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兰一早起来,整个头都有种裂开的感觉,昨夜地西南风比广播里说的比起来似乎有些异常,半夜忽然朝西北挂,恰好陈友兰的宿舍窗户面朝这个风口。陈友兰染了风寒,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种比风寒带来的痛苦更痛苦孤寂正在席卷她的全身,她的眼珠里滚烫的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陈友兰是一个苦命的女人,那一年她十三岁,她的父亲在县铜选厂炼铜,铜厂为了赶指标,日以继日的生产,这时铜选厂的锅炉再也经不起折腾发生了爆炸,她的父亲当场被炸死,在那个年代如果当家的男人死了,就等于全家的饭吃成了一个问题,等把后事料理完,从铜选厂拿来的慰问金也就只剩那么几块钱了,一段时间后,家里实在是接不了锅里,就去隔壁邻居家借吃的,可是邻居的情况也和自己家差不多,陈友兰实在不忍心看着全家人挨饿,作为全家最大的孩子,就和母亲去当时的瓦厂烧瓦,可俩个女人不管有在大的力气,也就挣那么点钱,一天还不够买一顿豆腐,家的几个姊妹面容越来越憔悴。于是,她去建筑工地拌水泥做苦力,和母亲分开。这样挣得也多些。有一天,下着雨,郭在心的妈用力的在工地上拌着水泥,一位慈祥的老人走到他妈旁边,说道:
“小姑娘,下雨天就不要拌水泥了,你看,雨水都把水泥冲走了,你是在浪费国家财产。”
可是,陈友兰连小学都没读过,文盲都称不上,怎么能理解国家的含义,但是她觉得确实浪费了水泥了,可是,她不把水泥拌好,今天全家都要饿肚子,陷入了两难的境界。于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了这位慈祥的老人,老人平静了一下,让她跟着自己去政府招待所的食堂拿来一些剩菜剩饭让她带回家去。
那慈祥老人原来是招待所所长同志,非常同情陈友兰,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年少时苦难的模样,于是,十四岁那年,陈友兰每天四点起来,为招待所烧锅炉,起初,她不敢烧锅炉,她爹是死在锅炉房里的,但后来,所长每天都陪在她的身旁,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以前招待所锅炉一直是她负责,之后,招待所来了大哑巴和小哑巴,他们就接替她为招待所烧锅炉。到后来,陈友兰只负责登记入住。
忽然一阵敲门声。断断续续地。熊金银出现在陈友兰的宿舍门口,熊金银专为招待所杀猪宰羊,今天发现陈友兰没按时去食堂吃早餐,就主动把早餐送到陈友兰宿舍。他似乎有些羞涩,用手敲了敲门,又把手缩回去,内心在猜想着陈友兰到底在不在宿舍。抱着再次尝试一次的想法。把门都仿佛要敲坏了。陈友兰打开了宿舍门。熊金银笑得连牙齿都漏出来。
“怎么了?”陈友兰的声音无力脆弱。熊金银一下严肃起来问道:
“你是不是生病了?”陈友兰又无力的回答:
“是。”熊金银这下可按耐不住。怎么说都要把陈友兰往医院里送。陈友兰先是拒绝。后来更是经不起熊金银唠唠叨叨的折腾。熊金银用上菜市场买菜的三轮车把陈友兰和那份早已冷却的早点一块送入了医院。这一幕被看守大门的张保卫看到。张保卫朝熊金银抛了一个冷眼。
医院的床位紧张,熊金银把陈友兰安顿在三轮车上,自己一手提着吊瓶,高兴的看着陈友兰一言不发。陈友兰说
“熊金银你把吊瓶放下,去找个支架来撑着。”熊金银死活不干,偏要用手撑着。说是:
