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道:“齐泰、黄子澄二人忠心为国,却哪里贪赃枉法了,即无奸臣,何来清君侧之说?”
朱棣道:“皇上要削藩本王没有意见,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皇上如能做到,本王便当答应削藩。”
“哦,什么条件?”朱允炆十分好奇。
“清君侧,杀齐泰、黄子澄,并将耿炳文、李景隆二人革职查办。”
朱允炆一惊,这四人都是朝庭重臣,且忠心耿耿,对朝庭决无二心,怎能听由燕王对其革、杀呢?更何况朝中若无这四人,恐怕皇城不攻自破了。看来要削燕王,已是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了,难道真要兵戎相见才能解决问题么?转向祁风道:“不知祁神医有何高见?”
祁风不语,却执起书案上的小狼毫,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杀燕。
朱允炆心中一颤,浑身的骨头都松软了,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这两个字。
朱棣见朱允炆脸色有异,虽不知祁风在纸上写的什么,但可想而知,定是对自己无益之事,他故作镇静,笑道:“皇侄今日用此卑鄙手段将本王带进皇宫,说得好听是请,说得不好听是擒,叫本王如何对皇上心服口服?这又哪里是侄儿对叔叔的礼节?”
朱允炆直起身子,道:“您是朕的亲皇叔啊,咱们本是一家人,却为何弄到如此地步!”
朱棣大笑道:“皇侄倒是说得好听,在皇侄的眼中,本王远不如那些外姓之人,皇侄宁可杀本王,也不愿动那黄子澄等人一根汗毛,嘿嘿嘿,如此亲情,实在叫人寒心哪。”
朱允炆起身道:“好,皇叔,今日不论用什么方法请皇叔来只是手段,并非卑鄙,侄儿许诺,定活捉皇叔三次,也好叫皇叔心服口服。”手掌一紧,便将写着“杀燕”二字的纸张撕为两半,揉成一团。
朱棣哈哈大笑,笑罢问道:“那么本王可以走了么?”
“皇叔请便!”
朱棣狂笑不止,大袖一拂,出了御书房,竟自扬长而去。
朱允炆面色苍白,跌坐到案前,看着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心乱如麻。
祁风却神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躬身道:“皇上,燕王之事已暂结,祁风告退。”
朱允炆道:“此次有劳两位爱卿了,你们退下吧!”
“是!”箫羽躬身向朱允炆行了一礼,与祁风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朱允炆重又摊开手中白纸,只见两半折皱的白纸上,“杀燕”二字已被一分为二,左边赫然一个杀字,右边是个燕字。
朱允炆重重叹气,为何要杀亲叔叔?难道朕与皇叔就不能好好相处么?若朕不削他藩王之位,是否能一切如初呢?
“杀燕”二字深深震憾着朱允炆,也让朱允炆心烦意乱,没了主张。随后传见黄子澄,得到的结果也同样是不灭燕王,难保江山。
午膳之后,朱允炆打算出宫前往京城西效林山散心,于是由杨靖、安子陪同出宫。三人骑了骏马,一路西行,途中,朱允炆倍觉孤独,不知不觉竟绕道来到太师府,围着太师府转了一周,却鼓不起勇气进去。
安子知他心意,笑道:“公子,吉儿姑娘炖的酸梅汤十分解渴,不如进去品尝一碗吧。”
杨靖也顺着安子的话说道:“这夏天还没到,怎么天气却这般的热?”
朱允炆点头道:“也不知吉儿姑娘的伤是否已经痊愈了,安子,你去叫门。”心中却想箫太师不在府中便好了,免了烦俗礼节。
果然箫太师并不在府中,门子不知来人是皇上,只见朱允炆衣着整洁,腰悬玉佩,不敢得罪,于是引了三人前往后院见箫羽。刚踏入后院,便听到一阵悠扬顿错的琴声。
朱允炆心神一悦,寻声而去。却不见人,这琴声却是从后院深处传来。
朱允炆一路随门子往里走,一面细品琴音,摇头道:“杨靖、安子,你们猜这琴声出自何人之手?”
杨靖道:“应是奕离姑娘吧?这里便数奕离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了。”
“安子,你猜呢?”
安子躬身笑道:“安子初猜也是奕离姑娘,不过细细逐摸,觉得皇上这么问定有深意,这琴声定然不是出自奕离姑娘之手,所以皇上才有此一问。”
朱允炆朗声笑道:“安子啊,你是有些儿小聪明,奕离姑娘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但她精的却是琵琶,而这琴音却出自古铮。”
“哦!”安子点头道:“可是皇上,难保奕离姑娘她也会弹铮。”
说话间,琴声越来越近,门子道:“三位大爷请,我家公子便在前面。”
穿过花间绿隙,朱允炆看见池塘上亭子中一个女子正随着琴声翩翩起舞,这女子身形窈窕修长,一笼青色纱衣迎风飘荡,但见她肤如凝脂,青丝如瀑,淡妆素裹却更显清艳,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一般。
朱允炆看得一呆,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呆在当地。
杨靖朝门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以免打扰皇上赏舞。
门子会意,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跳舞之人正是奕离。
朱允炆虽见过她舞蹈,但这时欣赏起来,却又别样风情,不禁看得呆若木鸡,暗赞上帝造人竟能如此的巧夺天工,毫无挑剔。呆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向抚琴之人看去,这一惊也自是不小,但见抚琴之人一身青布长衫,貌比潘安胜宋玉,却不是祁风是谁?
祁风在朱允炆眼里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医者,独来独往的奇人异士,不想他竟也抚得一手好琴,虽不如奕离琵琶之天籁,却也极为不俗。更何况这个平日里看似刚豫的强者,抚起琴来竟如此情深意切,其中满是温柔。
二人依依相喜的眼神,随着琴声与舞蹈的美丽荡漾,祁风那双温柔的眼睛除偶尔看琴弦的瞬间之外,几乎没有离开过奕离。而在奕离的频频一笑间,朱允炆也看出了不一样的眼神,一种执迷的爱,一种生死不离的真情……
朱允炆不由的想起昨日柳府喜堂上上官红凌与柳承飞所说的那番话: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生生世世,为人为兽为鸟为畜为虫蚁飞蛾风露,此情不渝!……聚聚离离,为花为草为泥为土为山石林木霜雪,此爱不灭!
或许,朱允炆从祁风和奕离的眼神中也看出了这种生死相依的感情来了!
琴声渐缓渐弱,奕离优美的舞姿也随着琴声的落幕而缓缓停下。忽听得几声鼓掌,吉儿已经欢笑着跳到了朱允炆身边,笑道:“黄公子,你来啦?”
“吉儿,你早知我来了?”
“嗯!只是不想打扰小姐跳舞,所以没敢来和你说话。”
朱允炆傻傻的笑笑,这天下间恐怕只有吉儿这小丫头敢等看完歌舞才来给自己请安的吧,走上小亭。说道:“看奕离姑娘跳舞可真是人间最大的一桩乐事,人生如此,争名夺利也不稀罕了。”