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床,风雨已停,留下一个清凉的早晨,刚拉开房门便见奕离捧着一纸书信也正巧来到门前。
“小姐。”
“吉儿,有你的信。”
“谁给我的?”
“你猜。”奕离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下去吃早饭,再慢慢猜吧。”便拿着信下楼去了。
吉儿暗付:会是谁写来的信?难道——她竟想到了父亲或者李益,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会给她写信,一想到父亲或李益可能在信中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吉儿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追下楼去,却见大家都已经围桌而坐,就等她了。
“小姐,谁来的信,给我看看。”
奕离却有心逗她,笑道:“猜中了才能给你,反正你身边认识的也就这么几个,不难猜。”
吉儿道:“我猜是——是不是那只臭鲤鱼呀。”见大家吃惊的表情,知道猜错了,但除了李益之外,父亲是不会以义军首领的身份写信给自己的,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便算京城有认识的几个人,比如上官小姐,甚至如玉公主她们即便写信也该是给公子小姐才是,几时能轮到自己?
箫羽道:“奕离,不要为难吉儿了,你看她急得脸儿都红了。”
吉儿的确在冒汗,脸也似乎很烫。奕离把信递给吉儿道:“今天早上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我们的吉儿面子可大着呢?”
吉儿接过信,见信封上赫然写着“吉儿亲启”四个大字,却不知是谁写的,她取出信展开来看,只见开头是两句词,写的是: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这两句词吉儿仿佛在那里听过,一时间却记不起来,于是接着往下看,那字迹笔风优美,一字字写得苍劲有力。在词的下面写着:吉儿,伤势可否渐愈?近日于京日夜难安,盼你伤好后速回京一叙。
后面落款:黄允吉儿的心瞬间梗阻了,从未有过的矛盾让吉儿整整呆了半柱香的时间,她从未想到朱允炆如此关心自己,一颗心儿不知是喜是悲。
箫羽见她半晌不作声,问道:“吉儿,信上说什么?”
“哦,公子,这是黄公子写来的,他说让我伤好后便速回京城。”
箫羽道:“那便快吃饭吧,快些把身体养好了,大家好一起回家。”
吉儿吃了一口菜,道:“公子,我们能不能尽快启程回京呀。”
“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碍事的。”
“黄公子有催我们回京么?”奕离问道。
“没有,他说等我伤好后回京。”
箫羽道:“那你何必着急呢?多呆几天等你伤势再好一些再走不迟。”
“不,公子,我不想呆在江南了,我想回京,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箫羽、奕离、祁风三人互视一眼,奕离着:“祁风,你怎么看呢?”
祁风道:“吉儿姑娘伤势不轻,最好多休息些天再回去不迟。”
“大胡子。”
祁风微笑道:“长途跋涉,怕你身体吃不消。”
吉儿颓然道:“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想回京却不是因为这封信,公子,吉儿知道自己只是个丫头,没有说话的权利,可是咱们来江南已有几个月了,难道公子便不想家么?”
箫羽道:“要不是吉儿你受了重伤,我想我们已经回京了,既然吉儿这么说,那么咱们便启程回京吧,一路上慢慢行走,还能观赏沿途风光,也倒美哉。”
吉儿喜道:“多谢公子!”
“想回京便好好吃饭。”箫羽故作责怪状,啧她道。
“好!”吉儿应了一声,很快将饭吃了,便自回房收拾衣物盘缠。忽然看见李益送她的绵衫,不禁有些儿伤悲:“这几天鲤鱼没来找我,想必怕我生他另娶梁小姐的气吧!”叹了一声,便租了一辆马车,想要去向父亲和李益辞行。
其实吉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匆匆忙忙的赶回京去,是想逃避李益还是想早日为娘报仇?
李天酬从兵器房取了一柄匕首交给吉儿,道:“圆儿,这柄匕首是当年为父心爱之物,当年你娘为了救你,曾用这柄匕首与明军拼命,死后还将它紧紧握在手里。我曾对你娘发誓,一定要用这柄匕首杀死朱元璋,为她报此深仇大恨。如今朱元璋已死,便由小皇帝替他爷爷挨这一刀吧。”
吉儿接过匕首,双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李天酬道:“圆儿,爹知道让你担负如此重担,确实难为你了。”
“爹,女儿不知道杀死朱允炆能给义军带来什么结果,或是有什么改变,或许这么做,成全的只会是燕王的野心,而我们得到的,只是为娘报仇,多年仇恨得到释怀而已。”
李天酬叹道:“圆儿所言不错,但是朱允炆一死,燕王必竖反旗,乱世之中,咱们也可趁乱出击,一举攻下京城,圆儿,你既自请缨亲手为你娘报仇,那么你的任务便是杀死小皇帝。”
“杀死朱允炆以后呢?”
“其余之事爹爹自有安排。”李天酬一顿道:“记住,千万不能涉险,如若没有合适的机会,可不能硬拼。”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李天酬会心的笑了笑,又道:“等你回来的时候,爹爹一定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吉儿淡淡一笑,心想:杀了朱允炆,吉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李益道:“吉儿,你们什么时候回京?”
“明天一早”
李益有些儿依依不舍,却又无法挽留她,见吉儿要回去,便送她出了龙吟会。
吉儿道:“鲤鱼,梁小姐葬在哪里?”
李益不料她会问起这个,答道:“彩蝶谷。”
“彩蝶谷,那是梁小姐最喜欢的地方罢!”吉儿轻叹一声,道:“鲤鱼,我想去看看她。”
“吉儿,你身上有伤,不能过于劳累。”
“我不累的。”
李益见她执意要去,便叫下人拉了一辆马车来,载吉儿前往彩蝶谷。
此时虽然已是初春,但冰雪刚融,气候仍然十分寒冷,草地上的花草植物还没有发芽,显得有些儿荒凉。
彩蝶谷十分静谧,梁梦蝶的坟孤零零的立在一处小山丘之上,彩蝶谷景色尽收眼底。
吉儿站在坟前,想着这个她曾经赞美过,也曾经害怕过的姑娘,她的一生到底为谁而活,又为谁而死!她是执着的,执着的爱着李益,就像她说的那样错便错在爱上一个原本不该爱的人,因而放弃了尊严,迷失了本性……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固执,她的人生该是多么美好啊!
“梁小姐,爱上一个人本不是错,错的是那个人值不值得你去爱。”吉儿喃喃自语,“我又值不值得鲤鱼去爱?”
坐下返程的马车上,吉儿心境难以平静。马车轻轻颠簸着,吉儿感到有些儿胸闷,伤口也隐隐作痛。
李益让车夫停下马车,扶吉儿下车休息。
李益想着吉儿明日一早便要回京了,更重要的是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上还背负着刺杀皇上的重任,别说杀皇上难如登天,便算得了手也是死路一条,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脱身,越想越不放心,便劝说吉儿放弃报仇之心,见吉儿不允,便说道:“我去京城把小皇帝擒回来任由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