“这样才放心。”陈友兰意识到熊金银太过于固执,白费口舌还不如让他好好撑着吊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都不彼此说话。熊金银准备开口时,小哑巴赶到了医院。在他面前比划了一阵。他对陈友兰说:
“招待所让我去市场买猪,今天有领导来吃饭,”陈友兰似乎病情有些好转。说道:
“你把阿惠叫来陪我。”熊金银让小哑巴找来一只支架,把手里的吊瓶放了上去,把陈友兰安排在医院的空着输液椅上。看到吊瓶里的药水所剩无几。又让医生赶紧换药水。交代好一切后。骑着三轮车载着小哑巴依依不舍离去。不久阿惠就来到了医院。见到陈友兰。阿惠和陈友兰算是一对正儿八经的好姐妹。自打两人一同来到招待所关系是好的不得了。阿惠在食堂做服务员。喜欢把招待所的杀猪多余的肉带回家里去。有时也会提几袋给陈友兰。陈友兰把肉带回家里的那一刻。家里欢呼雀跃。这些福利只有陈友兰的出现才会出现。一袋全家能吃好几天。隔壁邻居自然只能看着嘴馋。
“有兰,熊金银对你可真好。听张保卫说,他一早还给你送早餐啊。”陈友兰笑着说:
“你看他那人,一身的血气,我一看到他耳边就有猪叫声响起。”阿惠又说:
“他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太执拗,听说他喜欢你,想和你搞对象,还和张保卫干起来了。”陈友兰大吃一惊:
“你可别瞎说,他可是连媳妇都有的人,孩子都两岁了。”阿惠愣住了:
“谁说的,他家里只有他老娘一个,爹早死了,别说孩子,家里连只狗崽子都没有。”陈友兰说:
“那天,张保卫告诉我的。他说,小孩还叫熊金。说熊金银大字不识一个,名字也起得怪怪叽叽的。”阿惠笑了:
“张保卫这人可够狠的,听说张保卫也喜欢你。”陈友兰打住了阿惠:
“阿惠,你可别瞎说,再这样被人知道了可不好。”阿惠说:
“我看现在招待所只有你一人还不知道,招待所都传遍了。熊金银和张保卫在为你在保卫室,打的头破血流。”陈友兰尴尬一笑。有些害怕羞涩,更有些激动流露:
“啊!”
招待所有一个临时工转正的名额,招待所里的临时工都谋划着找各种关系跃跃欲试。所长同志面对各种关系不知所措,可名额只有一个。她甚至想出了抓阄的办法,可是抓不到的人势必会引起之后的工作热情。她陷入了思索之中..。。所长同志有个儿子,小学文化,叫肖长生。他的理解能力和别人很不一样,大家都认为简单的东西他看起来十分复杂,大家看起来十分复杂的东西他根本无法理解。小学一年级就上了三回。学校的学习对他来说无异于监牢,六年级毕业考试的时候。把屎拉在裤裆里。老师碍于他母亲所长与父亲是县长这一身份,直到考试后都没批评他,忍者恶臭把他的白卷收了。肖长生考完试后直接来到了招待所里找他妈。他妈正在给员工安排工作。他看见后就说:
“我拉屎在裤裆了。”还重复了还几遍。一旁的员工都笑个不停。他之前可把尿撒进专门给人大代表炒大锅菜的锅里。所长同志也没办法,后来就把他儿子放在家里像小猪一样养着。每天还定时有人为他送饭。
所长同志回到家中,看着他儿子在看动画片,想起招待所临时工转正的事,就问他儿:
“你觉得招待所里谁好?”他儿说:
“有兰好,我要他当媳妇,我要媳妇。”接着动画片也顾不得看。抱着所长同志的裤腿就不停地说:
“我要媳妇,我要媳妇。”所长一听笑了出来,屁大的小孩还要媳妇。可他猛然一看。他的儿已经十八岁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让她喜出望外。
很晚的时候,她的丈夫,从政府下班回来,满口酒气。让她给泡杯茶。她放下以前那种丈夫酒醉后的不理不睬。把水递到丈夫手中的时候,丈夫感到一阵惊奇,醉意有几分消减。她笑嘻嘻的看着丈夫。丈夫也不敢抬头。心里嘀咕着:莫非他知道了那件事?她怎么可能知道了,那件事连自己这个县长都管不下来,这个县还有谁能做到?
