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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耙螺蛳为生的老寡妇

千百年来,相传历史上有个耙螺蛳为生的老寡妇。看上去不过五十岁,但头发已脱落了不少,满脸是皱纹,额头上的皱纹是直的,凹脸塌鼻头,上嘴唇翘得老高,嘴巴阔得很,长长的项颈,两耳竖得很高,犹似两只狗耳朵。衣服破破烂烂,东补一块,西补一块,还是千疮百孔的,腰间围着一条破烂不堪的厚厚的裙子。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裙子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洗过,走过去远远嗅到一股酸腥臭。她自己一点也不感到害臊。虽然看上去一幅老相,但看看她有一股凶气,活像一只又老又凶的猴妖。

看看她的家,很是可怜:在一条大河边,一间快要倒塌的茅草屋,里面只有一个独眼灶,一只锅子,连汤罐也没有的,也没有水缸,半个酒坛做水缸,上半个已经没有了。床是用两块木板,两条长凳搭起来的,没有蚊帐和枕头,被面子和被夹里已经是粉粉碎碎了,补丁加补丁,处处还有破洞;看样子从来没有洗过,黑而且发亮,里面的棉絮,破成多块了,颜色也是黑的,一块一块像垫子那样发硬了。一条草席,中间一条阔而长的洞,洞下面的木板也变成黑色了,草席已呈黄里带黑了。走近床就嗅到腥气。门背后放着一把毛竹丫枝缚成的快要磨光的扫帚,门前河边吊着一条快要破掉的小木船,船里面放着一只小脚盆,盆口有的地方已经破掉了,还有一只小水桶,桶口有的地方也破掉了,还有用竹编成的象畚箕一样的、用毛竹做柄的耙螺蛳工具。小船里的几样东西,是老寡妇的全部生产工具。这样天天早出晚归,有的日子螺蛳在船上就卖掉了,有的日子在第二天早上,用小水桶拎到街头上去卖。

热天凉爽的日子多耙点螺蛳卖卖,还需积蓄点,要防大风和大雪天,没有办法出去的日子过生活。大风天,缩缩紧躲在家里,外面一阵一阵的大风,家里一阵一阵的中风(比大风要小,比小风要大)。因为是茅草屋,屋上盖的是草扇,大风来它就翘起来了,大风过去,它又盖下去了,这样盖在屋上的草扇,像一把把大的扇子,扇出一阵一阵的中风。到了冬天,老寡妇冷得发抖,大风仍是毫不留情地一阵一阵地吹到她身上。雨天,外面下雨,屋里到处是漏洞,象屋檐水那样流在地上,只有床铺上的几块草扇还没有破,所以一下雨,老寡妇坐在床上躲雨。下雪天,很多雪花钻进屋里来,外面下大雪,家里下小雪,躲雪的地方也没有,外面下到五寸,床上也有两寸雪。热天三路夹攻,蚊子、跳蚤、虫子咬得老寡妇奇痒难熬,不过年份长了,已经有点麻木了。在当时的社会,绝大多数的人家过着吃不饱、穿不暖、挨冻挨饿的生活,多数人家自己顾自己也很困难,所以老寡妇孤孤单单的独个人生活,连亲戚朋友也没有了。如果是今天,是没有这样可怜的寡妇的。

有一天傍晚,老寡妇耙螺蛳时,耙到一条白鲫鱼,她把它扔进水桶里,白鲫鱼跳出水桶来,站起来,变成一位美丽的姑娘,鱼姑娘对老寡妇说:“老婆婆,你把我放回去,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去办来。”老寡妇听了鱼姑娘的话,当时吓了一跳,呆住了。鱼姑娘又说:“老婆婆,你要什么东西?你说,我给你去办来。”老寡妇想了想,半信半疑地说:“我那只小船要破了,小脚盆、小水桶也都快要破了,你能给一条新船、一只新的小脚盆、一只新的小水桶吗?”鱼姑娘又问:“老婆婆,你还要什么?我给你去办来。”老寡妇又想了想说:“耙螺蛳的工具给我换新的。我没有蚊帐和枕头,棉被也没有,我要一顶新帐子、一个新枕头、一条新棉被。”鱼姑娘又问:“你再想想看,还缺什么?你说,我给你去办来。”老寡妇已经很满意了,说:“不要了,不要了。”鱼姑娘说:“老婆婆,你以后,缺点什么东西,用门背后那把毛竹扫帚在大河面上拍几下,我听到了,我马上就会来的。”鱼姑娘尾巴一翻,跳进河里向深处游去。

