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酬指着两尊灵位说道:“益儿,这是你父亲母亲的灵位,你的父亲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可惜十五年前的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加之染了风寒,最终不治而亡,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
李益两眼一热“腾”地跪在了父母的灵位前,悲戚不已。
李天酬又指着另一个灵位道:“圆儿,这是你娘亲的灵位。”
吉儿在灵位前跪下,落泪道:“娘,女儿终于见到您了。”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黯然神伤。
李天酬道:“圆儿,你娘九泉之下有知,见你平安回来,不知有多高兴呀。”
“娘,女儿不孝。”吉儿看着母亲的灵台,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伤痛,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李天酬道:“如果不是朱元璋夺我大元江山,杀我族人,说不定我们一家人此时正享受天论之乐。”从壁柜中取出一幅画,递给吉儿道:“圆儿,这是你母亲当年的画像,这画像是出自宫内一名画师之手,绘得极是相像。”
吉儿接过画像,微光之中,只见薄薄的白纸已经泛黄,上面画的是一个娇美的女子,手持书卷,颦颦一笑之间,梨窝浅现,柳眉红唇,眼神带羞,却含情脉脉,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豆蔻之年,羞涩情结,幸福而安祥,尤其那双明亮的大眼,与吉儿竟如此神似。吉儿一呆一痴之间,那画中之人却像似活了,对着吉儿悠怨的一笑,这笑容愁苦甚于喜悦,眉间淡淡的责备之情若隐若现,仿佛责备吉儿不该与仇人义结金兰……令得吉儿心都碎了。泪眼模糊间,吉儿更像似看见了母亲的泪水,“娘……”吉儿伸手想替母亲拭泪,才慕地清醒,眼前看到的不过是母亲多年前的一幅画而已,她的母亲已经远离了她,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存在,也只是存在于思念她的人的心间——吉儿越想越伤感,越想越悲愁,要不是战争,要不是朱元璋,要不是改朝换代,要不是母亲惨死于明军之手,她此时的一家人将会是如何的其乐融融,她不要将军女儿的身份,她不要名誉地位,她不要荣华富贵,她只求一个温暖的家,有母亲和父亲的疼爱,过着平安祥和的生活……但是这一切都毁了,毁在了明军手上,毁在了朱元璋手上。
李天酬轻轻拍着吉儿的肩膀疼惜地说道:“圆儿,你娘已经去世多年,你也无须太难过。”
吉儿在万分悲痛之中,不假思索地点头立誓道:“吉儿定听爹爹的话,替娘亲报仇,替死于明军手上的无辜百姓报仇,否则让吉儿遭受天谴,不得好死。”
李天酬急忙伸手捂住吉儿的嘴道:“不许立此重誓,只要你肯向着爹爹,爹已是十分满足了。”替吉儿擦去眼角泪水,欣慰道:“爹的好女儿啊!”
从灵堂出来,三人各怀心事,一路往回走,徐徐晓风吹拂着,让人心旷神怡,但吉儿却如何也喜悦不起来,“爹,娘是怎么死的?”
“爹爹当年得与你娘在京城相遇,便与元朝旧部在京城城效开拓了一处荒地过上了与世无争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料那夜……”李天酬想起当年情景,仍是历历在目,不由得悲从中来,说道:“当时我们被明军团团围住,爹爹带领村中男子奋力抵抗,但明军人数较多,还是无法保护村中老弱妇孺,眼看着你娘被明军逼至河边,无路可走……”李天酬长叹一声,又道:“明军惨无人道,将你娘围至河边放箭射杀,你娘用身子护住了你,身中数十支箭,抱着你跌入了河中。”
吉儿听到这里,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眼前依稀出现一个血腥的战场,十几二十个壮年男人为保护家园奋不顾身与数百精兵厮杀,精兵四下里呐喊着冲进村庄,烧杀虏虐,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哀鸿遍野……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怀抱着年幼的女儿拼命地跑,一直逃到小河边,绝望的看着慢慢围拢过来的精兵,那些精兵手持弓箭,只听一声令下,数十支弓箭齐齐向她射了过去。少妇用身子护住了怀中牙牙学语的女儿,数十支箭毫不怜悯地扎进了她瘦弱的身躯,少妇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毫发无伤的女儿,微微一笑,跌入了汩汩流趟的河中……
吉儿眼眶蓄满了泪,咬牙道:“爹,女儿想亲手为娘报仇!”
李天酬听吉儿这么说,心中倒也欣慰,说道:“你有此心为父已经很高兴了,但你一个女孩儿,又怎能担此重任,报仇的事有爹爹、有益儿、还有我们龙吟会的众兄弟。”
“不,女儿想亲手为娘报仇。”
“好孩子,你娘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爹,我要亲手杀了朱允炆,为娘报仇。”
“圆儿,报仇的事有爹呢,爹不想你背负仇恨生活,只要你心中向着爹,爹便心满意足了。”见吉儿拭了拭泪,不哭也不笑,当心她娘惨死的阴影会深深留在女儿心里,便让李益带她四处走走散散心。
李益自然知道义父心思,便带吉儿在府内漫步,不多时来到一处池塘边,李益见池塘里一群红艳艳的鲤鱼欢快的游来游去,便笑道:“吉儿,你看,这鲤鱼多好看呀,像不像我?”
见吉儿不答,便道:“当然,我这条臭鲤鱼哪能跟这么漂亮的红鲤比呢?唉,不过我这条臭鲤鱼好歹还会给吉儿讲讲笑话儿。”
吉儿看着那塘池水,仿佛又看到娘亲中箭落水的画面,落泪道:“娘,女儿当年随您一起跌入河中,却大难不死,难道是老天爷要留下我的命来亲手为您报仇么?”
“吉儿,别这样……义父不是说了么,报仇的事有我们呢,你不应该生活在仇恨里,你该像以前一样快乐才对。”
“只要让我回京,我有把握一定能杀了朱允炆。”
“不,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鲤鱼,你知道朱允炆是我的什么人么?”吉儿淡淡地说。
“什么……人?”李益知道吉儿对朱允炆一向忠心耿耿,朱允炆也曾经为救吉儿替她挡剑。这是李益心中的一个结,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师府里的小丫头,本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儿,他们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情谊?这时听吉儿说起她和朱允炆的关系,李益但觉神经都已崩紧了,不知会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结果。
吉儿似乎看出了李益的心恩,淡淡说道:“鲤鱼,你可以有一个义军首领做义父,难道我便不能有个皇上做义兄么?”
李益这一惊非同小可,侥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想过无数种可能,都不曾想到吉儿和皇上居然是结拜兄妹。
只听吉儿说道:“这件事是我和皇上之间的秘密,连公子他们都不曾知道。只要我回到京城,便有机会杀他为娘报仇了……”
李益惊了半晌才说道:“你便算有机会杀他,但杀了他之后你又怎样脱身?”
“吉儿虽然不会功夫,但脑子应该也不笨的,我自有办法做得天衣无缝。”
“你待怎么做?我能帮你什么?”
“鲤鱼,只要我的身份不暴露便行,你要做的,便是继续隐瞒我的身份,除了爹爹、除了你和我,暂时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吉儿叮嘱李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