转身飞奔出去,摇着夏荷的手,眼泪飞溅:“姐姐,姐姐,我们回去吧。”
夏荷替她拭泪:“别哭。你不是很喜欢范大哥,不是一路上渴望见到他,要和他长相厮守吗?”
夏菁跺脚:“不、不!他变得奇丑无比。我不喜欢他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夏荷:“夏菁,喜欢一个人不容易。你怎能随随便便说这种话呢?”
夏菁“从前他英俊洒脱,气质高雅,我当然喜欢他…现在他让人看了就恶心,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你能忍受他,就嫁给他吧。我可不愿被糟蹋了。”
说着一路狂奔而去。
夏荷又气又急:“夏菁…夏菁…你回来……”
况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夏荷姑娘,凡事不能勉强,让她去吧。”
夏荷:“对不起,老爷子,让您失望了。”
况野:“怪老朽考虑欠佳,好心办坏事。夏荷姑娘,你也回去吧。”
夏荷仰头看了看院子,咬了咬牙:“在这种时候,范大哥最需要有人关心和照顾。我决定留下来伴他一生一世。老爷子,拜托您多关照我妹妹。”
况野大感意外:“夏荷姑娘……”
夏荷莞尔一笑:“我更喜欢您称呼我范夫人。”
说着扯了扯衣服,拎着篮子向院子走去。
况野喃喃地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
国宾馆
郑安平刚走进门,一名侍卫匆忙迎上来,急切地道:“大人,刚来访的秦国特使王稽大人下榻的房间被盗了。”
郑安平一惊:“…什么?遗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侍卫:“卑职刚接到报案,目前尚不清楚。”
郑安平:“快去瞧瞧。”
两人穿过大厅,沿着楼廊匆匆向贵宾房走去。
精力充沛的王稽在豪华的客房里高坐。几名秦国武士左右侍候。
一群魏国侍卫在房间里上下搜索。
王稽讥讽地道:“罢了吧,贼走了才想到关门,不是太迟了吗?贵国的偷盗之风历来在天下很有名,今天总算领教了。”
郑安平匆匆走进来,向王稽施礼:“王大人,在下督察不力,让大人受惊了。请大人列出被窃物品清单,在下一定督促手下限期破案。”
王稽:“也没有丢失多少值钱的东西。不必烦劳大人劳师动众了。请问大人是…”
郑安平:“在下郑安平。”
王稽心中一动,站起身来:“原来是郑大人,久仰、久仰。”
郑安平:“王大人客气了。在下位卑,办事不力,请大人恕罪。”
王稽上前,微笑:“失一贱物能结交一位真义士,值,值。”
万鱼谷
夏荷晾晒好衣物,端出几样酒菜在石桌上摆好,然后进屋把范雎扶出来坐下,兴致勃勃地道:“我在附近发现了好多好吃的野菜。等吃完饭,你看书,我去采些菜来煮鱼给你吃。这里的鱼真多,又容易捕捞,跟你在一起,我可有口福了。先吃饭,然后我陪你喝酒。”
范雎瞅着酒菜,索然无味:“我不想吃。”
夏荷:“就算我做的饭菜再难吃,你多少也吃一点。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学习烹饪,让你一天比一天吃得更好。”
范雎:“你何必勉强自己,整天面对一张不堪目睹的脸?”
夏荷专注地看着他:“我并没有勉强自己。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范雎:“你可怜我?”
夏荷:“不,你根本不可怜。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世上根本没有可怜的人。只有自己作践自己的人。”
范雎:“一个男人没有前途,就等于已经死啦。到了这份上,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你又年青又漂亮,没必要跟着我不死不活的受罪。”
夏荷莞尔一笑:“如果你希望我不受罪,就多给我一些开心。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笑。那时我常常想,要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经常听你温文尔雅地讲话,经常看你笑,该有多好。可是当时我妹妹特别喜欢你,所以我只能偷偷地想想而已。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我真的很感谢老天爷。”
范雎:“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根本不值得你爱。”
夏荷:“我爱的不是一张脸,是你整个的人。对于我来说,你根本没有变。你有思想,有才气。和一个善于思考的男人在一起,等于拥有整个世界。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的人是谁?”
范雎:“谁?”
夏荷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因为我有一个恃才傲物的夫君。你能对诸多圣贤著的书不屑一顾。这份傲气,真是无人能及。”
范雎:“你就别打击我了。古来值得拜读的书数不胜数。只是当今天下,唯有《大秦律法》这部旷世经典巨著有实际意义。研究透了这部书,就等于全盘掌握了整个天下的未来。可惜我心中有诸多想法,却无法报效苍生。只能在这里苟且偷生,虚耗生命。”
夏荷:“你心忧天下,可以著书立说呀。历史上很多名人还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但却凭顽强的斗志与命运抗争,最终流芳千古。孔子古稀之年笔削《春秋》;左丘明被刺瞎双眼,照样谱写了《左传》。对不对?”
范雎沉默。
夏荷:“暂且不说了。吃饭吧,菜都凉了。”
范雎站起身来。
夏荷:“你去哪儿?”
范雎:“我习惯喝着酒看书。”
夏荷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