头几天,老寡妇感到很满意。耙螺蛳的工具崭新的一套,心里甜滋滋的,晚上,睡得很舒服,崭新的棉被、枕头、蚊帐,越想越满意,这样舒服的生活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可是过了半年,感到不满意了,想来想去,还要有一张新的棕绷床,新的席子,把木板和长凳换掉。想到刮大风时,屋上的草扇一扇一扇的吹起来,大风过去,一扇一扇的又盖落去,雨天屋里的水流来流去;下雪天,外面下大雪,屋里下小雪,外面下到五寸厚,屋里也有二寸厚,连躲雪的地方也没有,连床上也落上雪。要把茅草屋改建为瓦屋,要有一个好的灶头,要造两眼灶,中间要有两个汤罐,要有一只新的水缸,要有一双不大不小的水桶,烧火的地方要有凳子,要有火铣、火叉,烧饭的炒菜的一套工具要齐全,还要给我两把毛竹扫帚。老寡妇想了好几天,觉得这些都要办到,再也不要东西了,后半辈子可过幸福生活了。反复想,感到这些东西都办齐,足够满意了。这天下午耙螺蛳回来,急忙拿了门背后的毛竹扫帚,在大河上拍拍几下,鱼姑娘跳上河来,问:“老婆婆,你还需要点什么?你说。”老寡妇把好几天想出来所需要的东西,向鱼姑娘详详细细地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鱼姑娘站起来,在茅草屋外面用手“啪啪啪”三下,崭新的瓦屋出现在眼前,所需的一切东西都放好了。鱼姑娘用手指指,问:“老婆婆你看,齐全了没有?你仔细想想,还缺什么?你说,我给你去办。”老寡妇一看快乐得很,所说的全部都有了,便说:“齐了齐了,不缺了,不缺了。别的不要了。”鱼姑娘又对老寡妇说:“以后你还需要什么,仍用毛竹扫帚在大河面上拍几下,我会来给你办的。”老寡妇已经感到满意得很,生活有了较大的改善,日子可以过得很惬意,老寡妇连声说: “够了,够了,不需要了。”鱼姑娘跳进河里去了。

看老寡妇确实快乐极了,脸上堆满了笑容,天天早出晚归,抖擞精神,螺蛳耙得也比已往要多得多。

又过了大半年,感到独个人耙螺蛳太辛苦了,耙得也较少,再要有一条新小船,配好一套耙螺蛳工具,来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每天两条船去耙,两个人一条,一间房子太少了再造五楼五底的房子一幢,楼上每间一张新的棕绷床,棉被、蚊帐、枕头、席子都配套。楼下饭桌、椅子、凳子、灶头、厕所也要配套。又想了两天,感到还不够要求,还要来英俊的小青年两个,白天帮我买米买菜,卖螺蛳,傍晚给我洗脚洗澡,还要两个较年轻的妇女,烧饭炒菜,还要来一个老头砍柴、做家务,还要给我做十套漂亮的衣服。想好后,当天傍晚,拿了毛竹扫帚在河面上拍打几下,鱼姑娘跳上河面,问老寡妇:“老婆婆,你还缺什么?说吧。”老寡妇把想了五天想出来的要求,详详细细地向鱼姑娘讲了一遍。鱼姑娘吹了一口气,手向空中一招,老寡妇花五天时间想出来的要求,全部在眼前了。鱼姑娘笑嘻嘻地说:“老婆婆两个英俊的小青年也来了,其他的人也来了,东西全部放好了,老婆婆你再仔细地检查一下,齐了没有?”老寡妇四处看了一下,一样也没有少,说:“齐了,齐了,一样也没有少。”鱼姑娘跳进了大河,游到深处去了。

老寡妇早上出去耙螺蛳只有几分钟高兴,她想,现在我有那么多的仆人,难道还要靠耙螺蛳过日子?反正鱼姑娘有仙气,什么东西都能变得出来。老寡妇开足马力动脑筋,今后不再耙螺蛳,两条耙螺蛳的船改作旅游船,靠两条小船耙螺蛳也是耙勿来吃的。要求一切生活费、购物费等费用按时发给。感到买食物、买荤素菜到城里去买太远不方便,要求在附近有家大店,什么东西都有得买。再来两个英俊小青年,这样四个小青年,白天背我到野畈去游山玩水,傍晚回来给我洗头、洗脚、洗澡,晚上四个人轮流,每天夜里陪我睡觉。再来两个中年妇女,烧菜做饭,两个中年男子砍柴,帮助搞卫生。再造五间三层楼房两幢,再做十张棕绷床,要配套。桌子、椅子、凳子也要配套,房子灶头、卫生间、房间、客堂等等,都要配套,漂亮点的衣服再给我做五套,手饰、头饰给我配好。老寡妇想了好多天,想好了,当天傍晚拿了毛竹扫帚在大河上拍了几下。鱼姑娘又跳上河岸,问:“老婆婆,你需要什么?你说。”老寡妇把几天来想出来的要求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鱼姑娘想想,老婆子长期受苦,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用几个青年夜里快乐快乐,来补补年轻时的不足,也是可以谅解的。鱼姑娘又是吹了口气,伸手在空中抓了两把(作仙法)说:“老婆婆,你看。”老寡妇想出来的要求,一切都呈现在河岸上了。这次她笑起来了,连身上每个细胞都笑起来了,连连说:“是这些,是这些,齐了,齐了。”鱼姑娘听完就跳进大河,游向深处。

