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继续回到箫公子那边去?”
“是的。”吉儿打定主意,便再次让李益带她去见李天酬。
吉儿将想法对李天酬说了,李天酬捻须沉思,说道:“若只是要杀朱允炆,对于龙吟会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爹又怎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呢?”
吉儿道:“吉儿只想亲手为娘报仇,请爹爹成全。”
李天酬怎放心将刚刚相认的女儿送入虎口,行刺皇帝呢?于是摇头不允。
吉儿道:“爹若不让我回去,叫吉儿怎样才能心安呢,吉儿一介弱女子,带兵打杖自是不成的。”说到这里不禁神情黯然,垂头道:“爹爹定听那跛脚老头说起过我吧。”
李天酬道:“不错,他曾在京城将你与小皇帝擒了。吉儿,今后不许叫广叔跛脚老头,他是长辈。”
“嗯。”吉儿小声应道:“朱允炆是女儿的结拜大哥,女儿刺杀他是易如反掌。”
“哦!”李天酬心里闪过一丝费解,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和小皇帝朱允炆义结金兰,他细细打量吉儿,道:“那么你能为爹爹、为你娘去刺杀你的结拜大哥?”
“孰轻孰重吉儿心里明白。”这句话吉儿说得十分心酸。
李天酬见吉儿执意如此,便道:“也罢,不过此事容不得半分疏忽,在不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女儿知道!”
李益却有些儿忧心忡忡,便劝阻吉儿。
李天酬却看出李益心事,年轻人为情所困本是常事,但既然吉儿心意已决,便当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当放可放。
由于时间已晚,李天酬不想让人怀疑吉儿身份,于是让李益送吉儿回去。
马车颠簸在青石路上,吉儿感到胸前伤口隐隐作痛,同时作痛的不只是伤口,还有她的心,心中的疼痛远远超越了伤口的痛,她用手轻轻扶住伤口,泪水已漾出了眼眶。
没有人知道,那次与朱允炆的同生共死,才造成了她与朱允炆的义结金兰。这世间或许有太多无奈的诀择,生于这乱世之中,也注定了她将要与朱允炆,甚至与箫羽奕离分道而驰,更注定了她悲哀的命运。
吉儿苦笑:一直口口声声说为了朱允炆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现如今却要为父、为母去行刺朱允炆。
李益见吉儿抚胸落泪,关切地问:“吉儿,伤口痛么?”
“嗯,很痛很痛……”仍是落泪不止,已不知道是伤口很痛很痛,还是心很痛很痛。
回到客栈,看到箫羽、奕离、祁风等人担心的表情,吉儿表面虽装得若无其事,心中却在泣血。
祁风将熬好的药端到吉儿房间,吉儿哪里喝得下,心中一痛,眼眶又湿润了。
祁风见吉儿有些反常,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么?”
“没有,大胡子,这药是你和小姐今天上山采的么?”
“是呀,这药虽不奇,但要买齐也不容易,所以特和奕离上山去给你采药,吉儿,发生什么事了么?”
吉儿知祁风做事一向谨慎,怕他看出其中端倪,便说道:“今天本想借此机会劝义军投降的,不料还是劝他们不动,所以吉儿不开心。”
祁风笑道:“吉儿,你已尽力了,皇上知你有这份心一定十分高兴,你做了你该做的,而我们却还什么都没有做,实在惭愧得很,来,吉儿,把药喝了。”
“嗯。”吉儿端起药碗,尝了一口,药味苦涩,几欲作呕。
祁风道:“药虽苦,却是疗伤良药。”
吉儿看看祁风,他的声音特别温暖,也让吉儿心里一暖:“这是大胡子和小姐亲手采的药,吃着嘴里虽苦,心里却是甜的。”端起碗把药喝了,笑道:“大胡子,你为吉儿忙累了一天,早些儿去休息吧。”
祁风接过药碗道:“好,吉儿你也好好休息。”
是晚,李益送吉儿回去后,一个人坐在亭中饮酒赏月,不由的感慨万千,不知自己与吉儿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他和吉儿这辈子是否有缘?
“益儿。”李天酬走进亭子,见李益眉间愁云紧锁,说道:“益儿有心事么?”
“我,孩儿没事。”李益垂下头,盛了一杯酒喝下,心中却越发苦涩。
李益对吉儿的心思,李天酬又何尝看不出来?一个是他从小抚养长大,视为己出的义子,一个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如果他们能结为夫妻,那岂不是亲上加亲么!李天酬看着李益对吉儿的好,看在心里喜上眉梢,说道:“你喜欢圆儿?”
李益一怔,道:“义父,我是不是太傻了,明明知道她对我无意,心里却放不下她。”
李天酬在李益对面坐了下来,呵呵笑道:“义父要谢谢你。”
“谢我?”
“不错,当初险些一怒之下杀了圆儿,若不是你以自己性命为她请命,义父这辈子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我的圆儿一面了,甚至还成了杀他的凶手。”
“义父,这是益儿心甘情愿为吉儿做的,死而无憾。”
“所以,义父决定将圆儿许配给你。”
李益一听,又惊又喜,酒已醒了大半,“义父——真的?”
“义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益开心得几乎要跳将起来了,但开心之余,未免担心吉儿不肯嫁他,不由的皱起了眉,说道:“只怕吉儿她,她不肯嫁。”
“哈哈,不会,不会。”李天酬道:“以前你们的身份悬殊,不是同道中人,她自然不肯背叛主子背叛义兄和你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了,相信她不会拒绝。”
听义父说得自信,李益眼前似乎也看到了希望,能和吉儿在一起,是她梦寐以求的事,若能成真,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呢!想到这里,李益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李天酬面前,扣头道:“请义父作主。”
李天酬仰天哈哈大笑,伸手抚起李益道:“益儿起来,若你能与圆儿成亲,不仅是你的心愿,更是义父的心愿,益儿,明日一早,你便带圆儿过来,爹爹要搓合你们。”
“是,义父。”李益大喜过望。
这一夜,李益思念吉儿,一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许是想到义父明日将搓合自己和吉儿而兴奋难挡。
其实这一夜无眠的人并不只是李益,还有李天酬和吉儿。这父女俩一个为终于寻到失散多年的女儿而兴奋不已,一个则为寻到父亲而不知到底是悲是喜。
吉儿盼了十七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家人团聚,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苦盼的亲人、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龙吟会首领,想要犯上作乱的反贼头目,而父亲要反的,却正是曾舍命救自己、更与自己义结金兰的义兄朱允炆。这一夜,吉儿感到心很痛,痛到不能自己。
次日一早,李益把吉儿接回龙吟会,这一路上,李益不停偷瞄吉儿,这女孩儿一张白皙无暇的小脸儿,黑黝黝的大眼睛虽然显得有些困倦,却遮盖不了她的可爱和甜美。
然而吉儿的一颗心思却不知归于何方,一路上她始终没有看李益一眼,心事重重,眉头轻蹙。
在龙吟会吃过午饭后,李天酬便对吉儿说了她与李益的婚事。李益原本激动兴奋得快要爆炸的心,这时却忽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吉儿会用怎样的语言或方式来回绝,或许他会被拒绝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更或者从此割去了他的心。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吉儿居然平静得出奇,她的眼光清晰如水,没有一丁点儿杂质,清到亮丽,纯到无邪:“全凭爹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