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答应我。”梁梦蝶美丽的眼睛此时平静得出奇,这种平静让吉儿害怕,比她平时狡黠的眼神还让吉儿害怕。
“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李益一辈子。”
“发毒誓。”
“如果吉儿不嫁李益,便让吉儿……便让吉儿……”梁梦蝶的话好像有魔力,让吉儿不能违背。
此时吉儿的心里很乱,也正是在她发毒誓要嫁给李益的时候,她想到的竟然是远隔千里的朱允炆,想到他们在紫驼山深井中的同生共死,那个温柔的大男孩,那个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的可爱的男人,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后,想到这里,毅然说道:“便让吉儿被火烧死,被水淹死。”
“好,那梦蝶死也暝目了。益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梦蝶今生今世不敢再奢望得到你的爱,来生只希望益哥哥不再恨我。”
见李益沉着脸不说话,梁梦蝶的心此时此刻是彻彻底底的碎了:“梦蝶错便错在爱上一个原本不该爱的人,是你的拒绝,让我放弃了尊严,迷失了本性……吉儿姑娘,请你记住今天的誓言,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字一落,便听“哧”的一声,血液仿若桃花般从她脖颈上喷射而出,梁梦蝶带着醉人的微笑,靠在了单清浦肩膀上。
“当”,匕首清脆而响亮的掉在了地上,单清浦苍白的嘴唇轻轻地颤抖:“不是我,我没杀她,是她自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吉儿当然看到了梁梦蝶自己把脖子往刀刃上蹭的,她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像梁梦蝶一样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挥刀自刎,来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爱他。
不,那个他到底是谁?吉儿害怕得脸色越发苍白了,朱允炆的影子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无论是开心的时候还是郁闷伤心的时候,他的样子总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甚至现在她想到将来的心爱的人时,也竟然想到了他,这个挥之不去的人儿啊,他是皇上,他是我的仇人……他是皇上的身份,自己配不上他,他是仇人的身份,他们之间更是不共戴天。想到这里,吉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要跌倒。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托住了她的背,吉儿回了回神,轻轻睁开眼睛,看到托住自己的人竟是李益,此时他脸上杀气尽散,眼里眉间尽是温柔和关心,“不舒服么?”
“我。”吉儿怔怔地看着李益,他英俊的脸上有丝稚气未脱的孩子气,但也正是这张脸,让吉儿看到了她的诚恳和真心。
吉儿愣了半晌,蓦地想起梁梦蝶,说道:“梁小姐呢,她怎么样?”直起身来,但见梁梦蝶一拢红色的嫁衣,静静的躺在喜堂中间,她白皙的脸上染了星星点点的、腊梅般的鲜血,嘴角微微上翘,“她在笑,她在笑……”吉儿心里默默自语。
梁放老泪纵横,慢慢渡到女儿尸体旁。地上躺着的是他的心肝宝贝,是他精神的依托:“蝶儿啊,你为什么舍得仍下爹爹呢?你是想去陪你娘吗?好,好,这样也好,乖女儿,下去好好陪陪你娘也好。”梁放用大袖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将梁梦蝶轻轻抱起枕在怀中,正色道:“蝶儿啊,替爹爹传句话,告诉她,爹爹很想她。”忽然呵呵呵……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待他笑声渐渐停歇,李天酬道:“梁兄,人死不能复生,蝶儿的死李某十分愧疚,定对凶手严惩不怠,还蝶儿一个公道。”
梁放叹了一声:“我没事,蝶儿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走了,梁某从此再无牵挂了。”
李天酬此时心情也万分沉重,没想到好好的一桩喜事,会演变成这样的悲剧!转眼看见呆若木鸡的单清浦,气便不打一处来,吼道:“单清浦,你这畜生,竟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来,该当何罪?”
单清浦吓得双腿不停颤抖,辩解道:“不,少主人,你知道实情的,少主人,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连爬带滚的爬到李益面前。
李益淡然说道:“单清浦,我一直以为你为京城与吉儿一役对她怀恨在心,所以一直想要取她性命,却万万料不到你却在背后算计我,那壶酒……那壶酒是你的主意罢!”
“不,不,少主人,不是我的主意,是她,是她教唆我,让我帮她买的药,她是个恶毒的女人,心地歹毒。”
“大胆。”李天酬大吼一声,怒不可遏,说道:“你这畜生,竟敢在此胡言乱语,难道蝶儿用自己的性命来污蔑你侵犯她么?你说,你今日对蝶儿做了什么?”
单清浦垂下了头:“首领,清浦知错了,是清浦贪恋女色,一时糊涂……”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求梁梦蝶做出那苟且之事,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梁放怒极反笑,说道:“李兄,这厮如何处置?”
不待李天酬发话,单广冷冷说道:“单清浦是老夫的弟子,老夫没能调教好他,实在惭愧,便由老夫亲手了结了他吧。”话音刚落,一根铁拐呼呼生风朝单清浦当头击落,瞬间血肉横飞,单清浦血溅当场,死状惨不忍睹。
单广一拐击毙单清浦,铁拐却不停歇,在空中呼呼舞了两圈,忽然朝自己当头击落。
众人惊呼“不要。”便见那重越百斤的铁拐已经击向单广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青衣一晃,单广手中的铁拐落在头顶三寸处再也落不下去,原来是祁风抓住了他手中铁拐。
祁风微微一笑,说道:“犯下大错的是单清浦,单先生又何必寻死呢?”
单广知道自己远非祁风对手,叹了一声,放下铁拐道:“单广没有教导好弟子,他如今犯下滔天大罪,老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夫对不起梁大人,只好以死谢罪。”
李益道:“广叔,清浦已为他犯下的错事付出了代价,这事便到此为止吧,广叔更不必自责。”
单广“唉”的一声,将铁拐在地上重重一拄,道:“也罢,也罢,单清浦歉下的债,单广当竭尽所能偿还,单广这条老命势死追随龙吟会,为龙吟会立功赎罪。”
事情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了。
大喜之日,喜事却变成了丧事,李天酬心里十分郁闷,少主娶亲却成了笑柄,他能不郁闷吗?李益却好像了却了一桩心事,这两日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
这一夜,窗外竟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的雨,雨打纱窗,风摇烛,吉儿一夜未能合眼,自从认识李益以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从寻义军名册打赌开始,好像就注定她的命运将永远跟随着他一样。她并不讨厌李益,然而却从来未曾想过要嫁给他,梁梦蝶临死前的诅咒让吉儿感觉不安,“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来江南,为什么我要认识李益,为什要父女相认?”吉儿痴痴地想着,亲人——她从小到大一直盼着与亲人的团聚,没想到却是她幸福的结束,仇恨忧伤的开始,这种团聚却哪里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