这次老寡妇脸露笑容,看上去似乎满意了,可以过天伦之乐的生活了。这样过了近一年,老寡妇脑子里天天想金、银、财宝,要看看金、银、财宝,她想,鱼姑娘有仙法,要什么有什么。她决定向鱼姑娘提出来,要看看金、银、财宝的样品,要安排一间房子,专门陈列金、银、财宝,可以天天观赏。想好了,这天傍晚,就拿毛竹扫帚在大河面上拍几下。鱼姑娘又跳上河岸,问:“老婆婆,你还要什么?”老寡妇说:“鱼姑娘,我不是要东西,我一辈子没有看到过金、银、财宝,我要求看看,用一间房子做陈列室,把各种金、银、财宝陈列出来,供平日观赏。”鱼姑娘想想老婆婆大半辈子,一个人耙螺蛳为生,受苦受难,现在想看看金、银、财宝,这也可以理解,于是又吹了口气,用手在空中抓一把,五间三层楼,在东面的第一幢第一层最东面的一间,把金、银、财宝都陈列好了,说:“老婆婆你看!”老寡妇看了满脸笑容,说:“好了好了,是这些,是这些,就这样!”鱼姑娘就跳进大河回去了。

老寡妇从此早出晚归,早上有四个小伙子把她背出去,看看大河的风光,美丽的山河、富饶的田园。中饭由仆人送去给她吃,傍晚由小青年把她背回来。晚饭后,给她洗头、洗脚、洗澡,夜里有一个小青年陪她睡觉,她感到舒服极了。老寡妇看上去越来越年轻了,人也发胖了,脸上除了大的皱纹外,小的已经看不出了。这样日子过了一年多一点,老寡妇又感到不够要求了,想来想去,想做皇帝,要鱼姑娘给她做龙冠、龙袍,要造宫殿,要鱼姑娘选一百名美男子。还说我要求不算高,一个男子做皇帝,有三宫六黛七十二妃子,后宫佳丽三千人,共有3081个老婆,我要求选100名美男,连过去给我的四个小青年,也只有104个。再给我100名武艺高强的壮年,给我做警卫人员,还要给我几百万武装部队,我要统治全国,天下各大洋的龙皇都要服从我的领导。老寡妇想好了,又拿毛竹扫帚在大河面上拍个不停,拍了好久,鱼姑娘才跳上河岸,问老寡妇:“你还有什么要求?”老寡妇把想好的要求,滔滔不停地说了,当鱼姑娘听到老寡妇要当皇帝,要建造宫殿,要给她选100名美男,要给她选100名武艺高强的壮年做警卫人员,要几百万武装部队……这时候鱼姑娘一声不响,怒气冲冲,用右手在天空中用力一抓,凡是鱼姑娘给老寡妇的一切都收回去了。鱼姑娘一肚子气,跳进大河回去了。

这时候,老寡妇张大眼睛,向四周看看,鱼姑娘给她的一切都没有了,仍旧是河岸上的那间快要倒塌的茅草屋,身上仍旧是破烂的衣服,围着一条又臭又肮脏的裙子,河里仍是原来的那条快要破了的小船,小脚盆和小水桶还是原来的那两只。这时,老寡妇着急了,急忙拿起毛竹扫帚,在大河面上狠狠拍打,拍打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鱼姑娘出来 ,老寡妇以为鱼姑娘规定要到傍晚才有效。这天夜里,老寡妇抱着毛竹扫帚,在茅草屋里坐了一夜,也没有东西吃,她也不想吃。第二天也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东西可吃。老寡妇一直抱着毛竹扫帚,在原来用两块木板、两条长凳搁起来的无枕、无帐、破成好多块又臭、又肮脏的棉被床上,坐到傍晚,拿了毛竹扫帚又到大河面上狠狠地拍打了两个多钟头,不见鱼姑娘出来。老寡妇知道鱼姑娘是不会来了,就在这张床上睡了一夜,两天没有吃。第三天感到肚子饿了,可是,没有东西可吃。肚子饿得难受,独眼灶上还有几只原来放着的饭碗,老寡妇拿了一只碗,到大河边,舀了一碗水充充饥。又独个人摇了她那只快要破了的小船,船上还是原来的一只小脚盆和小水桶,口都破掉了,在大河上到处耙螺蛳。从此以后,仍是孤孤单单的独个人过着耙螺蛳为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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