她要开口问他的时候。丈夫打住了她。说道:
“别问我孩子的事,孩子不是我的?”所长同志吃了一惊: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在说什么?”丈夫打住了,准备转移话题。媳妇:
“那孩子怎么不是你的,孩子这么大了,该找个媳妇抱个孙子了。”丈夫一听就全然明白。是自己搞复杂了。笑着说:
“慌什么?让长生在好好玩几年再说!”媳妇:
“都这么大了,一玩几十年还玩,我们招待所的陈有兰长的不错,人也好,恰好有个转正名额,这事一码一码的向她说说,看看她的意见。”丈夫:
“这人我见过吗?”媳妇:
“你见过,前次我带回来帮我做腊肉的小姑娘,还给你捶背来着的。”丈夫:
“哦哦,我知道了,家里条件怎么样?”媳妇:
“爹早死了,有个妈还有几个姊妹挺小的。”丈夫:
“一码事归一码事,人家不同意就不勉强,关键是能不能照顾咋儿子,别把工作挂钩,我也去物色几个,咱们都先观察观察。这种事,还是得讲个原则。”媳妇同意。
所长同志还是蛮有信心的入睡了,可他感觉丈夫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这几天所里的职工看自己也是怪怪的。
一大早,所长同志例行检查工作,特意在陈友兰的服务台前站了老长时间,拐弯抹角的问道陈友兰的恋爱情况,陈友兰当然没有谈恋爱,更不必说有对象。然后笑嘻嘻的离开。下午组织招待所全体员工召开职工大会,重点讨论临时工转正的事项,问底下的员工有什么好的意见或建议。职工们议论一会,慢慢的就不在说话。临时工们肯定不敢开口,谁说肯定带来别人的猜忌,正式职工也不敢开口,替谁说话自然和谁有些瓜葛。所长同志打破了僵持局面:
“同志们,咱们这次转正,难度很大,临时工干的活和正式工也没什么差别,有些时候还远远超越了咱们有些正式工同志,着是值得表扬的,指标年年都有,可今年只有一个。那我们该给谁了?这是一个问题。大家也知道,我丈夫是县长,分管咱们招待所工作。有些领导也为这事找过我,我也为难,搞不好这是破坏县里政治生态的大事。我的意见是咱们临时工中开展一次职业技能大比拼。然后大家民主选举,正式职工一人一票,招待所领导每人算五票。怎么样?”
职工们起先每人说话。但总有人开口了:
“所长,咱们怎么个比法,你得给大家说说。”所长听后:
“这个问题,我们要拟议个标准,另行通知。”所长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后,大家都不说话。会议在议论声中结束。
张保卫跟在熊金银后面,熊金银使劲的找机会与陈友兰和阿惠套话。熊金银说:
“有兰,这次我怎么都投你一票。”可一旁的阿惠不乐意了:
“怎么不投我了,我也是临时工啊。”熊金银尴尬着站立着,不好意思再上前套话。着张被保卫一五一十听见后。高兴的不得了。故意看了熊金银一眼。回到保卫室里抽烟喝茶。
“阿惠,我就不去选正式工了,再等几年,应该能正常评上,这次我也支持你。”阿惠:
“我也知道你心好不想和别人争,可是还有其他几个,谁不想早些评上正式工。我看你也别闲着,咱俩都争取争取。不管谁上都是好事。”接着又说:
“我还不想这一辈子就呆在这里,我要到外面看看,你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阿惠脸上露出一副对美好的向往之意说道。
张保卫和熊金银都是正式工,他们都盘算着,利用这件事像陈友兰表表心意。所长同志也犯难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一样职业评判标准。另外几位领导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还是跟着自己走。自己投给谁,他们也照样会投给谁。小小的临时工转正牵扯着各方利益关系。得罪所长不算什么大事,可所长同志丈夫就得另当别论。最近县里流传着,县长私生子的故事。都成了县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有所长还被蒙在鼓里。
所长同志回到家中,看家里空无一人,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不知和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趁着这个时间,她好好的洗个头,把自己打扮一番。镜子里的所长同志还是消减不去一种男人般的影子,脸上的粉底不管怎么样擦拭也流露不出女性的一种柔美。当年他的丈夫看上的可是她炙热的革命热情,如今革命情怀逐日消减,青春难道被谁吃了不成!
母亲带着儿子回到家中时候,背篓里装满了一筐土豆。母亲说招待所的自留地里的土豆再不去挖出来。梅雨天一来。可全烂在地里,多可惜。所长同志全然忙于工作忘了这事。她决定把职业技能比拼定为“挖土豆”。
消息一出,招待所的员工和其他几位领导倒吃一惊。但谁也不敢评判是非。陈有兰和阿惠得知这个消息后,阿惠早已放弃,可挖土豆这事对于陈有兰来说连小菜一碟都谈不上,被看她身体消瘦,可一百来斤的大米她能从县城背到二里地外的家中,干农活可是她从小练就的本事。
这一天如约而至,所长同志喊一声“开始”。临时工们都消失在土豆地里。偌大的土豆地,临时工们都在抓紧每一刻每一秒,用锄头从地里刨土豆。男临时工自然有力气从地里刨出更多的土豆。可女职工有些为难的在地里辛苦的劳作。阿惠和陈友兰一起在地里刨着土豆,阿惠不一会儿就累趴下了。所长同志也耐不住酷热。把相关事宜交给的副所长走了。副所长更是耐不住寂寞让张保卫和熊金银登记着。他知道熊金银和张保卫有矛盾。自然不敢当面作假。可他不知道,在陈友兰这件事上,今天他俩属于利益共同体。张保卫自然在此时不在和熊金银作对,说要方便一下,借口离去来到了陈友兰一旁。二话没说。一把抢过陈友兰的锄头。就往地里刨土豆。
“你干什,被人看见可不好,我自己能刨,放下,放下。”陈友兰和张保卫在挣抢锄头。张保卫:
“有兰,你就放下心,所长把这件事交给我了,你就放一百个心。”陈友兰看到不远处其他临时工也各自有帮手在帮忙刨土豆。咬着牙,不断的把张保卫刨出的土豆往背篓里放。还一个劲的让阿惠别再休息,赶紧把土豆装在背篓运出地里。陈友兰把一背篓的土豆先背了出去放在熊金银的一旁。熊金银看见陈友兰远远的过来,赶紧迎上去搭把手。还想让陈友兰休息一会。可陈友兰从背篓里倒出土豆,又急匆匆回到地里。熊金银看张保卫还在不见踪影,心里急躁起来:
“这个张保卫,是不是肠子穿了,拉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拉死算逑。”就在焦急等待这一会。张保卫满头大汗的回来,手里沾满了泥巴。他朝着张保卫就喊:
“拉个屎去个半天,你给我看好了,我也去方便一下。”张保卫太累懒得回他。
熊金银也来到了,陈友兰一旁。发现一大堆的土豆密密麻麻一片。问道:
“谁刨的,这么多。”阿惠假意的搭理:
“熊金银你也别站着,把张保卫刨的这些土豆,放进背篓里”。熊金银一听张保卫原来早先一步来和陈友兰献殷勤。还是满不高兴的忙起来:
“好勒,你们俩休息一会,我来。让我来。”这下可把陈友兰和阿惠乐坏了。就坐在一旁看着熊金银忙碌起来。阿惠的嘴自然停不住,捣鼓起来:
“熊金银这样的男人啊,可不多见,谁当他的媳妇可是大大的好。”熊金银一听,干劲更上一层楼。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其实在陈友兰心中,熊金银并不坏。可是她对他没有什么超越同事关系的倾向。这几天她也觉得怪怪的。朦朦胧胧有丝春情掠过心房。看着几只山雀在忙着交配。脸上羞涩的泛起红晕。
经过这么一天在地里的折腾,熊金银和张保卫可累坏了。最后统计出阿惠和陈友兰刨出的土豆最多。而且多的连后来的两辆拖拉机都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